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1)

林晴见几人欲言又止,不禁奇怪,还没待她开口问去,妹妹林眉就先说话了:「你们几个看上去好生不满意啊?给姐妹几个跑趟腿就这般不乐意?」

那几个小队长闻得林眉不满的语气,胆子都被吊了起来,其中一人连忙道:「不是!不是!是……」

「是甚麽是!有话快说!」

另一个小队长看不下去,又唯恐林眉恼怒再开杀戒,就接替他回道:「是小姐托小人查的那两人,前几天……被请到镇南大牢里……作客……」

「甚麽!?」

林晴惊呼一声,被请到大牢里作客,不就是被抓进大牢里的意思吗?

「小姐饶命!他们被抓不关小的事!都是南市那些人胡搅的好事!」

「对啊小姐!这怨有头债有主!可不要怪到小的头上来!」

这次吓得那几个小队长腿都软了,他们听得出来林晴这一呼声是又惊又怒,有几个胆小的都怕得跪了下来求饶。

「欸?那几个军爷怎麽下跪了?」

「不清楚啊?平时贼他娘嚣张,这今天是遇煞星了?」

「哎哟喂,那几个站旁边的不时袁家的狗腿子吗?咋地今天站旁边不说话了?」

「不要命了你!上次当苦力的白家小子骂了两句给听到了,他们可把人活活打死了!」

「呸!不就是几条狗,现在来了几个大小姐,水大爷你没看见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那几个大小姐是谁啊?袁家的大小姐麽?看样子不是啊?她们骑的巨狼也没见过?」

「说不定是县城里来的大人物呢?」

「随便谁都好!能看到那些狗东西吃亏就行!」

附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看着那几个平日里颇为强势的镇卫军军官,这时居然有两人怕得下跪了,不少人拍手称快,也有些人谈论着林晴几人的身份。

林晴接着问道:「他们为何把人抓了?」

「不清楚,好像说是杀人了?」

「镇南大牢在哪里!」

「在……在南市大街的第三条巷!南巡守军营旁边!」

林晴已经没心思去理会那些小队长或者围观群众想些甚麽,问道他们林牧等人被关押的地方,然後就一马当先骑着魔狼往镇南区走去,白代三人连忙跟上,袁凌青临走之前深深看了那几个小队长一眼,惊得他们以为袁凌青打算把他们料理掉,幸好袁凌青只是看了一看,然後就调转狼头追赶林晴而去。

劫後余生的几人待到再也看不见林晴几人的背影,才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布袍和盔甲已经被冷汗打得湿透,全身上下都在滴着汗,像是刚刚从水里冒头出来的样子。

围观群众很快就散去了,这不过是他们生活中的小插曲,至於那几个小队长,在林晴几个修士离开後,又恢复了平常欺软怕硬、平民面前粗鄙凶恶、武士面前卑躬屈膝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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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骨镇最初根本不是一个镇子,而是将定居附近的数个武士家族族地和十数个村子圈起来,陆续有新的武士家族和流民定居於此,建立起形形式式各种建筑,历经两千余年时间,最後才建成了这麽一个堪比县城大型镇子,各个家族继续经营他们的族地,而其他乌骨镇上的地方则是属於石城康家所有,交由乌骨镇长全权打理。

乌骨镇在数年到十数年一次的兽潮、以及镇内家族的斗争之下,不断被破坏、修复、扩建,最後才有了如此规模,而一个乌骨镇的大小,都抵得上一百多个白林东村,乌骨镇的划分也比一般小镇复杂得多,除了中央的镇长府和十三个武士大小家族的族地,其余区域大大小小划分成十数个街和里。

所以,乌骨镇镇南大街,虽说名为大街,但其实是一个由数百间店面和屋宅没有规划地建立所形成的一个聚落,各种小径、後巷、街道左穿右插,镇南大街的东边、乌骨镇的东南区域坐落着图南家、风家和河家,西边则坐落着封家、钜家,顺带一提,因为风、封两家族姓同音,自我介绍时总会加上镇东、镇西在前。

在林晴等人从东镇门前离开的同时,镇南大街某条巷子一家装潢不俗的酒肆中,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在严冬之中难以外出的各式武者、猎户、佣兵等人,闲时只能在酒肆中消磨时间,花着微薄的几枚铜板,在酒肆中聚赌、喝酒、闲聊。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五人走进了酒肆,分别有三男两女,其中一男是老者,其余四人俱是少年少女,这些粗犷豪迈的武士、佣兵、沐休卫兵当中不少人都跟几人打了个招呼,坐在台阶上座的卫兵甚至讨好般把坐位让给了他们。

