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rouwu,Org 128 -129难道这就是男人(1 / 1)

陈轲把雪糕纸撕掉,雪糕递给她,“路过,来看看你怎么不下班。空了多少版面?”

常年供幽默版面稿件的撰稿人昨天患急性肠胃炎去住了院,并且由于一人一猫离群索居,生了病也并没有人替他报备,报社中午才发现没稿可排,空出整整一版。盛实安绝望地向他摇头,“我永远都下不了班了。”

陈轲接过英文报纸坐下,替她翻阅寻找有趣的笑话,让她休息一会,盛实安感谢男菩萨的到来,站在椅子后面跟他一起看,自己逮空吃雪糕。

正在此时,报社虚掩的大门被人一膝盖蹬开,对门戏剧通讯社的编辑搬来一箱子零食点心提神饮料,“咚”地搁在桌上,吆喝各位来分。

张总编被惊动,抬头一看后头还有贵客,连忙起身欢迎,“陈先生怎么有空过来?这太感谢了,这哪里敢当?”

陈嘉扬指使编辑替他搬箱子分零食,自己叼着雪茄,悠哉悠哉靠在门边,“我们打牌的零嘴儿,看你们也没下班,送些过来。”

他跟张总编说话,眼睛却不看张总编,只闲庭信步地打量破报社的破装潢,顺便叮嘱:“里头有冰淇淋,趁凉着吃。”

张总编笑着寒暄,“这可巧了,我们也刚有人送来雪糕。”

他说话慢吞吞,陈嘉扬视线也终于掠到了老熟人身上。与盛实安目光相接,盛实安神情淡淡,仿佛看到空气,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侧对着他,弯腰站在那修长文雅的青年人后头,凝神看报纸,看得入神,咬雪糕咬到冰渣子,小脸皱成一团,伸出手,陈轲便不回头地递去热水杯,默契得浑然天成。

张总编拿出好茶,预备款待贵客,却见陈嘉扬玩世不恭的神色慢慢收起,站直一颔首,这就转头走了,仿佛个称职观音,显完灵就跑。

他一走,笼罩在报社空气上空的莫名紧张暧昧气氛也随之一松,几位女编辑女秘书纷纷停止假模假式的看报工作,抬眼观赏对面老板宽阔高大的倜傥背影,随即去拿零食冰淇淋。

那位花孔雀似的男编辑也在其中,见缝插针开屏,问道:“实安,你不再来吃点?”

天气真热。一根雪糕下肚,丝毫没有缓解燥热的情绪,唯有陈轲仍旧冷静冷淡,一块陈年冰块般坐在椅中翻报纸,注意力没被牵走半分。

盛实安被这份岿然不动感染,喝一口烫嘴的热水,打开纸包拿月饼,回答道:“我不吃。”

当晚报社诸人加班到凌晨,盛实安次日负责打扫办公室卫生,因此干脆最后一个走,扫完地,叼着最后一块月饼蹦下楼。

时间不早,万籁俱寂,小巷里的路灯坏了一千多年,一直都没人修,盛实安不怕黑,但心里到底有些忐忑。

好在夏夜晚风吹着,不那么肃杀,并且等她走出楼门,看见外面一片朦胧昏黄,路灯竟然正巧在今天修好了。

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走,一步一步走到巷口路灯下,在灯柱前停住脚步,因为巷子窄,她又被挡了路,挡路的是停在那里的一台车,车屁股后面几个人站在路灯下,其中一个竟是陈嘉扬。

他像是在出神,也像是在睁着眼睡觉,总之灯光如碎金般洒在凌厉的眉骨上,又被敲打成碎屑金砂,落上长睫毛,是个若有所思但无所事事的狷介美男子形象,给阅人无数的女明星看了,或许都要心颤。

然而盛实安阅小白脸无数,对此无动于衷,走到跟前,开口道:“你车挡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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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一路光明

跟陈嘉扬聊天的三个男人正低声说话,但看见她就闭了嘴。盛实安没见过他们,但觉得他们眼熟,或许是之前没注意过的陈嘉扬的下属,此时大概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他们把头一扭,各自装瞎。

陈嘉扬也回过神来,转头看见她,有几秒没反应,目光梦游似的附着在她脸上,大概果真睡着了,他看她的神情像在做梦。

盛实安道:“不挪车?”

