第80节(1 / 1)

“武安侯世子真是瞎了眼, 怎么会看上这种风评的女子呢。当年我曾有幸见过祁世子两回, 那样的人品, 委实可惜了。”

顾青竹:……

这番话如果是上一世的顾青竹听见的话, 必然要冲上去和这些长舌妇们理论一番, 上一世的顾青竹心中没底气, 虚的厉害,最怕别人说她和祁暄不相配,所以每当听见那种诋毁之言,都忍不住理论,不过现在嘛,这些话听得多了,早已经免疫,而且能够正视她和祁暄的身份,两人确实不在一条线上,别人会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并不放在心上,皇后派人来找她,顾青竹随宫婢回到凤藻宫中,与云氏和几位国公夫人一起从凤藻宫去御花园。

顾青竹走在云氏身旁,云氏问顾青竹御花园可好玩,顾青竹只点头:“花儿开的真好。”

“你若喜欢,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跟娘娘讨几盆亦可。”云氏这般提议。

婆媳俩有说有笑的跟在祁皇后身边,去到了御花园里,御花园中的女眷们纷纷起身行礼,祁皇后一路去到最上首的凤台上坐下,云氏自然在祁皇后身侧,顾青竹见云氏的坐席只有一张垫子,便自觉要到下首找座位去,没想到祁皇后喊来嬷嬷道:

“替世子夫人添张坐席,便在本宫旁边。”

嬷嬷领命而去,很快宫婢们便按照祁皇后的要求给顾青竹安排了座位,云氏在祁皇后的左边,顾青竹则在右边,位置可以说相当醒目了。

凤台下方的女眷们都看见了顾青竹,暗自指点相问,有知道的人便被左右人问,众人才知皇后娘娘身边的漂亮小妇人,原来就是这阵子被各种流言推上风口浪尖的武安侯世子夫人。

先前与顾青竹在回廊上打了照面的几个女子脸色一变,左右互相看看,全都一副‘怎么就给她听见了’的神情。

顾青竹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怎么都没想到祁皇后会对自己这般礼遇,要知道上一世祁皇后对她可没这么友善,一切全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从不偏袒半分。

可这一世,不仅云氏很快与她冰释前嫌,连祁皇后都对她恩宠有嘉,让顾青竹不得不想到祁暄,这一世和上一世唯一的区别就是,祁暄对自己的态度。

原来一个女人在府中的地位,完全取决于她的男人,若她的男人够尊重,那么他的家人也会对你很尊重。

顾青竹努力了半辈子,却抵不上祁暄几句话的作用,虽然很不愿承认,但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整场宴会,顾青竹俨然成了祁皇后之外的另一个焦点,但她不怎么多话,全程规规矩矩坐在皇后身边,偶尔与祁皇后说几句话,并不似其他女眷般满场飞,借机交际。

祁皇后对这个弟媳很满意,当初弟弟提出要娶这女子时,态度十分坚定,让祁皇后也不禁一度怀疑过此女的用心,认为弟弟可能是被人迷惑了,才会做出那等冲动之事,可今日一见,莫名的让祁皇后打消了那个念头,这女子无论从举止仪态还是从学识谈吐方面,都是上佳人选,天生有一股仁慈之心,颇有主见,所以才会小小年纪就决定要自己开设医馆,治病救人。

一般的女子可没有她这么有魄力。小户女子缺勇气,大户女子辨利害,真正能如此有决断力的少之又少。甚至祁皇后内心觉得,此女配给自己那被家里宠坏了的弟弟,祁皇后不仅不觉得亏,反而觉得大大的赚。更何况,这姑娘难得的是还很老实,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耍半点小聪明,人品很是不错。

皇后开设春日宴,也就是请一些贵族女眷们来宫中见见面,谈谈心,联络联络感情,像武安侯府这样的地位,倒是不用费心去联络什么,自然会有其他府邸的女眷们凑上来谈话,大多是找云氏,也有来给顾青竹敬酒的,顾青竹一概以不会喝酒为由回绝,祁家不需要她与这些贵妇保持关系,当祁家真正出事的时候,就算是曾经与武安侯府关系最好的府邸,也没有站出来替祁家说话的,这种酒桌上的关系,看上去很美好,实则毫无意义。

而看的出来,祁皇后与云氏也不会希望她与别府女眷过从甚密的。

应付了一日,下午宴会便散了。

马车里,云氏对顾青竹问:“今天可累着了?”