坐着几个佣兵的一桌当中,其中一个青年向较年长的佣兵问道:「叔,那几个人是谁来着?怎麽连镇卫军那些狗腿子都得赔笑让道?」

年长佣兵急忙制止道:「噤声!找死不成?别胡乱非议镇卫军!跟你讲多少次了?在镇外咋说都行,进来镇上就得低调!」

青年脸色一变,想起镇卫军的暴行,连忙低下头去吃菜,年长佣兵见那几个卫兵结帐离开,想道幸好没被听见,然後才回答青年道:

「也难怪你不认识,你是第一次来乌骨镇南部吧,那几个是解风镖局的人,那个胖子叫解元放,是现任当家解同的大儿子,旁边那个长得挺俊的是他弟弟,镖局少当家解元甲,另外那位老人是陵休,镖局的一名老将了。

至於另外两个女子,是这镇南大街名气不小的美人,那个身材高挑的是解元放兄弟的妹妹解如霜,长得娇小的那个是他们兄妹三人的表妹风楚楚,这解如霜和风楚楚还都是女武士,你眼睛可别乱瞟,省得惹麻烦。」

青年多看了两个少女一眼,才忍住眼瘾把目光收回来,再向年长佣兵问道:「那这解风镖局又是甚麽来头?那几个镖局中人修为最高者不过淬体二层,跟我一样罢了,那上座坐着的可是南镇卫军的巡守校尉,怎麽连他这种大人物都得让着?」

年长佣兵又对他敍说起来……

解风镖局,是坐落於乌骨镇镇南大街的一家镖局,解风之名,取自初代当家解怀真和风相思夫妇的姓氏,说起解风镖局,镇南大街上的三教九流乃至各个南部武士家族可是无人不晓,解风夫妇二人的故事流传下来百年之久,让解风镖局成了镇南大街非士族子弟毋敢得罪的势力。

解怀真终生都只是淬体一层的武士,其修习的功法是祖上传下来的解陵刀法,出身不高贵,祖上连世家士族的门槛都入不了,却也不算微寒,好歹也是一代又一代武士当家传承下来的武士传承,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解家的先祖是四五百年前某位辽州小宗门的炼气後期执事弟子,其中一项修练的就是修武功法解陵刀法的原身功法、武技解陵刀。

这解陵刀只是黄级中品武技,然而却是解家先祖最重视和熟练的功法,解陵刀法除了吸收灵力的窍门,其刀法分为六式,俱为刀法招式,每层境界能习两式。

解家先祖出身自平民之家,修仙世俗二界均毫无背景,不过是有灵根而被那个小宗门收为弟子,所修习的心法比他最看重的解陵刀品级还要低,是整个修仙界中最低劣、最垃圾的黄级下品。

黄级下品的修炼方法能让修士最高提升到筑基境,虽然上限是摆了在这里,然而实际上根本没多少修士真能靠黄级功法修炼到炼气境之上去。

黄级功法的上限视乎品阶能达到筑基至聚灵境,但那是修炼资质和心境都是极佳的人杰乃至天骄,不过一个宗门怎麽可能让灵根极佳的弟子修练这种垃圾功法,最差也得拿本玄级心法来。

资质平平的人修练黄级下品的心法,根本不可能在寿元用尽之前成功筑基,甚至炼气後期都是奢望,所以实际上,万年之间都难以找出一两个能依靠黄级下品功法踏入筑基境的修士。

解家先祖当然不是那个幸运儿,所以终其一生都只是炼气後期,那个时代还要是金丹当家的时代,解家先祖不过是整个修仙界最底层的那种小修士。

自知筑基无望的的解家先祖,就决定在寿元余下四十年的时候,离开待了百多年的宗门,下凡去娶妻生子、颐养天年,而资质平平的解家先祖和凡人生下的孩子,十之八九都是没有修炼资质的凡人,於是解家先祖就拜托宗门内的外事堂执事弟子把他的解陵刀制成修武功法,传给修仙无望的子孙。

解家先祖本不姓解,下凡之後自称解陵道人,牌位上也只刻了解陵道人为名,解陵道人为子孙取名姓解,其後人就世代以此为姓,及後子孙逐多,解家功法本就低劣,某些庶出的旁系子弟众多、武士甚少,解家就将这些累赘一般的旁系分家,改姓陵,自此本家姓解、分家姓陵,解怀真正是解陵道人本家第十八代当家。

时隔四百多年,解陵两家在辽东、龙玫两郡开枝散叶,其中一部份陵家子孙成就武士之後就重新投靠主家,成为他解家嫡系的家臣,另外有一部份则把这几百年前是一家的事情抛却,投靠其他地方贵族和军队。

