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桩一怔,再厚的脸皮说起这事难免害臊,看着肖氏,“我娘说农忙过了再说,婶子怎么问起这事了?”
“就问问啊,像你们啊,在镇上买了宅子就是城里人了,怎么着也要找个城里小姐,以后婶子等着你拉衬一把啊。”一番话说得刘桩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肖氏的脸却沉了下来,“亲家母,桩子的亲事是刘家的大事,甭管城里小姐不小姐,对方心地善良,品行端正就成。”
黄菁菁话里有话,竟是威胁她?
“亲家母这话就说错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儿,姑娘是个好的还不成,她爹娘还要是个好的,你别不当回事。”说着,她换了个坐姿,面朝着肖氏,苦口婆心道,“我四个儿子都娶媳妇了,我能骗你不成?儿媳的爹娘若是个黑心肝的,能闹得你家破人亡,儿离孙散,要是对方心黑到屁.眼,把你们全家子卖给人做奴才都是有可能的。”
肖氏面色僵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会吧,都是亲戚......”
“亲戚怎么了,十根手指还有长短呢,何况是那种人面兽心的禽.兽?”黄菁菁眨了眨眼,复又一脸无辜,询问肖氏道,“好亲家,和你说啊,遇着这种亲家最不好做了,拿刀刮层皮吧不解恨,杀人吧,又要自己蹲牢房,想来想去,还真是纠结。”
肖氏浑身紧绷,挣脱黄菁菁的手,身子后缩了缩,佯装坦然道,“指不定对方背后有什么难处,把话说清楚了就好,人心都是肉长的,谁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祸害他人,亲家母,中间约莫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一群王八羔子生个缩头乌龟拿别人儿子顶罪啊......”黄菁菁拔高音量,大声道,“这种人不在少数,你说当爹娘的也是,教不好孩子自己去顶罪就好了,祸害别人家孩子干什么,哎,真是造孽哦,这种人,一辈子都不得好死,死了也是下地狱,永不翻身......”
“亲家母。”肖氏脸色阴沉得能浸出暴雨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黄菁菁笑,“没什么意思,这不桩子要娶亲了,和你聊聊吗,桩子这多好的孩子,你找儿媳可要擦亮眼,我这几个儿媳就不错,老大媳妇贤惠,老二媳妇聪慧,老三媳妇听话,你怕挑花了眼,我帮你挑挑,保管给你挑个心满意足合眼缘的儿媳。”
肖氏大惊失色,哪能听不出黄菁菁话里的意思,含沙射影拐着弯骂她,还想掺合刘桩的亲事,她眸色一沉,脸上笑意再难维持,“亲家,桩子的亲事由他爷奶说了算,我说了都没用。”
黄菁菁恍然,夸张的捂住了嘴,“桩子他爷奶还在呢,难怪呢......”
明嘲暗讽多了,肖氏认定黄菁菁不会说好话,便没接话,谁知黄菁菁兀自往下接着说,“难怪有爹生没娘养的,原来他爷奶养大的哪。”
肖氏微微变了脸色,“亲家母,镇上的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了?”回味黄菁菁话里的意思,多是指桑骂槐诅咒她们的,顺带叫下边两个儿子摆了他们一道,以他们的名义赊账,打秋风都没这种打法。
肖氏低头沉吟片刻,冷着声道,“亲家母想怎样?”
提及刘桩的亲事,黄菁菁想从中破坏不成?
“我能怎么样啊,儿子被人陷害挨了板子,听说和我老婆子有关,当日在镇上,桩子豪言壮语抹了我买种子的钱,我还以为亲家母教得好,原来是挖坑等着我呢。”黄菁菁嘴角扬起嘲讽的笑,语气波澜不惊,但肖氏听着,一张脸皆沉了下来。
斟酌片刻,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黄菁菁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
肖氏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还希望亲家母谅解,女婿是有出息的,又甚得东家信任,我和他爹知道他不会出事,今日来便是为了这桩事,还希望亲家母看在两家有好的份上,把过去的事儿给忘了,桩子到说亲的年纪了,我们还盼着他娶个好媳妇。”
黄菁菁呵了声,低头瞅了眼胀鼓鼓的钱袋子,里边的钱可不少,她掂了掂,“亲家母的意思就是老大吃了亏,但别到处败坏桩子的名声对吧?”
