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天知道董鄂家多无辜,先前宁楚克闹那一出好悬没把福晋吓死,后来她还同老爷商议,看能不能让皇上改了想法,作九福晋哪比得上太子侧妃?

九阿哥本来就没啥指望,等皇上百年之后,他顶了天捞个亲王当当,董鄂家是出过皇后的,还能看得上区区一个亲王妃?要是皇上没几个儿子也就罢了,眼下就是十好几个,后宫妃嫔还在努力,皇子一多,他有什么稀罕?

董鄂氏从崇礼口中得知她要做九福晋了,还得意了几天,想着大婚之后定要给宁楚克好看,也让她尝尝屈辱的滋味。她没得意多久,宫里就出了那事,她有些不是滋味,真要放弃又舍不得。

看额娘不住的叹气,董鄂氏心里更烦,就黑着脸怼了回去:“您若是有能耐左右皇上的想法,让我不做九福晋做太子侧妃,我是愿意的。”

她额娘眼泪都出来了:“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替你担心。”

“您搁这儿穷担心有什么用?同我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母女二人不欢而散,后来她额娘将这事说给她阿玛听,七十听罢心就凉了一半:“就她这德行,真跟了太子爷迟早害死咱全家,这么看来九阿哥也好,至少从一开始就没啥指望,搅和不进局里。”

摇摆了这么些天可算定了心,他都不再奢望了,结果隔天一早就让阿拜喷了一脸,阿拜喷完,哈尔哈还补上一段帮衬他。七十气得不轻,想辩解,他能说得过都察院那些言官?最后终究是听了一顿训,倒不至于获罪,皇上撂下话,若正黄旗还是那样,操练起来懒懒散散吃喝玩乐比谁都积极,那他这个都统先担个失职之罪。

其实都不用哈尔哈费心搅黄,康熙已经在琢磨这茬,都说妻贤夫祸少,他先前挑中董鄂氏是不大慎重。

可董鄂氏偏就是身份上最相衬的,换个人他又恐怕委屈了胤禟。

康熙琢磨了半日,决定还是探探老九的口风,看他中意什么样的,等宁楚克熬过了禁足这段再一次去乾清宫给胤禟他爹请安,就被问了个正着。

康熙问她想要个啥样的福晋,宁楚克咋知道胤禟想要啥样的福晋。

她想了想,各家爷们的口味都不同,有喜欢泼辣的也有喜欢温柔贤惠的……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是个爷们都喜欢美人。

想到这儿,她就放心大胆说了:“怎么也得比儿子好看些,要是还不如我,就只能指望吹了蜡烛能睡得下去。”

康熙:……

这么多年,这当爹的还是不够了解亲儿子。

他真敢说!

他这嘴咋就那么欠呢?

气归气,康熙还是冥思苦想起来,他仔细琢磨过后也想不出谁能靠那张脸把老九压过去,就吩咐说:“梁九功你去打听打听,这届秀女里头谁最中看。”

“回皇上话,这不用打听,满京城都知道宁楚克格格风采最盛,想娶她过门的能把提督府门槛踏破。”

宁楚克就在底下听着,还给了梁九功一个赞许的眼神。

听听,这才是公道话。

康熙将她这小动作看在眼里,气结道:“你还见过崇礼他闺女?”

宁楚克偏头想了想,说:“年前陪八哥去清泉寺,不是出了岔子,这事您也知道的。那时撞上的就是提督府的车驾,后来儿子登门去赔礼,特地见了他家格格,是真好看!我瞧她一眼回来饭都多吃了半碗,长成那样当真是秀色可餐。”

她吹完一根笔迎面飞来,哪怕躲得及时也甩了一道墨迹上身。

“您有话好好说,咋还动起手来?”

眼看康熙把砚台都抄手上了,宁楚克赶紧认怂,噗通给他跪下:“我闭嘴,不说了不说了,皇阿玛息怒。”

康熙气到一半,瞧她这样又泄了火,叹口气说:“你喜欢就告诉皇阿玛,皇阿玛自然会替你做主,上赶着去提督府像什么话?”

宁楚克听着是感觉不对,就插了句嘴:“喜欢才不能糟蹋人家,其实董鄂格格就挺好的……”让胤禟娶回去正好互相作践。

康熙:……

我怎么就生了你怎么个畜生?

他再也不想听老九说什么,问他还不如自己拿主意,既然喜欢提督府的格格,那就她好了,崇礼他闺女也配得上胤禟,挺登对的。

第28章 设套

主意定了, 麻烦事还是没解决,康熙真后悔他口风透得太早, 又庆幸当初没挑明说, 只要没挑明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看皇上静坐了半天,奏折也不看, 手边的茶也没品一口, 梁九功试探着插了句嘴:“皇上是在为九阿哥犯愁?”