又过几秒,他喉结一滚,蓦地清醒过来,迅速比个手势,让那三个人散了,再看看盛实安,大概是因为她嘴边有月饼渣,有碍观瞻,他狗嘴里仍没吐出象牙:“挪不了,等等吧。”

他示意盛实安看对面,原来是他们又聚众喝酒,刘总编喝茫了,正被两个男编辑架出来,七手八脚往车上塞;后面几个人看热闹,连带等着上车。

车上没司机,看来陈嘉扬为追求话剧女明星下了血本,坐班请客也就罢了,还要屈尊开车送人回家。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在办公室多拖一遍地。

盛实安不怕等,往旁边墙上一靠,接着吃月饼,细嚼慢咽,样子实在像只偷吃宵夜的花栗鼠,陈嘉扬低头看半天,问她:“晚饭就吃这个?”

盛实安没搭理,全当没听见。等她把月饼酥皮吃完,车后座也塞满了,陈嘉扬把车门拉开条缝,侧身钻进去发动汽车,开出几十公分,降下车窗,喊了她一声:“盛实安。”

盛实安转过头,看见他打开了车里的灯,把手肘搁在车窗上,在灯下望着她。

眼前的情形多少有些熟悉。沉默半句话的功夫,陈嘉扬对她说:“让开了,回吧。”

盛实安拍拍手上的碎屑,背好包,钻出缝隙,踩着路灯的光回家。

路不长,一路光明,可她越走越沮丧。

盛实安再三提示自己陈嘉扬的前尘新事如今与她无关,也再三得知陈嘉扬把日子继续过了下去,过得不错,和她一样。然而事实是没有什么比旧人的新闻更使人烦心,她想自己来世要做个坏男人,若无其事的坏男人。

这次开天窗事件最终得到妥善解决,因为报社毕竟跟印厂关系熟,好说歹说地赶上了次日发行。

然而恶劣事件的影响毕竟牵连甚众,补上版面,还有大把事情要做,张总编带男编辑去跟大老板说明情况,再三保证今后决不会发生同类事故,又带盛实安提礼品去印厂致谢。

多年交情,印厂经理倒觉得没什么,摆手道:“难免,难免。许久没喝酒,今晚去家里吃个饭?最近北平的许多事,你我倒可以聊聊。”

盛实安在心里翻个白眼。这两位都是八卦场中宗师,将北平名流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恨不能为金九霖在埃德银行走投无路的困境指点江山,一脸急不可待,恨不得飞回酒桌前开聊。

盛实安识趣,笑眯眯道:“你们吃,别带我,我要去赚外快。”

张总编啐她一口,放她先走。盛实安走出印厂,被小巷上空暴烈的阳光酷晒,觉得碎花裙子都变成棉袄,裹出一身汗,正巧见巷子里老头在摆摊卖手编的草帽,觉得精致好看,便买一顶戴上。

她正翻手包找零钱,听得巷子里有人打架斗殴,隐约有人忍痛叫骂、锅碗瓢盆乱飞的动静,正在急着给完钱就走、省得沾麻烦的时候,有人站到她身边,高大身影罩出一片阴影遮住她,还拍拍她肩膀,道:“安小姐。”

声音有些耳熟,跋扈掺着凶恶,不过想不起来是谁。他站得近,和盛实安肩并肩,连卖草帽的老头也看不出端倪,唯有她自己能察觉,后腰上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圆筒状,冰凉坚硬,像是金属。

盛实安慢慢抿起唇,一点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