真是好大一朵花,白莲花。
“可惜咯,钱我自己能挣,亲家母的这点银子不够我塞牙缝呢,要想既往不咎,成啊,把镇上的宅子让出来,看在我儿受了苦的份上,宅子就当给我儿赔罪了。”黄菁菁不疾不徐开口,轻笑着出声,“只要你给,我就当没发生过似的。”
“你,你别欺人太甚。”肖氏素来巧言善辩,却没料到黄菁菁混到如此地步,镇上的宅子是他们全家的心血,一辈子的攒的钱全花在宅子上了,她黄菁菁一句话就想夺过去,门都没有,见事情发展至此,肖氏心知黄菁菁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她也不是怕人的,站起身,叫上桩子就准备回了,“我来是和亲家母商量的,亲家母不答应就算了,我刘家在稻源村还没怕过谁。”
刘家在稻源村算是大姓人家,族里有族长,规矩多,比周家这种外来散户自有份体面。
肖氏素来会做人,又不曾与人红过脸,儿子儿媳体贴孝顺,在族里地位还算不错。
黄菁菁真闹起来,她是不怕的。
之所以说一声,是念在周士文挨打的份上,和她黄菁菁没有半分关系。
刘慧梅头一次见她娘疾言厉色,哪怕刘桩闯出那么大祸事,她也只是狠狠训斥一顿,话从嘴上过,面上却是没有表情的,不像此刻,他娘握着拳头,一脸愤懑,多年维持的温和荡然无存。
黄菁菁不以为然的笑着,“对啊,我就是欺负人,你把我怎么办,你不怕,我也不怕呢,放眼整个村里,还没个让我黄寡妇怕的,半只脚踏进棺材,我怕什么啊?”
说完,朝外边喊了喊,“老三媳妇,别做饭了,你婶子吃不惯乡下的吃食,别浪费粮食。”
肖氏走到门口了,只听黄菁菁一字一字顿道,“害了我儿子还耀武扬威上门,我要不做点什么,外人以为我窝里横到外边就焉了,老三,老大,把这老毒妇给我扔出去。”
周士仁和周士文听话上前,桩子见双方动了真格,忙起身舔着脸道,“婶子,什么话好好说,方才不是好好的吗,我娘是怕我姐过得不好特意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黄菁菁不理会他,上前推着肖氏出门,她常年干活,肖氏哪是她的对手,几下便被推到了门口。黄菁菁一使劲,肖氏自主的往前扑,刘桩扶着她,两人便这么被撵了出去。
黄菁菁站在门口,挥着手里的扁担,“往后再上门,见一次我打一次,我周家再穷,不会做这等龌龊事,你住在城里又如何,心坏到没边了,不如乡下人呢,乡下人不像你这么害人。”
话完,不留情面的关上了门,把肖氏堵在门外。
肖氏恼羞成怒,怕惊动村里人,耐着性子道,“我的牛呢,你把牛还回来,你打什么主意?”
黄菁菁拍拍手,目光落在牛身上,眼神一亮,隔着门道,“你不是猜到了吗,事已至此,我能捞多少捞多少了,和你好言好语说你不干,那就来硬的。”
肖氏就没想过黄菁菁是这种泼皮,拍着门,顾不得平日的好脾气,威胁道,“黄寡妇,你别欺负人,我刘家在稻源村也是有人的。”
“那就赶紧全喊过来,咱好好掰掰这桩事,她刘家不休妻,我就是哭到刘家祠堂也要把刘家列祖列宗哭出来,让他们评评理。”黄菁菁叉着腰,声音嘹亮,不解气的吆喝道,“你赶紧的,我在家等着,不来就是王八羔子。”
肖氏恨不得动手打人,早知现在,这一趟她才不会来呢,本以为钱财就能把黄菁菁糊弄了,谁成想反倒被黄菁菁倒打一耙,牛车是刘桩问族里人借的,如果还不回去,她可要自己贴钱的,念及此,肖氏面目有些狰狞,“你到底要什么?”
