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1)

宋氏继续解释道:“不必直接饮鹿血,饮鹿血酒就成。鹿血生精补髓、滋阴壮阳,你让卫公子每日饮上小小一杯鹿血酒,连饮半月,事半功倍。”

萧槿耳尖通红。鹿血性热,是名贵的滋补中药,最有名的功效大约就是壮阳了。再跟酒掺在一起,效力大约更强了。

萧槿扶额。

怪不得宋氏之前吞吐其词,原来确实有点不可描述。

宋氏拍拍萧槿肩背:“姐儿莫要羞赧,子嗣是大事,何况是国公府那样的门庭。亦且,这些也不伤身的,不论管用与否,试试总也不当紧的。姐儿若是答应一试,我便再与姐儿细细说说这方子,姐儿回去后留着点心,这种阴阳水不好配。”

萧槿低头,少顷,应声道谢。

其实她觉得挺邪乎的,既然她跟卫启濯都没问题,那为何他们成婚四年多了都没孩子?他们这个时长已经超过了当年同样被视为不孕不育的孝宗敬皇帝跟孝康皇后了。

这对帝后也是没什么毛病,但一直没孩子,后来疑似是一个祈圣嗣醮给召来了麟儿。所以难道真的要剑走偏锋试试么?

萧槿回房后正要将那方子的事跟卫启濯说上一说,却没想到他竟已入睡。她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唯恐打搅到他。

他在山东待的这一年里,东奔西忙,确实该好好歇歇。眼下他差事基本办完,她倒是希望能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不然他回了京,紧跟着又要忙碌起来。

萧槿暂且睡不着,仰面躺在床上思量着往后的事。

卫老太太前生过世后,紧接着便是卫承勉的死。然后再过不几年,她也死了。

她跟卫启沨的婚姻维持了十年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她的记忆断在大约八九年的时候,又藉由模糊散碎的后续记忆大致推断出她的记忆应当是断在了她死前的半年到一年。后来卫启沨也亲口承认了这个期限,她倒是确定了自己的揣度。

萧槿深吸一口气。

他们需要过的坎儿还有很多。

她辗转反侧间隐约听到卫启濯呓语,侧耳去听,他却又安静下来。

萧槿正要帮他盖好毯子以防他着凉,却见他忽然醒转,睁眼坐起。

“我方才梦见卫庄了,”卫启濯转头望向萧槿,“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萧槿默了默,道:“让你少吃他家东西?用水俭省些?还是……将你们的宿世羁绊告诉了你?”

“都不是,他与我说……罢了,我还是不说了,说出来怕不灵。”

萧槿猛地坐起,怒目而视:“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卫启濯凑近低语:“怎么个讨厌法?”

萧槿面色不善地盯他半晌,忽然捏起拳头在他胸前挠痒痒一样捶了几下,撇嘴道:“小拳拳捶你胸口。”

卫启濯身子一僵,攥住她的手腕:“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撒娇么?”

“应该可以,”萧槿窝在他怀里蹭了蹭,“夫君,我跟你说件事儿。姨母给了我个方子……”

“促孕的?”

“嗯,那个药引子比较苛刻,另外还需要你饮鹿血酒辅助。”

“这个我喜欢,”卫启濯摸摸她脑袋,“我觉得你近来应当好好补一补,免得届时体力不济,平白说我欺负你。”

萧槿低头沉默。

他说的……好像在理。

卫启濯与萧槿在蒙阴盘桓了三日,算算行程,不能再做逗留,便提出辞别。宋氏母子再三款留不住,只好相送。

宋氏着人去买了好些土产让他们带走,又要亲自送他们出城。萧槿二人几推不过,只得应下。

临走前,宋氏还拉着萧槿,复述了那方子的注意事项,末了道:“我见今也是挂心着姐儿的事,若姐儿有了喜,可修书知会我一声。”

萧槿点头,也交代他们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定要去信告知他们。

两厢都是依依不舍,互相嘱咐了许久才分开来。

返京的马车上,萧槿询问卫启濯是如何敲打那蒙阴知县的:“你就不怕他在我们走后再去刁难姨母和表弟?”

“这一条,啾啾自可放心,隔壁的兖州知府现在是我的人。知府虽算不得什么封疆大吏,但压他一个七品知县绰绰有余。何况,杨祯也还在山东。”

萧槿心道你来山东转悠一趟好像交了不少好基友的样子。

不过她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他:“你会坑杨祯么?”

