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善诱,也许说的就是桑杉此时的样子,她的语气比平时低柔,仿佛从平时的一个领导者,变成了一个引导者,一字之差,路却要肖景深自己一个人去走了。
做饭的时候?
男人神思不属,顺着女人的话把视线抬了起来,双眼不再盯着对方的嘴,他仿佛挣脱了什么魔咒,一双渐渐清亮的眼睛看着桑杉身后的厨房。
给桑杉做饭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那是我在桑杉不知道的地方所偷偷磨炼的技艺,她不曾陪伴的岁月里,我还是有一些东西可以拿给她看的。做饭的时候,自己不用考虑桑杉会不会喜欢,因为了解她的口味和习惯,也因为……足够的自信。
深吸一口气,肖景深重新看着桑杉的眼睛。
“也许,我可以试试。”
女人的那双眼睛,和她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冷静又平淡,唯有在假装和他秀恩爱的时候,那双眼睛会有一团柔软的雾气,像是剑被收进了剑鞘里,也像是桑杉的灵魂又为自己换了一把更加残忍的武器。
托住桑杉的那只手臂更加用力,扶住桑杉后背的那只手则缓缓地移到了她的头上,然后,捂住了那双难有温度的眼睛。
女人轻轻动了一下头,肖景深往前一小步,把她送回到了高脚凳上,捂住桑杉眼睛的那只大手更用力了一些,另一只手转在女人的腰间徘徊。
重逢以来,桑杉吻过他三次,每次,他都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想象着十几年前那个女孩儿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眼里像是有小星星,漫天星空因为他的靠近而变得迷离或璀璨。
现在,星空不复,在那些亲昵的接触后面,他能真正触碰到的只有冰冷,这种感觉还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遮住了桑杉眼睛的那只手慢慢往下,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
第一个吻,就落在那里。
像是暮春将近时,落下的第一瓣桃花。
第二个吻,落在桑杉的左脸颊。
夏天的第一滴雨水,落在池塘里,那一池静谧在无声地发问:“你从哪里来?”
雨滴回答说:“我内心包裹着无处不在的尘埃,于长久的流离中积蓄力量,在令人心颤的旅途之后终于到了这里,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只想问你,可愿作我的归宿。”
第三个吻,落在桑杉的右脸颊。
秋风起了,一片树叶将要离去,它苦苦支撑,抗拒着风将它带走。“你对这棵树而言已经毫无用处,死缠烂打只会让你变得更加破碎可怜。”风中的叹息声,充满了怜悯。
“我还剩我毫无光彩的身躯,它可以沉入树下的烂泥,被践踏,被消融,最后一无所有,却也,又成了这棵树的一部分——这才是我想要的永久陪伴。”风停了,树叶也终于不再挣扎。
第四个吻,终于落在了桑杉的嘴唇上。
冬天是大地的宿命,初雪终将降临,北风从不缺席,漫长的寒冷写满了命中注定。
我的灵魂还在么?它被你藏在了哪个角落?
不,你不用告诉我,藏好它。
只要能像凛冽冬日一样理直气壮地和你纠缠不清,我不介意它在哪儿。
唇齿纠缠。
那只放在肖景深耳朵上的手松开又握紧,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节奏,却又失败了。
大手还盖着桑杉的眼睛,似乎是男人所有的勇气都被封印在了里面,另一只手却恣意游荡,从女人纤细的腰肢,到她从来挺直的脊背,到她的脖子,到她的手臂,沿着手臂一直滑到自己的耳边,男人把那只手摁在自己的耳朵上。
它是我举手投降的信号,告诉你我对你有多么心动。
可你只当我懦弱敏感,以为这个世界还有第二个人会让它用血一样的颜色来宣誓效忠。
睡醒了的w先生伸了个懒腰,看着那俩两脚兽交叠在一起,脑袋贴着脑袋,胸膛贴着胸膛,腿贴着腿,手也抓着手,它的小伙伴已经被那个大家伙压在了餐桌上。
“喵!”
它懒懒地叫了一声,跳上了餐桌。
“喵!”
它甚至伸出爪子去扒拉大只两脚兽的长毛儿。
连绵的猫叫声还有猫爪子的刨弄打扰了肖景深的如痴如醉,他的舌尖儿还梭巡着桑杉的嘴唇不愿离去,脑子却变得越来越清楚。
心跳声原本昂扬激烈如战鼓,此时渐渐轻缓了下来。
嘴唇依然流连,却像是一个孩子在回味着蜜的香甜。
这时,桑杉突然出声说:“感觉,找到了么?”
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似有似无的喑哑,还有轻喘。
肖景深突然轻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动着。
“没有。”
他贴着她的嘴回答道。
接着又开始了另一轮的深吻,日升月落,四季轮转,一只猫算什么,世界末日也不能打搅他了。
当他是个莽撞无知的少年,桑杉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她是甜的,带着一点苦的甜,刚好引诱了他这个长在蜜罐子里的家伙。
当他是个病入膏肓的男人,桑杉是一杯冷气森森的毒|药,她是冷的,肆无忌惮地让人畏惧,可对他来说,她是救命良药,洗髓伐骨,绝处重生。
他怀念过去的她,就像怀念过去的自己。可是此刻的拥抱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始至终,她永远是自己的恰到好处。苦中的甜,是他的梦,穿肠的毒,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