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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也只敢想想,李嬷嬷还没那胆量去做。

耐着性子,催促了一声:“小姐,您可听见奴婢的话了?”

听没听见,也给个回声儿啊。李嬷嬷焦急在心里。

顾青竹却不紧不慢的点点头:“听见了。”

还真就只回了一声。

李嬷嬷觉得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她真得吐血不可。既然听见了,您倒是接话儿啊。

“那小姐是准备送些什么给老夫人?”李嬷嬷不能摆脸子,还得笑着说。

又翻过一页,顾青竹仍旧不紧不慢:“早呢,不还有两个月嘛。”

终于搭上话了,李嬷嬷欣慰啊。

“这是老夫人的整寿,不能临时抱佛脚,得早些准备着了。挑挑拣拣,各方面都得考虑周全了,得多备下好几样才能万无一失啊。”

顾青竹敛目勾唇,像一幅江南水墨画般钟灵毓秀,就连李嬷嬷都不禁感叹大小姐模样生的真好,秀美不失英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比夜空里的星星还要明亮,黑白分明的,仿佛不沾染世间丝毫污浊,清澈见底。

“那依照嬷嬷之言,我该准备些什么贺礼才行啊?”顾青竹没心思再和她打太极了,顶着一副算计的脸,支支吾吾的样子十分讨厌。

李嬷嬷眼前一亮,立刻给出了‘建议’:“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夫人从前都是在私库里取的贺礼,小姐这回也只需从私库里取几样出来挑选就可以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

顾青竹笑容加深:“私库里啊……可私库里东西多了……”

李嬷嬷迫不及待接话:“东西多确实不太好挑,小姐若是信得过奴婢,可以把钥匙交给奴婢,让奴婢去帮小姐挑几样合适的东西出来,奴婢跟着夫人伺候了十多年,这些小事定能帮小姐办的妥妥帖帖。”

终于说到点子上,让顾青竹把上一世的事情串联起来了。

的确她把私库的钥匙交给过李嬷嬷,让李嬷嬷去给她挑贺礼,也就是这样,所以才让秦氏偷偷伪造了一把钥匙,暗地里从沈氏的私库里偷了不少东西去变卖,顾青竹发现之后,一直想不明白,秦氏怎么会有钥匙,还曾经怀疑过学弟,以为是他不知轻重,把钥匙伪造给了秦氏。

原来症结在这里。怪不得李嬷嬷替秦氏办了事以后就很快抽身,不敢留在顾青竹的眼皮子底下,因为她若留下,早晚有一天,顾青竹会想起来钥匙给过她的事。

“嬷嬷误会了。”顾青竹好整以暇的抬眼看她:“我说私库里东西多,意思是每样东西都好,没说不会挑,就不劳烦嬷嬷了。”

李嬷嬷脸上的笑终于僵住不动了。眉心微突,强颜欢笑:“小姐是信不过奴婢?奴婢可是夫人的陪房,小姐不该信不过奴婢的。”

顾青竹似笑非笑:“我自然是信得过嬷嬷的,只是嬷嬷有时候总爱忘事儿。”

李嬷嬷不解:“小姐吩咐的事儿,奴婢没有忘了的。”

顾青竹拿着书从软塌上站起,走到李嬷嬷身前,她身形纤细高挑,十三岁的身高就跟李嬷嬷差不离了,虽然单薄,却颇有伯府嫡出大小姐的气势。

“那天马为什么会受惊?马车轱辘怎么会松动?我……怎么会从马车里摔下来?”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李嬷嬷脸色铁青,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青竹见她紧张,旋即而笑,却笑得让李嬷嬷的头皮都发紧了,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看吧,这事儿嬷嬷就给忘了。在查清楚这件事儿之前,嬷嬷就别惦记其他事了。下去吧。”

李嬷嬷几乎是失魂落魄般离开的,不敢回头看,怕被顾青竹看出破绽,慢步走了几步以后,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离开了顾青竹的小院儿。

顾青竹拿着府志站在窗口,看着李嬷嬷急匆匆里去的背影,缓缓隐下了脸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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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雪山底下,有流寇来犯,武安侯奉命率兵剿灭流寇,在雪山脚下驻扎一个多月了。

备战条件极其艰苦,日夜被大雪侵扰。

祈暄穿着一身先锋营战士的铠甲,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个被冻的比石头还硬的馒头,西北风扑面灌过来,还夹带着风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他怎么会在这里,明明是在漠北打大梁,并且打胜了,眼看就要跟青竹冰释前嫌,让她原谅自己的时候,刺客来了,那些混在大梁俘虏里的刺客,不仅杀死了他的青竹,趁着他抱着青竹尸体发愣的时候,也把他给杀了。

再睁眼,就是这漫天飞雪。

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的茂贞给他端了一碗热汤过来:“世子,刚熬出来的野鸡汤,加了菌子,您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侯爷的援兵明日就能赶到了。”

世子……侯爷……十几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咬牙补全了。。

男主:这是哪里,我是谁,发生了什么?十脸懵逼……

第5章

祈暄接过热汤,才发现手指都是僵硬的,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抬头看了一眼跟他一起长大的茂贞,吸了吸鼻子,问:“茂贞,你今年几岁来着?”

