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1 / 1)

景岳抬头望天,疑惑地看了魏阵图一眼,“月亮在哪里?你来了这许多天还不知?翠城的日月星光都被树荫遮挡住了,要赏月只能去城外。”

魏阵图:“……”

景岳:“你要不要学啊?不学我回去了。”

魏阵图静默片刻,咬牙道:“学!”

潜伏在侧的蓝凤不禁为景景的深不可测感到骄傲,完完全全闪避了套路!

于是,景老师认认真真地布阵,魏弟子一脸生无可恋,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等景岳布好阵,站起身来拍拍手:“火阵,应该成了。”

话音一落,深受打击的魏阵图已迷迷瞪瞪地步入阵中,催动阵法。

景岳急道:“等等!我还不知安……不安全……”

后半句,被阵中忽然蹿起的火舌吞没……

那天夜里,等魏阵图从阵法里出来,头发已被烧没了一半,身上脸上也是焦黑,他眼神空洞,表情茫然道:“好阵、阵好。”

整个人宛如遭受了天劫蹂躏。

又盘恒几日,期间景岳找青竹斋学了十种少见的符箓,九天书院终于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景岳将十张塑胎符交给巫辰真人,并告知对方,往后每月他都会提供十张给寒云宗。

由于郑白顾侠两人嘴紧,巫辰真人比青竹斋真人消息还滞后,直到此刻他才知原来自己求而不得的塑胎符竟是景老祖所炼制,一时老泪纵横,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八日之后。

天幕云卷云舒,雾色缭绕,白云折射着日光,偶尔可见七彩流霞。

九天书院的空舟已行至中洲与下南州交界海域——葬星海,此时一间舱房中,景岳正盘膝修炼。

他的剑七式还没能通过秦燕支的考核,暂不方便练习沧澜剑法,只有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临摹剑法最后一式。

而蓝凤则难得安静地蜷缩在一旁,脑袋不时轻点,显然是困极了。

突然,蓝凤睁开了快耷拉上的眼睛,胖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惊恐地望向景岳。

后者猛地站起来,还不等他站稳,空舟顿时剧烈摇晃,差点儿害他摔倒。

蓝凤眼泪巴巴道:“景景,好像有、有危险。”

景岳将他揣入怀中,安慰道:“莫怕,叽叽乖,安静一点。”

他的确感应到莫大的危机,于是快速闪出房中,发现空舟之外的舒卷白云已彻底变作团团黑雾,隐隐可见舟头舟尾各有一个金丹期的鬼力士手舞巨锤,用力砸向空舟!

敌袭!

既然能控制鬼力士,来人必是魔修!

“砰——”

巨锤抡上了空舟的结界护膜,半透明的结界立刻泛起涟漪。

这次带队的林真君以及五道真人,此时分别守住头尾,双手频繁变化姿势,将灵力打入结界,试图壮大结界。

而空舟上,除了林真君一位紫府,以及五道真人一位金丹,其他都是书院学生,根本无力支援。

景岳眉心一皱,如今情况很不妙,空舟结界虽能支撑片刻,但附近还有魔修潜伏,而能操纵金丹期的鬼力士,一定是紫府修为以上!

他放出神识扫荡周围,由于范围较大,超过了景岳肉身境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更衬得唇色殷红。

而神识回馈不怎么美好,黑雾中共有一强一弱两道神识,其中之一初入紫府,另一道足有紫府上境!

敌人安排了如此阵仗,看来是铁了心要将空舟一网打尽!

景岳的神识支撑不了太久,为避免脱力,只得匆匆收回。随着空舟又是一阵晃动,舱房中不少弟子也踉跄地跑出来,他们望着眼前噩梦般的景象,各个骇得面无人色。

林真君:“都给我回去!你们出来做什么?添乱么?”