康熙登基前就是梁九功伺候的,早年经的事少, 哪怕有太皇太后维护也中过旁人的套,每当这种时候, 梁九功这贴身太监能顶就顶能扛就扛。要不是他, 当初得多吃许多苦头。正因为这段患难情, 康熙对其格外信任,就叹口气说:“董鄂家笃定认为她家格格做定了胤禟福晋,这该怎么处理?”

“皇上是金口玉言不假, 可这事您也没许诺过,实在不必为难。”

“总得叫董鄂家知道朕改了主意, 否则闹起来岂不是触了霉头?胤禟一辈子就成这一回亲,我这做阿玛的不为他想想?”

“是奴才思虑不周,不若同宜妃娘娘商议?皇上您心里装的是天下大事, 娘娘心里更多想的是皇上以及两位阿哥,这种事,还是娘娘更有心得。”

康熙眼前一亮:“你这奴才倒是会想辙儿,走吧, 去宜妃那头坐坐。”

梁九功立刻吩咐摆驾翊坤宫。翊坤宫是内廷西六宫之一,很靠近中轴线,距离乾清宫并不远。这个翊字可以解释为辅佐,坤就是坤宁宫,指代中宫皇后,这样就知道宜妃在宫中的地位。她和德妃一样,荣宠二十几年,哪怕康熙出巡没带她,也总记得捎东西回来,从没把人抛脑后过。

康熙到的时候,宜妃斜倚在美人榻上,用着蜜饯果子听小太监说书呢。听说皇上来了,她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又整了整旗服下摆,这才带着人迎出去。

“这个点皇上怎么有空来?”宜妃行过礼,又跟在康熙身后进屋,待康熙坐下,又招呼傻站在旁边的宫女,“杵这儿干啥?去给皇上沏茶。”

“行了,朕还缺你这一口茶?别忙活,过来陪朕坐会儿。”

宜妃立在后宫这么多年,眼力劲儿从来不缺,她看出康熙心里揣着事,就摆手将闲杂人等打发出去,这才移步到旁边坐下:“皇上有话同臣妾说?”

康熙给她个赞许的眼神:“知朕者,爱妃也。”

“您就别吊臣妾胃口了,直说吧。”

“还不是为老九,朕才知道他看上的是崇礼家的闺女。”

宜妃心中一跳,面上倒是沉得住,她颦眉说:“先前臣妾问过他,他是说提督府的格格好看。”

康熙就捏了捏执着的手:“你听过之后也不同朕说说?”

“臣妾想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他挑拣?董鄂格格不是挺好的,皇上都说好,皇上还能坑他?”

“话是这么说,他瞧不上,硬凑一块儿岂不得成怨侣?”

宜妃眨眨眼:“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思来想去福晋还是得挑他中意的,日子才能过得和顺,来同爱妃商量,看怎么打发董鄂家。”

宜妃果真琢磨起来,康熙也不催,一边打量屋里的陈设一边肯定宜妃的眼光,又觉得这扇屏风用得有些久了,底下新贡来那扇花梨木屏风挺好,回头让梁九功送来。他走神这会儿,宜妃已经想明白了:“您要是放心这事就交给臣妾,笃定办得妥妥帖帖。”

康熙问她是怎么个想法,宜妃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他等着看。

晚些时候,她就使人去请娘家嫂嫂进宫。

借口好寻得很,就说近日里无聊极了,让嫂子进宫来陪着说说话。她嫂子没敢耽搁,收拾妥当之后紧赶慢赶过来,以为娘娘有事情吩咐,结果还真是闲聊。

宜妃命人给看了座,又上了茶水点心,这才问起宫外的情况。

“兄长还好?侄儿们如何?”

“劳娘娘挂记,家中一切都好,您在宫里可好?”

“本宫位列四妃,能有什么不好?不说我,咱们郭络罗家今年有几个参选的?人怎么样?规矩学得如何?”

宜妃起了这个头,她嫂子钮钴禄氏才顺着说:“老爷正在为此事犯愁,使我问娘娘,宫里可要人帮衬?”