顾青竹受宠若惊:“没有,又没做什么事,怎会累着。”

云氏莞尔:“皇后娘娘觉得你很好,你不知道,娘娘从前未出嫁时,在府中可挑剔了,入宫之后挑剔的毛病更甚,能够让她亲自夸出一句‘好’实属不易。”

“是娘娘和善,我自己知道,我并没有那么好的地方。”顾青竹不知道云氏想和她说什么,只能依照她的思路顺下去。

终于,云氏说出了重头戏:“娘娘说了,祁家如今虽然鼎盛,但人丁确实不太兴旺,从前总盼着世子成亲,也是这个道理,如今你们成亲了,那……有些事情,还是抓紧的好。”

顾青竹一时有些发愣:“母亲指的是……”她是真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努力回想上一世,也想不出来她和祁暄成亲之后,祁皇后让她抓紧什么。

云氏抿唇一笑,略显羞涩,这使得顾青竹立刻就明白过来,俏脸刷红,云氏见她如此,不必再问便知顾青竹明白过来。

马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顾青竹才艰难的开口:

“这事儿……急不得。”

她实在不敢告诉云氏,她和祁暄至今还未圆房的事情,并且从她内心角度出发,哪怕一辈子祁暄不和她圆房,顾青竹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云氏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在顾青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用一副‘我懂’的神情盯着顾青竹,让她尴尬不已。

“世子有时候脾气鲁莽,你莫与他一般见识,他对你是真心的,为了你的事儿,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只为了能光明正大给你一个名分。就冲着这情谊,你们也得抓紧些,哎呀,眼看着我都四十多了,此时如有孩儿在侧,一来祁家热闹,二来我也不会这般寂寞。”

云氏抓紧一切机会说服顾青竹,弄得顾青竹既尴尬,又得保持礼貌微笑,这般娇羞的样子,让云氏越看越喜欢。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要么不开窍,认死理儿讨厌一个人,要么开窍了,认死理儿喜欢一个人。

青竹这姑娘就像是烈酒,初入口时,火辣刺喉,但真正喝下肚了,便能品味出甘甜来。人与人的关系,确实不能一竿子打死,幸好这姑娘能一语点醒她,若她稍微忍耐些,云氏只怕也不会这么早就想明白,那时还不知道要被秀禾还有云芝那两个丫头骗多少时候呢。

云氏一路喋喋不休,从宫里说到宫外,从马车上,说到马车下,总之就是要顾青竹一句准话,顾青竹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云氏——尽量。其他话就不敢多说了。

祁暄晚上回来,看见顾青竹,脸上就挂上了一抹腻歪的笑,顾青竹正歪在软塌上看账本,祁暄把翠娥和其他伺候的丫鬟全都屏退出去,让她们把门儿带上。

顾青竹不想理他,继续低头看账本,祁暄走过来,伸手将她手中的账本合上,然后坐到顾青竹身边,将身子半靠在顾青竹身上,脸颊还在她胳膊上蹭来蹭去,可把顾青竹给恶心坏了,推了他一把:

“你中邪了?”