有弟子急道:“可是真君……”

五道真人也忙大声劝道:“你们在这里,我与林真君还要分神看护,速速回到舱中,舱房外还有一层结界,至少安全一些。如今你们保护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弟子们逐一被劝了回去,景岳也回到舱房。他立刻催动宗门传信符,相信不少书院学生都会如此做。但他们身处茫茫大海之上,能及时得到救援的几率十分渺茫,就算大家携有厉害的逃命法宝,也很难逃出这几十万里的葬星海域。

而这些,显然敌人也考虑到了!

可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靠自救!

景岳又一次放出神识,额间渗出细汗,一息后,他心中猛地一颤,“不好!”

他察觉远处还有一位修者正极快地往空舟靠近,对方竟已是洞天境界!而这时赶来的,十有八九还是魔修!

忽然,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冲击袭来,景岳来不及收回神识,胸中血气翻涌,差点儿呕出血来!他见空舟之外又增加了两个鬼力士,而空舟结界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很显然,这样的撞击再来几回合,结界必破!

这时,只听林真君喘着气道:“众弟子勿要忧心,我已发出示警,相信很快会有正道同门前来相助!尔等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只要撑过一时便好!”

但大多人都知道,林真君此言只是安慰罢了。景岳更是知道,那位正赶来的洞天修者只需稍稍施法,这艘空舟就将覆灭,他们根本等不到救援的人!

他稳住心神,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灵符,灵符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其中却藏着寒云宗掌门魏天离的三剑之威,正是当年去九天书院的路上,王长老交予他的。

尽管魏天离只是紫府大圆满境,但若能出其不意斩中洞天修者神魂,对方必受重创!

而现在,他要等待一个机会,等待能够一击必中的机会!

在空舟不停地震荡中,景岳平心静气地埋伏在舱房,他闭上眼,将神识聚集为一点,只追踪洞天修者,这样可以节省不少力气,让他不至于负荷太重。

他等着,就像躲在水底的水鬼,可以无声无息地等待很久,直到猎物自投罗网。

此刻,洞天修者离空舟已不足十里,但黑雾成了他最好的掩护,而林真君与五道真人又被濒临破裂的结界牵制,一时没有察觉。

景岳岿然不动,他还未等到最佳时机,现在出手风险太高。机会只有一次,他没有冒险的权利。

“噗通、噗通……”

伴随着许多人心脏狂跳的声音,空舟又一次遭受重击,结界再度缩小,尤其是五道真人把守的舟尾,几乎只剩下薄薄一层包裹在空舟之外。

五道真人的灵力眼看快枯竭,如今只是勉力支撑,他本是符修,擅攻不擅守,如今攻不敢攻,能力被束缚了大半!

他忽然停了手,摘下葫芦喝了口酒,擦了擦嘴巴,又将酒壶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随即,五道真人取出数张黄符,轻轻一推,符箓在半空中一字排开,形成北斗天星的阵势,五道真人咬破手指,以心头血催动体内所有灵力,画出一道道复杂的血色纹路。

只片刻时间,七张血符已成,骤然亮起一阵红芒。

五道真人一掌打出,喝道:“一杀,灭!”

只见符阵之中,一缕红芒猛射入一个鬼力士的眉心,“轰”的一声爆响,鬼力士顿时炸开,于空中化为粉末,渐渐消散。

但与此同时,五道真人双臂也炸出一团血雾,两只手臂无力垂下。

“咦?七星六杀阵?”

一道嘶哑的声音突兀响起,舱房中的景岳心头一震,尽管有些不同,他还是听出来了,这声音正是当日拍卖会上戴着面具与王真人起冲突的那位紫府修者!更让他心惊的是——七星六杀阵,一种以命换命的攻击符阵。

施阵者以心头血催动阵式,一招可瞬间杀死与他同境界的敌人。

杀第一人,他将献祭双臂;杀第二人,他将献祭双腿;杀第三人,他将献祭丹田;杀第四人,他将献祭灵台;杀第五人,他将献祭生命和灵魂!

