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他只是参与家居品的设计,没想到连制作都是亲手完成。
她端起桌上的木碟,连底部触摸起来都是光滑无粒,也只有全手工的技艺,方才能细致到这般地步。
工作在新媒体前沿的她,最是清楚在这样机械化程度颇高的时代,传统手工艺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从科教频道的纪录片亦或者是偏僻落后的乡野,许还能找到些踪迹。
他摊开抽屉中拿出的稿纸,看向她,“现在的人被社交支配,很难用心专注于一件事,更是没有机会体验一心一意的美,恭喜你,今天有了这次机会。”
她配合地扬起受宠若惊的神色,支着下巴靠在桌上,等待着他开始作业。
他把目光挪回稿纸上,温和的眉眼瞬间变得认真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她道:“你要不坐得远些,免得被木屑呛到。”
“没事的。”她眨了眨眼睛,似催促。
傅行知不再耽搁,拿起木箱里小拇指粗的刻刀,全身心地投入到已见衣柜雏形的半成品中。
“沙—沙沙”
整个下午,工作室里除了木头的雕琢声,再也听不见其余声响。赵音淮就像定在座位上似的,连呼吸都不由得放慢了下来。
匠心,她脑海里只余这两个字。
震撼充斥心腔,她看到的不仅是一件工艺品的完成,还是年轻一辈对传统文化虔心的传承。纵使这是个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更是个与她工作背道而驰的行当,但也仍阻止不了她想要与他交好的心意。
能够认识这样的人,该是何其的幸运。
因着注意力高度集中,他额前沁出不少热汗。他双手带着满是木屑的手套,行动不便,只得向赵音淮求救,“能帮我拿一张餐巾纸吗?”
她连忙应了一声,猛地站起来,行了两步,头却忽然晕眩起来,只得扶着脑袋闭眼在原地暂歇一下。
他发现了她的异常,忙扔下手中的活,跑至她的跟前,语气紧张,“怎么了,你还好吗?”
她摇了摇脑袋,终于缓过气,“近来的老毛病了,也是奇怪,我向来没有低血糖,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总是头晕。”
他沉吟了一会,“最近是不是还经常腰酸背痛?”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她回忆了一下。
“这是你们上班族的通病,久坐引起的颈椎问题,工作之余,一定要适当活动一下。”他叮嘱道。
她这才了然,近来忙着节目的整改,成日耗在电脑前,少有休息,八成就是这个原因了。
她道了声谢,“你继续去忙吧。”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钟,“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六点了,我也得离开了,就不继续打扰了。”
他笑得歉然,“真是不好意思,一下午都把你晾在一旁,慢待了。”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物件,“我这头刚好完成了,若就让你这样走了,我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要不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
她有心拒绝,却见他已然跑到一旁的小型厨房,锅里接水,放到灶台上,“很快就做好了。”最后她只能走到跟前,帮忙洗洗碗碟打打下手了。
一刻钟后,两份摆盘精美的肉酱意大利面,热烘烘地被他给端到桌上。他递了根木叉给她,“尝尝。”
赵音淮期待地往嘴里送了一小口,嚼了嚼,笑得甚浅,心里平衡了不少,看来老天果然是公平的,赋予了他异于常人的手工技艺,却在厨艺上让他栽了一个跟头。
他眼里闪耀的光芒瞬间被扑灭了不少,“暧仪还老是说好吃,看来果真是在安慰我。”
虽然味道差了火候,但到底是人家的心意,她仍旧一根不落地吃完了。
饭毕,他再也没有任何留她的理由,中午饮的酒并不算多,现下开车已无碍,坚持着要送她回家。
车上放着时下流行的几首民谣,多是近来热播的歌唱类真人秀节目带动的老歌,赵音淮对音乐向来没有太多的要求,好听就行,但若是换成臭屁的江衍,他是绝对不会听的,凡是大众的,大流的东西,统统都会进入他的黑名单。
用他的话说,这是追求,用她的话说,这是穷讲究。
想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自下午打定心思看傅行知做工艺以后,她就真的没有想到任何其他的事情,专注于一件事上的魅力,她算是初尝到了。
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翻了翻未接来电,并没有记录,也是,江衍那太子爷可不会把自己苦着,说不定跟她发短信的时候,就已经在回宾馆吹空调的路上了。
她靠在椅背上,观赏着窗外的夜景,他也并未与她交谈,二人虽无话,但并不见尴尬。归家的时间飞逝,不一会汽车就驶进了永清街,一分钟后,停在陈旧的居民楼前。
她冲他笑笑,“谢谢了,至于那侧视镜……”
他很是难为情地打断了她,“那个……其实,我买了保险的。”
赵音淮闻言一愣,这不用还债的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那你刚才……”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嗯,觉得赵小姐挺可爱的,就忍不住想逗逗你。既然我借机想见你的心意都被你识破了,那我就不掩饰了。”说完他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车内空气闭塞,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气息,她不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就是提不起细想的心思。他很好,可是他们二人间,就像刚刚那碗意大利面一样,始终差了些许调味剂。她连忙说了句:
“我先走了啊。”拉开门,就往家的单元门跑去。
“等一下!”却忽然被他给叫住。
她只得硬着头皮回头,见他摇下车窗,将那束捧花给递了出来,“你的东西忘拿了。”
她木着脑袋点了点头,想要一把拿过来,他却没有撒手,“今天我急着去给客户送产品,晚饭凑合着过的,下次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挽回颜面。”
她嘴巴张了张,还未说话,就见他飞快地撒手,倒车离去了。她心头复杂,不争气地又想起了那个太子爷,他和傅行知这样将心之所感全然表达出来的性格完全相反,他若是能有傅行知一半的温柔……
算了,打住!想想都不寒而栗,他还是继续制霸天下好了。
“呵,人家都走远了,还在这思春呢。”酸不溜秋的话蓦地从她背后响起,更何况她前一秒还在说着人家的坏话。她被吓得跳到老远,不敢置信地望着身后脸色很臭的江衍。
“我去!!!你怎么在这里?呃……你不会从早晨就在这里等我了吧?”