炙烤着的地面冒着热气,肖氏心烦意乱,双手捶着门,恨不能破口大骂以解心头之恨。
“奇怪,怎么不进去说话。”忽然,身后多出道声音,文莲杵着竹竿,不解的看着肖氏和刘桩,低声道,“我听着婶子的声音来着。”
肖氏的脸抽动了两下,家丑不可外扬,她不愿意这件事被外人知晓,一旦传出去,以黄菁菁的嘴皮子,不把刘家的名声败坏不会收手,她想清楚利害,嘴角掀起抹平和的笑来,“不是,我和桩子有急事先回了,改日再过来。”
这件事得和刘老头说声,还要找人过来压压黄菁菁的气焰,否则刘桩说亲,黄菁菁不定怎么闹事了。
文莲礼貌的笑了笑,暗想稻源村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轻声细语,亲和温柔,哪像黄菁菁,出口就骂人。
肖氏和刘桩走得仓促,两人来时拿了许多东西,回去却两手空空,刘桩有些担忧,事情转得太快,他压根没反应发生了什么,扶着肖氏手臂,不住回头,“娘,牛车还在周家,我看婶子不是好惹的,她会不会转身就把牛车卖了,那头牛是堂哥花七两银子买的,被卖了咱咋办?”
“先别急,回村就说周家把牛车扣下了,叫上一群人,我看黄寡妇哪儿还敢嚣张。”肖氏来看,黄菁菁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村妇,成天除了骂就是打,粗鄙得很,没有半分仪度,这种人,惯会欺软怕硬,她把族里的人喊来,黄菁菁自然而然就弱势了。
刘桩心里没底,“娘,你又不是没听姐说过她婆婆的事儿,她婆婆一辈子怕过谁?”
黄菁菁横起来可是不要命的,他们哪儿赢得过,事情闹开,他可就声名尽毁了,镇上的那门亲事毫无指望了。
肖氏心里想着对策,“急什么,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跑这一趟?”
刘桩看上个姑娘,对方家里有两间铺子,只她一个女儿,爹娘挑夫婿甚是看重品行,之前暗中考察了很多,连隔着辈的表亲都打探得清清楚楚,她怕对方打听刘慧梅,继而打听到周家头上,她的意思是劝周士文在镇上养伤,以周士文的孝顺,这种事不会告诉黄菁菁,不曾想周士文回村了,她便有些担心黄菁菁张着嘴巴到处乱说,坏了刘桩的名声,亲事就成不了的。
当然,亲事的事儿她没告诉黄菁菁的,否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更是被黄菁菁搅掰了。
“回去想法子。”
可惜,肖氏不了解黄菁菁,黄菁菁这种人,狠了心谁都不怕,听着肖氏和刘桩的脚步声远去,当即要老大和老三牵着牛卖了,去外村卖,价格便宜些也成,周士仁略有迟疑,“这头牛是刘家族里的人,他们找上门来。”
“找上门更好,我就怕他们不来,冤有头债有主,再大的债和咱无关。”黄菁菁的话掷地有声。
周士文稍微想了想黄菁菁的打算,保持沉默。
黄菁菁睚眦必报,心里积不得丁点怨气,他是当事人,气过恼过,但最终化作了无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能理解肖氏维护刘桩的心情,但紧紧是理解。
他和周士仁把联手把牛板车装上,寻思着去哪个村问问。
范翠翠在灶房切肉,透过窗户瞧着外边的情景,余光瞥到门口一抹素净的身影,心里咯噔下,放下菜刀,匆匆忙走了出去,好在黄菁菁在气头上,转身回屋了,没发现院门口站着的文莲,她擦擦手,挺着肚子,健步如飞,走出门,一把拉过文莲,“你怎么来了?”
文莲被她一拉差点没站稳,蹙了蹙眉,低声道,“怎么了?”