李茂贞坐在祈暄下首,即便在外面,在战场上,他也恪守身份,不敢跟世子平起平坐,愣了愣才答道:“回世子,我今年二十了,比您大三岁您忘了。”

三岁。他倒是没忘。

祈暄点点头,低头看着碗里的鸡汤,脑子里飞快运转,茂贞二十,他就是十七,十七岁那年,他跟父亲上了一回战场,因为消息泄露,他们遭到了埋伏,祈暄和前锋营的两百多战士一起,被困在雪山七八天,差点没命。

看来他是直接回到了被困雪山的时候。

他十七岁,父亲正值壮年,武安侯府简在帝心,姐姐现在还是贵妃,只等父亲这回打了胜仗回京,姐姐就能册封皇后,武安侯府晋升为一等侯府,盛极五年之久,五年之后,武安侯府在与年轻首辅张连清的政治斗争中,连败两场,声威受损,父亲也因此生病,就是这个时候,青竹闯入了他的世界,深受祖母喜爱的她,一跃成为武安侯世子夫人,唐突又强势。

因为她来的突然,用了些手段,而外面对她的传言十分不堪,他亦认定她是个心机深沉,品德不好的女子,府里府外从未尊重过她,甚至还联合外人对她处处打压,让她在府里行事,无论做什么都难上加难,但她聪明,有本事,每次都被她化解。

他当年迷恋一个女子,但她出身风尘,不容于侯府,他想给她名分却难以做到,知道青竹喜欢自己,不愿看他和别的女人有牵连,他就广纳姬妾,为的就是想让她自动退出,她一再劝他,说那女子别有用心,他只当她嫉妒成性,全然不理,越发折腾。父亲临死前曾劝他要好生对待青竹,府里大事小事都要仰仗她,他虽点头,却从未听入耳中。

父亲去世之后,他袭爵成为武安侯,得知佳人在外省有难的消息,欲离京城相会,她百般劝阻,他就跟鬼迷了心窍般,不惜对她动了家法,打完之后就离开京城,奔赴淮海,谁知就中了计,将整个武安侯府都搭进去,卷入了震惊朝野的淮海海寇案,那时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个骗局。

他被大理寺的人戴着枷锁锁回了京城,关在天牢里,府里管家去看了他好几回,就是不见青竹去,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青竹被他打了家法以后小产了,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他更是混账至极,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了。

在天牢的那几个日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是因为环境恶劣,而是悔恨交加,回想她嫁入武安侯府之后的种种事情,他简直把自己恨到骨子里。二十五个日夜的囹圄之灾,让他彻底认识了自己的混账,他想过以死谢罪,却担心自己死的潇洒,青竹和整个武安侯府却要为他承担罪责,终究忍了下来,等到审判结束,被放回府的那一日。

武安侯的爵位被皇上收掉了,狼狈不堪回到侯府,府里的人几乎全都不在了,大难临头,谁还愿意跟着他?除了青竹,不过一个多月未见,她整个人就瘦脱了形,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民妇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都撑不起来,见了他也没别的表情。

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给他绞发剃须,然后和他一起被押送的官兵赶出侯府,坐上一辆窄小蹩脚的青篷车,一路颠簸辗转到了漠北那个荒凉之地。

她再也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再也没有限制过他做任何事,越发沉默寡言,他和她说话,就答应两声,不说话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医书。

她从前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东西脏了点,连碰都不愿意碰,如今却要忍受关外的恶劣天气和军营的乌糟环境,虽然她从未有过一句抱怨,可祈暄心里不好受啊,就是为了她,他也要重新振作,他要把她带离这里,要风风光光的把她迎回侯府,要让她重新当上受人尊敬的一品侯夫人。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实现,他就被混入大梁俘虏的刺客给杀了。

感觉从脸上掉下什么东西,祈暄下意识用手接住,原来是他不知不觉间流下眼泪,天寒地冻,眼泪挂在脸上没多久就结冰了。

茂贞从未见过世子哭,世子向来坚韧,小时候一起练武,肩骨脱臼亦未吭一声,从不为任何人和事屈服,但现在怎么哭了呢?以为他是担心现在的处境,出声安慰:

“世子,别怕。侯爷至多明日就能找到我们,我们不会有事的。”

祈暄用手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雪花和冰碴子都擦掉,抬眼看向年轻的茂贞,脑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他回来了,回到了十七八年前,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对青竹的那些伤害还没有造成,算算年龄,青竹今年该是十三岁吧,她是十七岁嫁给自己的,离他们成亲还有四年……思及此,祈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茂贞看着自家世子哭哭笑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当他是被这严峻的形势给吓出了毛病,正要安慰,却见祈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疯疯癫癫的样子让李茂贞不敢不管了,上前拉住了祈暄,想让他冷静下来,谁知自己一过去,就被祈暄给抱了个满怀,不仅抱着,祈暄还高兴的在他后背拍打了好几下,口中直说:

“好,好啊,太好了!哈哈哈哈。”

李茂贞一头雾水,祈暄抱完了他,就猛地起身,抖落两下身上的积雪,把手里的那碗早凉了的鸡汤一口灌了下去,精神奕奕,斗志昂扬的探查周边环境去了。

看着这个突然激进的世子,李茂贞是一万个摸不着头脑。

世子是不是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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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自从被顾青竹打发了之后,就没什么机会跟顾青竹说上话了,就算凑到面前去,无论说什么顾青竹都反应平平,要么不搭话,要么问非所答,总之就是敷衍极了。

偏偏李嬷嬷又没有其他法子,眼看家里催她催的厉害,她却什么结果都拿不出手,成天心慌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比于李嬷嬷的烦躁,顾青竹日子倒是过得挺太平。

顾家的马车比顾青竹记忆中要早两个月来,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子旁,看见绣着忠平伯府字样的马车停在庄子外,走下两个丫鬟和四个嬷嬷。

红渠来禀报,言语中不乏惊喜:“小姐,家里来人了,要接您回府去呢。”

顾青竹倚靠在窗子边,漫不经心的继续翻书,前几日看完了京城府志,最近又开始看医书了,红渠见她不动声色,有些拿不准顾青竹的意思:“小姐,您怎么好像不太高兴?您不想回府去吗?”

“自然不想。”顾青竹没有隐瞒,对红渠说出真实想法。

红渠一惊,面露难色:“小姐……”

顾青竹合上医书,放在案上,走到红渠面前无奈一叹:“不想也没用,还是得回啊。”

说完,就越过红渠,走下楼去。红渠看着顾青竹的削瘦背影,心里有些纳闷,还记得小姐之前可是很期待回府呢,总是让庄头回去问什么时候接她回去,怎么现在看来,小姐好像并不想回的样子呢?

客厅里,顾青竹阖着眼喝茶,府里来接她的丫鬟和婆子在一旁说好话:

“自从大小姐来了庄子,伯府里都显得冷清了,老爷和夫人时常提起大小姐,总是让人问小姐的病如何了,身子好些没有,夫人因为大小姐的事儿,吃不好,睡不好,眼看着人都消瘦了,奴婢们有时候在佛堂伺候,还总能听见夫人嘴里默念,替大小姐祈福,让菩萨保佑大小姐身体康健,早日恢复,奴婢们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这不,听说大小姐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夫人一刻都不肯耽误,指了我和双儿姐姐,还有四位嬷嬷来请大小姐回府呢。”

能说会道的这个丫鬟脚翠珠,是秦氏身边最受抬举的丫鬟,容貌生的清秀,说话声音也好听,黄莺出谷似的,一般人和她说话,听了她这软软糯糯的声音,都会客气个一两分,因此翠珠觉得自己还是颇有脸面的。

只是今儿,一腔热血的说了那么些个场面话,原以为大小姐听了心里肯定高兴,一高兴没准儿还能赏她些银子,本来她这趟就是来传好消息的,不管说不说好听话,这份儿赏总该少不了吧,可翠珠把话说完,晾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大小姐那边的回应。

顾青竹喝着茶,半瞌着眼睛,睫毛细长浓黑,跟扇子似的。不像是期待回府的样子。

李嬷嬷在一旁看着着急,大小姐给她摆脸子也就算了,居然连夫人身边的丫鬟都不放在眼里,几个接人的丫鬟婆子都已经开始瞪她了,李嬷嬷苦不堪言。

第6章

顾青竹慢悠悠的放下杯子,千呼万唤,终于开口了。

“先谢夫人惦记了。不过我的身子,说不好也没什么不好,说好也不见得多好,总觉得还留了病气,现在回去只怕还得过人,若真那样的话,可怎么得了。再多休养些时日也没什么。”

翠珠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往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就上前对顾青竹劝道:

“小姐,您的身子不是好的差不多了嘛。夫人今日派了两位姑娘和四位嬷嬷来接小姐回去,府里定然都盼着呢,若小姐再留些时日,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回了。”

这句话的白话意思就是:别给脸不要脸,人家来请你就回去,要不回,今后可没人请你了。

顾青竹却冷哼一声:“若不回的话也好,有嬷嬷和红渠你们在庄子里陪我,想来我也不会寂寞。”

说完这话,不等李嬷嬷再说什么,顾青竹就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会客的厅,回到她的书房里去。

红渠不敢留下,紧跟顾青竹身后离开,翠珠瞪着李嬷嬷:“怎么回事儿?你让我们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

李嬷嬷无可奈何:“谁知道这位祖宗想什么呢,列为受累了,我,我再去劝劝。”

顾青竹明着拒绝了,翠珠她们也没法子,只能收拾收拾,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