解陵刀法只能供武士修练至最多淬体三层,而历代子孙能修练至三层的人少之又少,像解风镖局初代当家解怀真更是只有淬体一层,他的兄弟甚至连武士都不是,为了维持解家的实力,解怀真选择把功法的前两式和中两式传了给有修武资质的女婿、姐妹夫和表亲等亲族,在让他们成为武士的同时控制着最终的两式,来避免他们反客为主。

其实就算把整部解陵刀法都交给他们,最多也就修练到淬体三层而已,只是如今能得到修武功法的方法,唯有有族中子弟有灵根,被修仙宗门看中,得到修仙功法後,通过修仙功法解析一本,不然根本不可能解决他们解家的根本问题,是以解家虽然每代都有武士,但却成不了气候,连武士家族都算不上,仅仅维持传承已经耗尽潜力了。

这位解怀真当初是某支据点位於邻县的小型佣兵团队长,手底下只有自家的武士、家丁和仆役,还有少数为了谋生而加入的兵员,某次从其他镇子执行任务转移到乌骨镇期间,救下了被袭击的风家分家小姐,也就是他後来的妻子风相思。

英雄救美、美人倾心的情节古往今来都是动人心魄,解怀真和风相思亦正是如此,风相思因为此事而跟解怀真互生情愫,私定终生之後却遭到族内反对,毕竟风相思即使只是一个小家族旁系的小姐,但仍然是极佳的联姻对象,风家作为十大士族之一,即使势力再小、实力再弱,也是大多数乌骨乡内武士仰望的存在。

解怀真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根本不入风家的法眼,而且风相思还是一位女武士,虽然修为只有淬体一层,但女武士还是较之矜贵多了,加上又是风家本家的小姐,解怀真无论实力还是背景,都是配不上风相思,不过谁让人家运气好,风相思对他倾心不已,死活坚持要嫁给解怀真。

风相思和双亲一番争吵之後,风家才选择退让,以入赘为条件容许二人成婚,既然风相思死活不同意联姻的事,那麽利用她来招揽一个武士和他的势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解怀真并不愿意,最後风相思居然选择和解怀真私奔,族内长老极为愤怒,风相思因而被家族除名。

但是风家和墨家这种承传千年的士族不同,不是每个家族都有权利废除武士修为或者处决他们的,在领主、也就是乌骨镇长和石乌伯眼中,每一个武士都是领地内的瑰宝,岂容那些士族为了一己私欲胡作非为。

只有像三大家族和墨家这些每年都有数名新晋武士的士族,才有资格坚持自己的族规,而像风家这种整个家族中也只有不过百名武士的小家族,根本就没有这种权利,最多只能跟那人赶出家族、断绝关系。

这些脱离家族的武士当中,如果是士族出身者,只要愿意投靠领主,就会受到领主的保护,不过话虽被保护,在树林里死於非命、在官道中被歹人袭杀这类事情可不少见,出了镇外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发生过甚麽,大家都猜得出来是谁做的,但没有证据,人都死了,就算是贵族也是无可奈何。

也是这个缘故,解怀真和风相思没有离开乌骨镇,解怀真向所属的佣兵团请辞,带着解家的势力和愿意跟随他的少数佣兵,留在了乌骨镇,向镇长府交了税银,建立了一家十几人规模的镖局,也就是解风镖局。

解怀真这位成功逆袭、夺得士族小姐芳心和初夜的小人物,也算得上乌骨镇的趣闻,但与之同时,大多数人都不看好解风夫妇,始终两人实力低微,都只有淬体一层,而且不少人对於这个毫无背景、淬体一层的屌丝追上士族小姐深感不满和嫉妒,还没接上镖就面临各方打击。

镖局和佣兵团不同,佣兵团只要给钱,大多数的活都接,官匪黑白俱能是雇主,接的活也不限於打斗护卫,截杀、寻仇、打听消息甚麽也能干,做的都是高风险、高回报的生意,佣兵团和山匪的分别不过在於前者没有固定据点,後者是建立寨子、占山为王。干的脏活多了,仇家自然也多了,是以佣兵团的据点大多都在镇外一些荒郊野岭,还时常转移阵地,以避人耳目。

虽然佣兵团因为本职的缘故和武士家族时常交易,大多都和他们存在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武士家族基本上都不会接纳佣兵团,佣兵团对士族的忠诚成疑,仇家又多,武士家族自然不愿意平白得罪别人来换取实力不强、忠诚不足的佣兵团,就算团长是家族子弟,也只会互相关照,而不会将其纳入族内。