他面色一僵,随即扭开脑袋,“别太自恋了,是宾馆的床太硬了,还是你这里的空气甜?我要是有这闲工夫不去赚他个五亿?”
这这这,和他多说两句话要少活二十年!
她懒得理会,继续往单元门走去,他却跟在一旁碎碎念,“喂,你今天和他干了什么?我和你说,就算你不和我在一起,你还是要把眼睛睁大点找人,别无端祸害了别人。”
赵音淮:……
“就送你这么一束袖珍的花,太寒碜了,小事见人品,以后估摸着别的事对你也不会舍得,束手束脚,矮子你可不要被一时的花样给蒙蔽了狗眼。”他的语气幽怨。
赵音淮:……
他语气忽然变得急切,“诶,告诉你,我还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你一定得听进去!”
她停下了脚步,好奇看向他,“你说。”
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知道吗,我刚才观察了,他的方向盘前,放着一瓶三块钱的绿茶。”
她听得迷糊,“so?”
他一脸没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现在这最新型的约p手段吗?男人一般在车前放上一瓶未开封的水,暗示着自己有着那方面的需求,愿意的女人上车即可,三块钱意味着一夜酬劳三百块。”
她面部抽搐了一下,感叹现下约p手段的新花样同时,心里又有些感动,“你这是在担忧我么……”
“不,我在阐述他也眼瞎的事实,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觉得只值一块钱的康|师傅矿泉水。”
赵音淮:……
沉默了一瞬。
她:“你觉得你又值多少钱的水呢?”
他眉头一挑,“这样无价的水,可能还没从这世上诞生吧。”
她嘴角一弯,“你放心吧,我要是看到你往我车的方向走来,保准把车门一锁,掉头就跑,一滴口水都不给你留。”
江衍的脸黑得发青。
她脚步加快,他也亦步亦趋,“矮子,我说的是真的,他车上真放了一瓶绿茶。”
没人理会。
他:“矮子?”
赵音淮眼皮都未见抬一下,“那是我刚才买的,还喝过一口。”
江衍:……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衍:扶朕起来,朕还能酸!!!!
老实说,这还真是一个新手段,喝我水=和我睡,乘客们都当心些啊~
有的人虽然很合适,但一辈子这么长,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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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手中束花的丝带挠得赵音淮手腕直痒痒,她对江衍挑眉道:
“能不能把你那宛如智障的联想力收一收,这是我在别人婚礼上接到的捧花。”
他下意识接话,“那刚才那个男人是……”
“新娘亲戚,聊得来便送我回来了。”她不得不正儿八经地解释一番,不然再耽搁下去,估摸着傅行知可能会被他从登徒子怀疑到商业卧底。
江衍面上紧绷的神色有些许的松动,盯着那束捧花沉默不语。周遭住户灯已全熄,赵音淮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转钟。
她转身边走边催促道:“拿了行李快滚,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了。”
却被他给扯住了斜肩包的背带,她蹙眉回头。
他不自然道:“拿行李前,先陪我去看个电影吧。”
赵音淮在难得的休息日起了个大早床,还在公寓酒店工作室间奔波,最重要的是来了个劈腿破了个财,经受了一整天负债的心里煎熬,并且穿着高跟鞋的脚肿痛难耐,现下哪有闲情雅致去看电影,当即回绝,“不去。”
她往前行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电影购票软件。瞳孔微缩,今天果然是《月球侵袭者:117》上映的日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暗自窥探的迷妹,她总是强迫自己无视,却又不自觉的关注任何和江衍有关的资讯。从这部电影的第一支预告片到官方出台的幕后花絮,她一秒都未层落下,原因无他,这是江衍回国前主演的最后一部好莱坞电影。
这段时间事多,她倒把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江衍,后者眸光黯淡,很是受伤的样子:
“我独身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静昌,原以为你能陪我一起去看个首映,但既然你今天看上去很累,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一无所有……”
赵音淮:??什么鬼??
“虽然我现在很困,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强陪你看看吧,毕竟在电影院里补觉也是一样的。”她慷慨道。
他面上一喜,“就知道您是位慈善家,我已经包好场了。”
她摇了摇头,“把场退了,换成最普通的票。”他心里奇怪,“为什么?我们以前不都是包场看的吗?”
她语气清越,“别提以前了,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看电影的,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最真实的我,就找别人看吧。”
他闻言连忙老老实实地打电话换了票,听她丢了句“容我先去换身舒适的衣服,等会睡得安心些”后,眼巴巴地看着她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