祁暄横了他一眼:“什么中邪了。我这是在表达爱意,就像漠北上空的雄鹰,看上雌鹰的时候,也会在空中盘旋亲昵。”

顾青竹面无表情盯着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祁暄卖了一会儿关子,顾青竹都不解风情,最后无法才将心理所想说了出来:“哎呀,就是你今儿答应我娘的事儿,不是都让咱们抓紧了嘛,咱们得听话,是该抓紧抓紧了。”

顾青竹这才明白祁暄今晚反常的原因,祁暄迫不及待解了自己腰间的腰带,往顾青竹扑过来的时候,顾青竹赶忙快他一步从软塌上站起,急急往外头走去。

祁暄哪能让她如愿,跑上前一把将顾青竹扛起,直接扛回了寝房。

“放我下来,你想都别想,放我下来!”

“青竹,你就从了我吧,家里人都着急呢,他们哪知道,我比他们还着急。”

“放不放?”

“不放。”

房中传来一阵打闹,其间稍微安静了片刻,不过只是片刻后,打闹声依旧,仿佛你追我赶般,一直维持到深夜。

第143章

祁正阳临时受命要去漠北, 出征前一天晚上, 一家人坐在饭厅里面吃践行饭, 祁正阳简略在府中交代了几句, 没有多说什么,吃完了饭,大伙儿便散了回到各自院落。

顾青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 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干,祁暄歪在床上看书, 顾青竹从镜子里看了祁暄好几眼,最终忍不住问道:

“父亲要去漠北,你不担心吗?”

祁暄抬头看她,见她正在用毛巾擦湿发, 便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顾青竹身后,将她手里的毛巾接了过来,将顾青竹扶正坐好,自己像模像样的替她擦拭起来。

“我担心也没用, 现在父亲正值壮年, 我没有主动请缨上战场的理由, 那会让皇上加快对祁家的防备, 算算时间, 这个时候的大梁军应该是大皇子桑结在管辖, 桑科还未出头, 桑结此人确实心狠手辣,但他没有桑科的谋略,我爹能对付。”

祁暄对顾青竹说话就无需顾忌什么,两人一同在漠北待了五年,他对漠北形势,还有大梁格局了解,那同在一个军营的青竹也很了解,所以他无论怎么说,青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顾青竹当年在军中做的便是军医,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是清理过战场好多回,明白战争的无情与恐怖,大梁虽与大萧有十年不战条约,但桑家的人没几个守信用,条约期间,偶尔也会派出一些化妆成强盗的散兵游勇来大萧边境小规模掳掠抢夺一番,令大萧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你该提醒一下父亲,若真遇上桑结,不能硬拼,得智取。”顾青竹回头看向祁暄。

祁暄用毛巾将她的脸遮起来一半,在顾青竹的唇瓣上亲了一口,顾青竹将毛巾撸下来,祁暄就已经退开了,如今像这种程度的冒犯,顾青竹已经快要适应了,不是她不想计较,可说再多,祁暄都好像听不进去似的,屡教屡犯,若每回都因为抓个小手,亲个小嘴而与他闹腾的话,顾青竹可真没那精力。

瞪了他一眼,顾青竹想夺回擦拭湿发的主动权,被祁暄故意举高了毛巾,用行动拒绝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顾青竹才想起来对祁暄说一件事:

“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了好几天,一直觉得没必要,可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什么事?想通了要和我抓紧了?”祁暄不明所以,打趣她。

顾青竹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是关于皇后娘娘的。”

若非关于皇后娘娘的事情,顾青竹可没心情与祁暄谈心。

听说是关于皇后娘娘的,祁暄手中动作一滞:“什么事?”

顾青竹略微迟疑后,对祁暄道:“我那天进宫时,与娘娘打了几个照面,总觉得娘娘的脸色不太对,仿佛是气虚血滞之相,她虽脸色红润,可是眼底却多青白,这便像是血旺的假象。”

祁暄眉头一蹙:“什么意思?气虚血滞的话,会如何呢?”

“若是气虚血滞,短期没什么问题,顶多头疼脑热什么的,但是时间越长,若不补亏,将来身子衰败,便病来如山倒,纵然没性命之忧,可至少底子定然受损。”

顾青竹想了想,祁暄面色有些凝重,顾青竹又道:

“我记得娘娘生下太子之后好些年都没有孩子吧。直到祁家出事的前两年,才听说又怀上,只可惜孩子没保住?”