范翠翠偷看了眼屋里,害怕被黄菁菁看到,“家里出了事儿,我娘脾气不好,你这时候别进去惹她生气。”
黄菁菁和肖氏聊得好好的,不知哪儿不对劲,开口撵人,还叫周士文和周士仁把人扔出去,不知肖氏说了什么把黄菁菁气到这个份上。
文莲心头不喜,“我何时惹她生气了,我来是告诉你,我公公说了,桃花爹要是愿意,明早就要跟着出门。”
老赵做的买卖一年四季都在外边奔走,不分农忙农闲,周士武真要帮工,明早就要忙活了,她来这一趟是专门和范翠翠说这事的,“你自己想清楚了,别说我没帮你,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店了。”
范翠翠犯了难,叹气道,“我婆婆那不答应呢,分了家,家里的大事小事还是她说了算,我做不得主了。”
“成,不去就算了,我给我公公回个话,真不知你咋想的,多大年纪了,还让她骑在头上,她除了年纪大,会骂人还会什么,我婆婆要那样对我,我是忍受不了的。”文莲看不起范翠翠,也不和她多说了,杵着竹竿就欲离开。
范翠翠见她要走,忙伸手拉住她,,和她打商量道,“文莲,不如这样,桃花爹是去不了的,你看看能不能换成我娘家哥哥,我哥老实,干活从不偷懒,让他跟着做帮工,没事的话就让他在家,干一天活算一天。”
黄菁菁那她是不敢开口了,但要她放弃这个机会,她又舍不得,仔细想了想,推荐她娘家哥哥才是最好的。
文莲吃惊,“你娘家哥哥,这么好的机会不给你相公给你娘家哥哥,不怕你婆婆知道后闹?”
范翠翠苦笑,她也没法子,黄菁菁管得严,对这件事极为抵触,是她自己不要周士武去的,有朝一日知道她哥去帮工又怎样,怪不得她。
于是,她打定主意让她哥哥去,抓着文莲,低声下气说了通好话,直到上房传来黄菁菁的声音,她才惊慌失措的松开文莲,“文莲,我婆婆叫我了,我先回去了,你和你公公说声,下午我就找人捎信让我哥明早过来。”
文莲见她怕黄菁菁怕得厉害,骂了句没出息,凑到黄菁菁耳朵边的,打听起按捏的手艺来,“你婆婆教你三弟妹按捏,你就没吃味?这门手艺挣钱得很,你怕是还不知道,你婆婆把手艺卖给方大夫了,一次拿了不少银子呢,你婆婆手里有钱着呢。”
方大夫常来家里给她看病,她婆婆为了让方大夫尽心尽力医治她,给方大夫媳妇送了礼,方大夫媳妇和她婆婆说的,文莲没想到,黄菁菁能靠着这种不入流的手艺卖钱,她和范翠翠说这话,自然是有其他意思,“你三弟妹看着老实,骨子里只怕有自己的心思,明天我再让你三弟妹按捏,你在旁边好好看着,有了这门手艺,还怕以后挣不了钱?”
经得文莲提点,范翠翠只觉得如醍醐灌顶,她就是太傻了脑子转不过弯来,学了这门手艺,往后自己挣钱不用看人脸色,在周家,想要把腰板挺直,就得拿钱说话,以前是周士文,现在是刘慧梅娘家,地位都是拿钱堆出来的。
她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这时候,上房的声音大了,范翠翠不敢耽误,回了句来了,和文莲挥别进了院子。
“生孩子去了啊,大中午的不干活跑到外边偷懒,是累死你还是怎样?”黄菁菁坐在方桌上方,目光炯炯望着她,范翠翠心头一颤,指着外边道,“文莲找我说点事儿,我和她说桃花爹不去做帮工了,让她重新找人。”
黄菁菁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看范翠翠闪烁的目光就知道还有其他事,只是眼下她没心思管她,朝装好牛板车的周士文道,“你去山坳村问问,牛家到处给人打棺材,攒了不少钱,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买。”
十里八村,买得起牛的人家不多,黄菁菁想下午就把牛出手,拿到钱才是正经。
周士文答了声好,来不及吃饭便和周士仁赶着牛车出去了,范翠翠悻悻然回到堂屋,左右看了两眼,才发现周士武出门就没回来,她不由得问道,“娘,相公呢?”