他们的心思宜妃能不懂?不就是看皇上稀罕那些年岁轻生得娇俏的,怕翊坤宫立不稳,想送个人来以防万一。宜妃压根不想听钮钴禄氏多说,直接截了话:“后宫不是那么容易进的,皇上的恩宠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哪怕得了宠,四妃六嫔更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你回去同兄长说明白,让他仔细想想,如今得宠的几位庶妃谁敢横行霸道?皇上是喜欢新鲜,同时也最念旧不过,且不说本宫还风光着,哪怕跟惠妃荣妃一样恩宠不在了,本宫还有两个阿哥。”

钮钴禄氏心肝一颤,每回进宫她都能叫小姑的气势镇住,真不愧是帝王宠妃,威仪慑人。

她连连应是,说一定把话带回到,都听娘娘安排,宜妃这才满意了:“老九那头也别想,他什么脾气谁都清楚,送去个不长眼的惹怒了他打死是轻的。老五性子好,他府上可以进一个,你看谁生得好性子讨喜有眼力劲儿会说话就说个名儿来。”

要同娘家保持密切联系,这也是必须的,老五性子好,他塔喇氏也好相处,送去他那头日子好过。

说到这儿,宜妃就是一声轻笑:“我们胤禟今年也该娶福晋了,皇上给看了董鄂家的,本宫瞧着还成,就同他提了一嘴,你猜怎么着?”

钮钴禄氏摇头。

“他听说董鄂格格前些时候在胡同口闹的误会,怎么说都不答应,还同本宫讲道理,说盘靓不靓条顺不顺另说,遇上事就这反应,怎么做皇子福晋?”

“娘娘都说是误会了……”

“本宫说了有什么用?我两个儿子,老五是个听话的,老九比混世魔王也不差,他从翊坤宫出去就往乾清宫去了,非让皇上给他挑个聪明的,还说什么娶个蠢货不怕生出来也是蠢货?”

钮钴禄氏同宜妃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回,知她词锋犀利,却没想到能犀利成这样。说这些听似劝她打消念头,从脑子里过上两趟总觉得背后还有深意。

又聊了几句,钮钴禄氏就出宫去了,王嬷嬷疑惑了半晌,这才寻着机会问:“老奴没看明白,娘娘这么说和直接告诉董鄂家有什么不同?”

宜妃也没解释,只说等着看就知道。

钮钴禄氏出宫这一路都是糊涂的,等回去之后,她将听来的话原封不动说给自家老爷,老爷立刻就猜到妹子的意思,赶紧安排下去。

“我记得你娘家才递了帖子来?”

钮钴禄氏颔首,家里人多了,年年有人出生,月月有人过生辰,席面隔三岔五总是有的,忙不开的话人可以不去,礼送到就成。

“我没记错的话你二嫂是董鄂家的?你备上礼亲自走一趟,假意问问她胡同口那事,再递个话去,就说因那事九阿哥对董鄂格格有些看法。”

钮钴禄氏还没想明白,追问说这是干啥,说这多尴尬,回头让宫里娘娘知道下回见面又该怎么交代?长舌妇总没好下场。

“真是猪脑子!娘娘要是没点深意,会废话这么多?你想想她从前哪回和你说过这些?”

“是这样?那老爷你说娘娘是啥意思?”

“不是都告诉你了,还能有啥意思?早先皇上相中董鄂格格做九福晋,仿佛还暗示过她阿玛,现在九阿哥对这桩喜事不满意,皇上允了又不好改口,这是要董鄂家主动低头,让董鄂格格她阿玛进宫去请罪,说自家闺女配不上九阿哥,请皇上另择佳媛。”

董鄂格格好不好钮钴禄氏管不着,她就是想不明白:“咱们这么做了董鄂家就能会意?”

“能不能会意都不妨事,最后娘娘总会如愿,我同你说大道理你听不明白,我只问你,假如皇上想把咱闺女指给九阿哥,可九阿哥对咱闺女不满意,你怎么说?”

钮钴禄氏闷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

这要是四阿哥五阿哥,就算不喜欢嫡福晋,也不会糟蹋人,体面和尊重总是会给的。换成九阿哥……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谁知道闺女嫁过去能活几天?说不准就是下一个郎格格。

本来九阿哥就没可能继承大统,董鄂家真没必要赌这一把,与其把人给他祸害,不如撂牌子许给手握实权的宗室子弟,或者权臣之子。

要培养一个贵女不容易,他们在董鄂氏身上下了那么多本钱,总不能直接亏出去。

想明白之后,钮钴禄氏还感慨说娘娘这脑子真好使。

“就咱们这个背景,妹子要是不聪明能位列四妃?你当人人都跟你似的?”

钮钴禄氏也不恼,她就是笑,笑罢又说:“我听了半天也没勘破,老爷一下就听明白了。”

“那不然呢?本老爷可是宜妃娘娘她亲哥!咱们兄妹从小亲厚着。”

……

话分两头,宁楚克和胤禟他爹一番谈话,说完就回了阿哥所,他人刚进院里就听见里头有说话的声音。

“喜宝我问你,九哥去哪儿了?等这么半天咋还没回来?”

这是老十在发问,跟着就是一连串的嘲讽:“九哥出门前又没和鸟报告,你问鸟,鸟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