宫中的事情,顾青竹了解的并不清楚,当年为了祁家的事情她已然忙的焦头烂额,宫里的事儿就没有精力管太多了,所以倒忽略了皇后娘娘的这个问题。

祁暄沉重点头:“不错。确有此事。”

顾青竹提醒到这里,便不再多言了,皇后娘娘若真是气虚血滞之态,那牵涉的人和地方就多了。首先是太医院肯定有问题,每三天一次的平安脉,难道连这都没看出来?不仅没看出来,还暗地里给皇后开那种看似大补,实则无效的方子,为皇后娘娘维持一个表面上的血气。

等到皇后发现自己身子亏损的时候,已经补救不及,使得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没能幸存下来。

从前听人说后宫生活多么混乱,波诡云谲,后妃之间全都是算计,顾青竹还不相信,可若是皇后这件事是真的,那可真叫人细思极恐。

试想一下,若你背后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盯了你几年,甚至十年,有可能每天还见面说话,可就是这样寻常的人,费尽心机的算计你,这感觉有多可怕。

祁暄也想到了这一系列的问题,脸上明显没有先前那么从容了,沉默片刻后,才继续手中的动作:

“这事儿我知道了,会仔细盘查一番。你没有与旁人提起吧?”

顾青竹摇头:“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如何能对别人说起,只是心中不定,觉得就算我猜错了,但让娘娘多一份警惕也是好的。”

“若非来过一回,我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样的黑暗之地存在,人心的黑超乎想象,一处顾及不到,便有可能是深渊陷阱,令人胆寒。”

祁暄难得在顾青竹面前暴露其短,顾青竹冷笑:

“嫉妒使人迷乱心智。”

祁暄从身后抱住顾青竹,这一回是纯粹的抱着,并无半点不规矩,低哑的声音不同于先前的高兴,在顾青竹耳旁说道:

“生途险恶,幸好有你。”

这句话,从前在漠北的时候,祁暄也和顾青竹说过一回,那是他刚与大梁交战三年,一场绝命之战,让祁暄九死一生归来,在上战场前,以为自己再回不来,便如此时般,抱着顾青竹说这句话。

当时顾青竹也很感动,毕竟类似于生离死别。但祁暄命真的很大,就那样险恶的,九死一生的环境下,他居然生生从战场上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小半条命回来了。

便是从那次开始,顾青竹觉得自己对祁暄是恨不起来了,即便祁暄从前对她很不好,她也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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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正阳出征以后,太阳照常升起,老百姓的日子照常再过。

祁暄这几天都在忙皇后娘娘的事情,他悄悄的托人将太医院这几年开给凤藻宫的药方全都抄录了一份出来,然后单单将药方剔出,重新录写,送到京城好几家药铺里去问。

顾青竹也得到了一份抄录,在仁恩堂里研究,的确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皇后娘娘进补的药,在她还不是皇后,还在做祁贵妃的时候,就已经发生改变了。都是一些很细小的变化,若非一项一项比对,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而且做这药方的人很谨慎,每回用的药都是那种模棱两可,没有明确定性的,可能配上平日里吃的普通食材,就能逆转药性,脑中疑惑不解,到底是谁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方式对皇后娘娘呢,并且能沉得住气这么些年。

正沉思之际,外头走进来一个小厮,在顾青竹的诊台前站定,顾青竹以为有人看病,将药方放到一旁,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厮站在诊台前,却不坐下。

顾青竹指了指凳子:“坐啊。”

那小厮擦了擦鼻子,说道:“先生快随我去看看吧,我家东家伤的太严重了。”

顾青竹忽然认出了这人是谁,宋记米粮铺子的小刘,算是宋新成身边的人,怎会这副面貌过来,顾青竹站起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