镖局却不一样,镖局设在城镇之中,送镖送的无论人货还是财货,做的都是护卫和拉车的工作。

和佣兵团不一样,镖局中人全都是没有罪责的良民,做的事情风险也较小,只是镖局的实力和佣兵团一样,大多都高不到哪里去,修为高强的武士要麽被武士家族拉拢,更多的本来就是士族中人,会加入镖局的大多数都是实力不强、大家族看不上眼、或者有着各种原因不跟士族扯上关系的初阶武士。

而这些实力低微的武士其实根本不够能力保住要送的镖,所以镖局中人大多都会向某个武士家族或者领主投靠,上缴一定的收入或通过其他方式,换取士族的保护,所以镖局大多数都有官府和士族作靠山,在送镖途中打着那方家族的旗号,扯着虎皮来避免冲突。

没有靠山照着的镖局,很多时候就成了贼寇和其他家族眼中的肥羊,当时的解风镖局正是如此,解怀真夫妇二人得罪了风家,在乌骨乡乃至整个白乌县都没能跟士族扯上关系,设个镖局主要是为了个衔头,让自家兄弟能做回本职、同时家眷有处着落,顺便用以前的经验来维持生计,只是受制於他人打压,初时几乎一趟镖也没接到。

解风镖局本来是佣兵团出身,镖局的镖师、护卫、家丁都是不乏战斗经验的武人,除了解怀真和风相思,另外还有三位武士,加上江湖经验十足的十几个原佣兵团成员的家仆和後来招募的私兵,实力比之其他小势力强上不少,本来并不该如此潦倒,但得罪了风家,又招人忌恨,就成为了解风镖局的催命符。

解风镖局的命运反转,得从老镇长老去、康?接掌乌骨镇开始讲起,解怀真和风相思私奔成亲的时候,是那时之後三十几年的事情,镇长一职本来就是等老镇长死後,才由石乌康家再度任命,本没有世袭之说,康?却是破天荒成为了石乌伯国第一个得到世袭镇长之职的人,也是这缘故,老镇长的儿子、继任的乌骨康家家主果断向康?投诚成为家臣。

初来乍到的康?为了稳固在镇上的地位,自然要拉拢本地士族,乌骨康家出於同源,故去的老镇长是自己祖父的弟弟,自然是优先按拢的对象,而这位堂叔这般识趣,康?自然不吝将他们扶起来,就在东南西北四支镇衞军统领之上,特设镇卫军大统领一职,由乌骨康家家主世袭,与祁阴康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位乌骨康家家主的嫡长孙、後来接任这支分家家主和大统领之位的公子康亭,就是解风镖局堀起的关键。

公子亭的父亲生的儿子只有他和另一个私生子,而公子亭他爹在一次对安苏伯国的征战中阵亡,恰好他爷爷就只有他爹一个独子,於是乎乌骨康家的男丁实际上就只剩下老家主跟他们这两个孙子。

所以,公子亭既是康?小上六十多岁的堂侄,又是未来的镇卫军大统领,在整个乌骨乡中的地位只比康?父子和他爷爷这位老家主低,更因为乌骨康家只剩下他康亭一人可以继承,连康?的子孙都得让他七分,可说是三人之下、百万人之上,出生没几年就是个出色的纨絝子弟,到处闹得鸡飞狗走,亏得老家主家教甚严,就差杀人放火、奸淫虏掠没做而已。

不得不说解怀春的运气真的是逆天,自己能哄服风相思与其私奔,解怀春的妹妹又刚好在一次因为康?庆生而办的祭典中,跟这位小她几年、当还被称为公子亭的康亭少爷相遇,那时候的公子亭还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年小公子就是年少轻狂却不知情爱的时候。

据他本人所说,就是祭典到处乱逛,意外撞倒了双十年华的解氏,然後扶起人家的时候就是一个失足碰撞,跟解氏有点身体接触,抱住人家的时候还呆住了好一阵子,结果就这麽迷上了这位娇羞的貌美大姐姐。

这次相还是不是意外就不知道了,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是解氏或者解怀真有意为之,不过这都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反正康亭本人是喜欢得不得了,祭典之後公子亭就对解氏作出了猛烈的追求,时而出外「意外」碰见解氏,又吩咐镇卫军暗中关照解风镖局,一时间镇南诸势力对解风镖局都是礼遇有加。

姑且不论解怀真是故意设局让妹妹撞上公子亭,还是真对此事毫不知情,自己近来的窘境突然消失不见,其他人对自己这个外来人的态度转变这麽大,解怀真怎麽也该察觉到,一问之下才知道妹妹在祭典时和公子亭发生的暧昧事。

不过据说当时解氏并不太喜欢公子亭,始终公子亭恶名在外,又时常无故打闹家奴,还反过来对人说觉得公子亭是故意在祭典上轻薄於她,直至有一段时间觉得烦不胜烦,把自己关在深闺足不出户,公子亭借着各种由头上门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