“干活去了,你当像你个懒人整天偷懒啊。”黄菁菁的话不留情,“狗改不了吃屎,等生了孩子,我们慢慢算。”
范翠翠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昨晚黄菁菁掐的几下还在疼呢,肯定淤青了。
“娘,我以后真不敢了。”范翠翠言之凿凿,“往后您不让做的事儿我坚决不做。”
黄菁菁哼了声,拿起碗吃饭,幽深的眸子讳莫如深,范翠翠乖乖坐在凳子上,一动不敢动,文莲让她偷学手艺,她哪儿敢,被黄菁菁发现,休妻是逃不过的,黄菁菁心里只有儿子,没有儿媳,真被休回家,她便要照顾范家老小,时不时忍受兄嫂的刁难,自古以来,被休回娘家的女子,哪一个过上了好日子的?
她打退堂鼓了,学手艺是不错,可后果太过严重,她赌不起,在周家日子不好过,离了周家,日子更不好……
“老大媳妇,我看你娘的阵仗是要带一帮人闹事的,你自己想清楚了,想回刘家我不拦着,但想要留下,怎么做,你心里有数。”黄菁菁铁了心要和刘家撕破脸,就当她为几个儿子做最后件事了,这次把刘家压下去,往后便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了。
刘慧梅低着头,小声落着泪,许久,郑重地点了下头,捂着小腹,重复了句话,黄菁菁心头有了数,道,“吃饭吧,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
第51章 051大杀四方
燥热的天刮起了风, 远处的大树左右摇晃, 飘零的绿叶零星散落, 外边时不时有人经过, 稳重仓促的脚步, 随风而至,随风而远。
黄菁菁和刘氏把鸡赶进鸡笼, 清扫干净院子,回堂屋去了,院子里安静得不同寻常,桃花栓子都能感到不同以往的气氛, 老老实实在西屋睡午觉,范翠翠心头忌惮黄菁菁, 别人家的牛, 说卖就卖了,全家老小肯定是要上门闹的,她月份大了,被伤着如何是好?于是, 便想找借口躲出去, 思虑再三, 提着篮子去了堂屋, 黄菁菁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憩,刘氏和刘慧梅陪在身侧,二人做着针线活,悠闲自得, 全然没把接下来的事儿放在心上似的。
她往刘慧梅跟前凑了凑,低低道,“大嫂,你怀着身孕,要不要回屋歇会?”
刘慧梅若有所思看她眼,没作声,继续穿针引线,范翠翠得了冷脸,强颜欢笑的扯着嘴角,余光暗暗瞄着黄菁菁,不知她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压着嗓音喊了声娘。
褶皱的细纹堆里,那双精明得洞悉人心底的双目轻轻闭着,睡着的黄菁菁温和又平静,不似睁着眼的时候厉害,她硬着头皮,又喊了声,“娘,文莲那边我说过了,栓子爹不去,想把我娘家的哥哥喊去,明早就要跟着出门,您看我能不能回去捎个信?”
黄菁菁缓缓睁开眼,眼里残着惺忪,不甚清明,范翠翠胆儿大了些,温声道,“我问问我娘家兄弟,这么个机会,错过就没了,我娘家家境不好,若能找着份长长久久的工,我爹娘容易些。”
锋利的目光冷冷落在她发梢,范翠翠心头一跳,兀自瞪着眼,不敢叫黄菁菁看出她的紧张。
等了很久,才听见黄菁菁说道,“我能拦着不让你不成,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去就去。”
说完,黄菁菁又再次闭上了眼。
范翠翠心下惴惴,左右瞅瞅,刘慧梅和刘氏脸色平静如水,没什么异样的情绪,她心里稍安了些,答了声好,迈着步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到门口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哑着喉咙道,“三弟妹,劳烦你帮我照顾下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