卫启濯曼声道:“这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两人一路看山赏水,行路并不急,抵京时,已是孟秋时节。

萧槿心里惦记着阴阳水的事,路上每遇下雨都会瞧瞧看是不是太阳雨,但诚如宋氏所言,这个不好碰上,她路上遇见的都是寻常的阵雨。

她跟着卫启濯去给卫老太太请安时,发现老人家精神不济,心下一凛:“祖母近来可是有何不适?”

卫老太太原本正命丫鬟招呼她跟卫启濯吃茶,闻言叹息一声,摆手道:“不是我身子不好,是近来出的事太多,你们出门一年,不知家中事。”

萧槿与卫启濯对望一眼。

卫老太太挥退左右,转向卫启濯:“启濯回去安置时暂且不要去见你大哥,我怕他那混不吝的脾气上来,再与你起争端。”

卫启濯转眸:“大哥怎么了?”

☆、第128章

“前阵子都察院佥都御史致仕, 告老还乡,你大哥想补缺, 一直缠着你父亲, 让你父亲给他打点, 但你也知道,都察院那地方是三法司之一,何况又是佥都御史这样的正四品官位,哪里是好补的。”

卫老太太缓了口气,继续道:“你大哥待在鸿胪寺期间也没什么踔绝政绩,又是个没资历的后生,哪能直接打从五品升到正四品?你父亲劝他沉下心来安心做事, 你大哥就认为你父亲是不想为他打点,又提到你, 说你当初从六品跃升正五品又跳到正四品,如今又顶着正三品大员的名头出外办差, 他不过是想顶个四品的缺,怎就不成, 他入仕还比你早,咱们家又是这样的门户, 这事努努力就能成。”

“你父亲被他气得不轻,教训他几句,他就不忿, 父子两个起了争执, 我动用家法罚了他, 他似乎心下不服,这些时日以需要养伤为由,也没来跟我和你父亲请安,”卫老太太放下脸来,“你说我怎就摊上这么个长孙?”

萧槿觉得卫启泓可能是感受到了危机,毕竟他眼看着他弟弟越爬越高,后来居上,自尊心上可能也接受不了。但问题是,他太钻牛角尖了。

卫启濯升得快是诸因使然的,有他自身的机智成分在也有运气成分在。不过卫启泓应当看到的是,一直在拔擢卫启濯的不是刘用章也不是卫家的世家光环,而是皇帝。卫启泓若是能力上有所欠缺,可以去皇帝跟前献好,真的戳对了点,当个宠臣也不是不可能。

萧槿与卫启濯宽慰了卫老太太一通,将出时,又被卫老太太叫住:“你们两个给我争点气,赶紧生个孩子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你大哥那样的脾性,我都不放心将哥儿放他跟前养,回头再把孩子养歪了,我真是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卫启濯与萧槿互相用眼角瞥了对方一眼,连连应声。

两人出来后,并肩回了昭文苑。

由于行李太多,光是招呼下人将东西安置好便花了大半日。忙乱之中,萧槿想起那些赃物,当即取出清单交给卫启濯:“这些东西你将来是要上交国库的吧?不过那帮人会不会反诬你是收了礼后反悔,捅他们一刀以求上位?或者,干脆不承认这是他们送的?”

“所以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卫启濯接过单子扫了几眼,“等我今晚先去写个奏章述职。”

两人说话间,卫启沨领着小厮迤逦而来。

卫启沨跟卫启濯客套几句,旋道:“四弟,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些话要问四弟。”

萧槿心道卫启沨对他四弟也算是真爱了,算算时辰,他应该是归家来后刚听说他们回来就直奔过来了。

“这恐怕不成,”卫启濯笑道,“我与啾啾一路车马劳顿,要好生歇息歇息。何况二哥也看到了,我们行李太多,且得收拾,二哥有事不妨留着改日再说。”

卫启沨将目光转向一旁立着的萧槿。

一年不见,萧槿变得越加丰姿娇娆,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风流韵致,宫腰楚楚,肌凝霜雪,俨然精致雅丽的出尘画中人。

他忽然想起前世他所看到的萧槿。萧槿是个难得的美人,无论容貌还是气韵都远在温锦之上,这一点他当初娶她时就知道,只是心里一直不肯承认而已。头先那段时日还好,他一直冷着她,也没觉着什么。后来他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再跟萧槿相处时,就十分煎熬了。