所谓的七星六杀,杀死的不仅仅是五个敌人,还有施阵者本人!

“轰轰——”

只听又是两声爆响,两名鬼力士相继消散,前方的林真君急道:“住手!五道!”

而此时的五道真人已倒在血泊中,丹田、四肢皆是血流如注,只一双常年带着醉意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还剩一个鬼力士了!

五道真人正欲催动符阵,忽感神识一痛,整个人就此晕了过去。

舱房中的景岳呕出一口血,五道真人尚不知还有更大的威胁潜伏在侧,即便牺牲也是白费,他又怎能眼看着对方毁掉灵台?送掉性命?

只听那道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晕了?真是无趣,我还等着欣赏第四杀呢,七星六杀阵,咱也是头一回见。”

林真君只当五道真人体力不支才晕倒,稍稍舒了口气,他愤怒道:“藏头露尾的狗东西,有本事出来一战!”

他知道,对方根本是在戏耍他们,就像猫捉老鼠一般,欣赏他们在绝望中沉沦,却又不得不求生。

“嘻嘻……”

或许是对方玩累了,此刻终于打算现身。

一位身披斗篷脸罩兜帽的女修缓缓从雾中走出,她的斗篷应是件宝物,阻隔了一切窥探她容貌的神识。

女修妖媚一笑:“贺老怪,别再玩啦,这帮虫子吵得很,赶紧捏死啦。”

话音一落,一名袒胸露乳的中年男修挺着圆肚子出现,大笑道:“有鸦祖在,我哪里敢出手啊?”

林真君悚然一惊,两名紫府?等等,鸦祖?他竟然也在?!

此人乃魔道散修,几百年前便已入洞天,一身魔功出神入化,正道宗门围剿多次都未能得手。不过,鸦祖已于百年前失踪于蜀西洲,想不到今日竟再度出现!

“轰隆——”

仅剩的鬼力士又是一锤砸下,本就心神震荡的林真君忍不住晃了晃,换来两名魔修不屑地嘲讽。

林真君忍住气不回话,专心顶住结界。

可结界实在太脆弱,附近更有强者虎视眈眈,他把心一横,将体内仅存的灵力灌注于紫丹,又将紫丹逼出体外,一下子打入结界中!

有了紫丹加持,结界陡然金光大盛,又壮大了不少。林真君却一瞬间华发满头,像个凡人老者一般重重栽倒,他原本饱满的脸上变得沟壑纵深,气息也逐渐微弱,只眼神却坚如磐石。

“真君!”不少偷偷关注外界的学生一时激愤难当,须知紫丹一出,无异于舍弃了修为!

他们纷纷从舱房中跑出来,一些人扶起了林真君与五道真人,更多人则用他们的绵薄之力,支撑着两位长者用鲜血与修为护住的结界。

贺老怪见状,冷哼道:“无聊!”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两枚令牌,手一挥,虚空中又浮现了两位鬼力士。

女修佯作惊讶:“恭喜恭喜,多年不见,老贺你功力见长呀,如今都能操纵六位鬼力士啦。”

贺老怪得意一笑,道:“既然小虫子们师生情深,那我便好人做到底,送你们一并归西吧!毕竟这葬星海,总要葬他百十颗正道天星,才算贴切,哈哈哈……”

随着名鬼力士加入到攻击空舟的行列,众人压力更甚。

偏在此时,一股邪恶而庞大的威压侵袭了空舟,不少弟子眼露绝望,他们都知道威压的主人只可能是鸦祖。

莫非,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有人闭上眼睛,不忍见到即将来临的血腥一幕;有人指天痛骂,满腔愤恨;还有人一心守住结界,似乎忘了周遭的一切。

林真君无力地握住拳头,一想到因为他的无能,七方界诸多资质卓绝的筑基修士就要丧命于此,向来心志坚定的他也不免眼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