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电话
“唉, 如果不是去了一趟灾区, 她也不会生病。”
飞机上, 叶早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埋怨。
年轻人在一起总是要闲聊的, 不同背景,不同身份……待在同一个地方几个小时, 差异再大的两个人也能找到聊天的切入点。
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混多了, 叶早的社交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高。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她的话变多了,在跟别人交流的时候也不再有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更不用说木宇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温和、沉默, 脸庞上带着一点稚气, 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此刻, 在叶早身边坐着看杂志的男孩自然知道,她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
桑杉。
男孩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桑杉是为了肖景深去了灾区的,生病之后又嘱咐所有人不能告诉对方,这让他有些气闷, 也有些不能说出口的郁郁和疑惑。
桑杉与肖景深之间的关系,木宇一直很困惑, 什么“多年初恋”, 他是完全不相信的。桑杉带他们的时候是非常明显的单身状态, 全心全意扑在了他们的身上, 以她的超高工作量来看,如果她真有一个男朋友,估计都已经分手八百遍了。
可是那个男人却又对他的经纪人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熟稔, 几次接触下来,木宇反而不能清晰地定位他和桑杉之间的关系。
纯合作的关系,不会这么默契,肖景深的眼睛里明显带着对桑杉深深的感情。有感情的关系……木宇难以想象。
当然,这种纠结心情他并不想跟他身边聒噪的女演员分享。
不过这个女人说的一句话他是无比赞同的。
肖景深配不上桑杉。
听着叶早说到肖景深在剧组跟人有矛盾,桑杉跑去解决的时候,木宇忍不住出声打断她说:
“你为什么要把鸡蛋煮了去喂猫呢?十几个鸡蛋都煮了,一只猫一天才能吃多少,不应该直接给那个老奶奶就好了么?”
眉目间没有多少丽色反而带着点清朗气的邋遢女孩儿看着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你还真以为我那些鸡蛋是给刘奶奶喂猫的呀?”
有送饮料的乘务人员经过,坐在靠过道儿一边的叶早要了一杯清水,木宇也要了一杯清水。
“刘奶奶自己都是天天在菜市场拣最便宜的菜回来吃,她养的那只猫天天在外面打野食儿,刘奶奶最多拿点儿鱼汤泡饭给它吃,我那些鸡蛋是给刘奶奶自己吃的,煮好了不能放,正好一天吃两三个,她也不用指望留给她那个鼻孔朝天的孙子。”
叶早的那个邻居家有个读高中的孙子,每年放假来住几天,除了嫌弃老人这不好那不好之外就没什么本事了。叶早之前听刘奶奶说再有十来天那个孙子又要来了,她可不希望自己买的鸡蛋进自己讨厌的人肚子里。
“啊?”
木宇此时的表情很奇特,仿佛在听一个奇幻故事似的,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煮个鸡蛋还有这么多讲究和心机。
男孩觉得她身边坐着的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仿佛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那个世界里有油盐酱醋,有世俗烟火,也有一种他很久没有体会到的人情味儿。
当然,他的内心世界叶早并没有心情去了解,空乘小姐送来的机餐味道不错,她吃得干干净净,那双廉价的拖鞋被抛弃在地上,旅途的后半段行程里,她维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睡了一觉。
木宇转头看了一眼她奇异的睡姿,又转了回去,正值中午,阳光从机窗外照进来,显得他白皙的眉目仿佛透明的一般精致,男孩儿抬起手,把遮光板拉了下来。
被勒令休息的桑杉此时正躺在床上,午餐她吃的是一家炖坊的外卖。
猪肚鸡用了鲜胡椒熬炖,奶白色的浓汤里按照她的要求放了一点笋和菌类,还有一盘清拌的木耳加西兰花。
桑杉一向口味清淡,猪肚鸡的汤喝了两碗,吃了两口肚片,炖到酥烂的鸡肉没怎么动,倒是配着米饭把里面的加菜吃了大半,凉菜里吃出了鸡精味道,香油也加的有点多,她吃了半块木耳就没再碰了。
勉强算是吃饱了,身体却仿佛还不开心,懒懒地躺在床上,仍旧一点力气都没有。
w先生早上吃了桑杉用白水给她煮的虾仁,中午的时候又吃了一个罐头,现在趴在桑杉的身边蜷成一个猫团儿倒是看起来美滋滋的。
粗壮的尾巴轻轻摇啊摇,偶尔蹭过了女人的手臂。
摸摸猫尾巴,再摸摸猫头,桑杉淡淡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被抚慰了。
“还撒娇,你都是一只老猫了。”
六七岁,对于一只猫来说,差不多也是猫生的中后期了。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桑杉所住的宿舍附近有一只白底花斑猫,叫miss.j,名字据说是一个学长起的,因为他最喜欢的电影角色就叫“j”,桑杉所住的宿舍在二楼,她的房间窗外有一个挺宽的平台,
天气好的时候,桑杉会坐在窗台上看书,因为她的身量太小,其实完全可以坐在窗外平台上的,只是考虑到舍监女士的心脏,她就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出国之后的桑杉,跟在国内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她总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去,也喜欢坐在高处看风景,还喜欢听歌……
某个暴雨之夜,她开着自己淘来的二手音响,听着洋腔洋调的音乐,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在光中,看见窗外有个白色的东西贴在了她的窗玻璃上。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mr.j的肚皮。
桑杉收留了它,用卫生纸把它擦干净,还找出来了香肠喂它,miss.j平日是一只很厉害的猫,那天似乎是被难得的雷雨吓到了,乖巧得让人心疼。
“你是第二个在雷雨也爬上我窗台的家伙。”
拍拍猫脑袋,女孩儿笑着说。
第一个,是个人类,叫肖景深。
眼泪于是簌簌落下,溅在自己的手指和猫的脑袋上,仿佛一场倾盆大雨在心中下了太久,一不小心就从眼中满溢了出来。
爬到高处、用音箱听歌……甚至这样去拍猫的脑袋,这些行为是何等地让人熟悉,它们原本都属于另一个人。
处于情感戒断前期的女孩儿在雷鸣声中自我反省,想要找到那些被肖景深所“传染”的印记,把它们一一销毁,却又深感艰难,难到让她的心都疼了。
“以后我要养一只猫叫ang,遗忘。”
那是她人生中自己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值得纪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