他每晚看着她的睡容,看着她袅娜娉婷的身段,却什么都做不了。有时候入睡后,翻滚着翻滚着就趴到了他身边,呼出的热气洒落到他颈窝,酥酥痒痒的,她身上的幽幽淡香在他鼻端缭绕,撩拨得他心旌摇曳,几次想要翻过身来狠狠压到她身上,但碍于身心两面的阻碍,最后都止住了。

那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感受实在是太糟了。

如今仍旧是只能看不能吃,而且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每每想到他从前晚上看到的、不曾看到的景色如今全都属于另一个人男人,他就恨得想杀人。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槿当初会那么容易就答应跟卫启濯定亲。

卫启沨心里转了百八十道弯,面上却是波澜不起。

他朝萧槿笑了笑:“弟妹可曾拐到聊城去看看从前的宅子?我记得萧大人说,那宅子并没有变卖。弟妹在聊城住了好些年,想是对那里也有些乡情。”

萧槿知道卫启沨根本不会关心什么聊城的宅子,这样问话说不得是为了激起卫启濯的不满,毕竟卫启濯知道他们从前是夫妻。

她容色淡淡道:“二伯想知道路上行程,还是问夫君吧,我腹中饥饿,先用膳去了。”言罢一礼,转身去了。

卫启濯见卫启沨的目光在萧槿的背影上徘徊不去,目光一寒,侧移几步挡住卫启沨的视线,道:“我适才去祖母那里时,听祖母说二婶近来又给二哥物色了一位闺秀,不知二哥去相看了么?”

卫启沨神色莫测地盯了卫启濯半晌,笑道:“四弟又想弄出一个阮姝来?”

卫启濯笑道:“我不晓得二哥在说什么。”

卫启沨目光透着阴鸷。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敢肯定,是卫启濯使人去跟阮家人说了当年是他设计害得阮姝被退婚的。

“不知四弟说的改日要改到何时?我要与四弟说的,都是要紧事。”

“改到我有余暇,”卫启濯似笑不笑,“二哥放心,我会记得去寻二哥的。”

“那但愿四弟莫要忘记今日所言。”卫启沨言讫,意味不明地盯他一眼,拂袖而去。

萧槿晚夕间与卫启濯一道用膳时,忽然道:“我今日看着卫启沨那神色,总是觉得有一种阴恻恻的感觉,你说咱们总生不出孩子,会不会是卫启沨在诅咒?”

“你倒是很有想法,”卫启濯道,“回头我再去白云观找守真道长给看看。”

萧槿心道再去白云观,被卫启泓知道了,说不得回头他儿子有个什么不好,又要怪到他们头上来。

卫承勉晚间归家来时,听闻小儿子回来了,转去将人挖到了自己书房,仔细问了他这一年来经的见的,听到后来,面色发青:“你是说,一直都有人想害你?”

“是的,儿子归途上也是提着心的。”

他明面上跟萧槿一起游山逛水,但实质上一直敲打随行的护卫们警醒些,他担心路上会出什么意外。但所幸还算是顺利。

卫承勉面色阴沉半晌,道:“是袁泰干的?”

“从儿子查到的些许线索来看,极有可能是他所为,只是他始终躲在幕后而已。”

他之前曾经探过杨祯的口风,问他有没有收到袁泰的什么指示。杨祯当时跟他打了哈哈,没有正面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卫启濯猜测杨祯应当还在摇摆,不想为袁泰办事,也不想彻底倒向他这边,因为刘用章跟袁泰的争斗尚未明朗,杨祯拿不准两人谁会赢,而且,他在朝中立足未稳,杨祯也不好将自己的前程都赌在一个后生身上。青州与济南两府谎报灾情的事,杨祯实质上并未参与,将来问起罪来,他至多是个知情不报的罪。所以杨祯不必如周广黄瑞等人那样担忧。

但墙头草从来没有好下场,将来无论哪边赢,死得最快的都是两边倒的人。杨祯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卫启濯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挣扎。

故此,他跟萧槿说他坑不坑杨祯,全看他的选择。

卫承勉拍拍儿子的肩:“不要紧,如今回京了就好办了。你先回去好生歇着,这几日让厨房多做些好的仔细补一补,我瞧着你都瘦了不少。”

卫启濯笑道:“瘦了也好看,毕竟是父亲的儿子。”

卫承勉本还为着儿子的事心下不豫,闻言禁不住就笑了出来。

他这小儿子打小便会说话,又懂事得很,他哪能不偏着他。

卫承勉想起长子,又是一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