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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今筹挥退儿子,看着章正宏的背影消失,外书房大门重新被掩上,他方收回目光。

为何?

还能为何,当初在两个女儿之间,他选择了大女儿,如今却是轻易改不得。

作为女儿,章皇后骄矜张扬,章淑妃温柔细心,当父亲的章今筹其实更喜欢小女儿一些,只可惜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章皇后明显更适宜后宫生存,且她还生了皇长子,将来谋求太子之位要更加容易,于是,他思索再三,便将筹码压了在大女儿身上。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章皇后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她已不再是当年只能倚仗庆国公府的章家姑娘,她心性果然适合后宫生存,当初章今筹的选择,让她有了把柄在手,庆国公府支持她母子还好说,若是倒戈,他相信大女儿必然会鱼死网破。

只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预料到,当年那个无所依仗的失母稚童,今日竟能反压皇后太子。

*

双方角逐如今变成三足鼎立,秦王强势回归京城,既拥有大兴精兵悍将,又有了夺嫡资格,假以时日,他必然成为势力最强的一个。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坐山观虎斗,他高据上首观望,稳稳当当的。

京城风向顷刻改变,没站队的谁也不敢轻动,毕竟这筹码一压,便连同身家性命也一并搭上去了,成功倒好,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京城罕见地风平浪静。

在这当口,四位皇子领了差事,立即便走马上任了。

当天,赵文煊很晚才回府,一撩起厚厚的锦缎门帘子,一股冷风便一同扑了进来。

顾云锦翘首盼望已久,听了响动便出门迎上前,赵文煊抬手止住她的脚步,道:“锦儿,我身上冷,你先不要过来。”

本来顾云锦刚已站住脚步,不料定睛一看,却发现不妥,她忙急步上前,“殿下,你身上怎么这般湿?”

赵文煊身穿绛紫色蟒袍,外披一件厚厚的玄色蜀锦面紫貂皮披风,这两种颜色湿了不显眼,但仔细看去还是有区别的,他解下皮毛披风后,里面的外裳也不能幸免,衣袍下摆、袖子、肩膀位置的颜色明显要深一些。

大风雪里当差,并不同于游玩,赵文煊是个很关心民生上位者,顶着风雪实地考察一番,然后上轿舆一边讨论,一边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匆匆忙忙,身上雪花只随意拂拂,如此反复,衣裳便湿了。

冷风一吹,还结了冰,顾云锦伸手伺候男人宽衣,纤手碰触到细碎的冰渣子,心疼极了。

幸好里面的衣服没湿,顾云锦松了口气,她替男人解了衣裳,便立即打发他去沐浴,泡个热水好驱逐凉气。

赵文煊劝了她两次,便闭口不言,只含笑看着她,顾云锦板着脸数落他,他也一一应了,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乐在其中。

他沐浴一番,洗去一身寒意,搂着人上了榻,二人被翻红浪,好生云雨了一番,赵文煊翻身而下,拥了正娇喘微微的顾云锦在怀,轻抚着她的背部,低声道:“锦儿,我欲明日一早,便送你与钰儿到京郊的温泉庄子去。”

第105章

她母子二人要去京郊的温泉庄子?

顾云锦闻言一惊, 微阖的美眸立即大睁, 急问:“殿下, 这是为何?”

男人从来不隐瞒她外面的事,因此顾云锦很明白此刻时局敏感, 她立即有了不好的联想。

顾云锦紧紧盯着男人, 赵文煊见她这般紧张,忙安抚道:“锦儿莫慌,外面并无事情发生。”

她松了口气,又听赵文煊解释道:“今日我正式领了差事, 为防坤宁宫那毒妇出幺蛾子,你须暂避避风头。”

他拒绝回封地,并顺利领了差事, 差事结束后入朝基本毫无悬念, 这么一来,赵文煊虽明面上没有与皇后东宫撕破脸,但实际上,傻子也知道他自立门户了。

此消彼长,太子处境很不妙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除非建德帝画风突变, 将手里的兵权尽数给了东宫,否则他基本不可能翻身了。

建德帝有可能这么干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皇帝只要一日没闭眼, 一日也不可能放下手里的权力。

即便是当年受宠如越王,最大的展望, 也就是撬建德帝的些许墙角罢了,似太子这般不得青眼的,还是省省吧。

皇后苦苦谋划了数十年,一朝大势已去,她很可能会做出一些事来泄愤的。

她的视线,必然放在身为罪魁祸首的秦王府之上。

赵文煊她不敢动也动不了,钰哥儿不但是龙子凤孙,还在建德帝跟前挂了号,她不敢明晃晃地打主意,秦王府中,就剩下一个软柿子顾云锦了。

建德帝在意自己的儿孙,但顾云锦一个小小侧妃,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肯定不会操心,即便出了岔子,想必也就是听听便算了,毕竟,千金贵女京中一抓一大把。

往后一段日子,赵文煊会忙活差事,不在府中,万一皇后一个口谕,把顾云锦召进宫中,她还真是不得不去,毕竟皇后召见皇子妻妾在正常不过,大面上,谁也说不出不是。

作为一个国母兼婆母,皇后甚至无需阴谋诡计,她只要表示,顾云锦无礼,罚她出去殿外跪上个把时辰,这天寒地冻的,就够呛了。

反正如今,京城上下都知道皇后与秦王之间的暗潮汹涌,她也不需要粉饰太平再,努力保持自己的慈母形象了。

一旦撕破面皮,那些虽不入流,但却让人无法追究的小招数,就够顾云锦受的。

今天刚领了差事,赵文煊便打定了主意,先将顾云锦送到京郊庄子上,至于小胖子就是顺道捎带的。

赵文煊细细解释一番,末了又道:“钰儿义父从前不是给你开了一个方子么?如今正好用上。”

顾云锦虽康健,但明显属于身娇体弱那类型,从前在大兴是时候,司先生开了不少方子给她调养身子所用,其中有一个,是配合温泉浸泡一起使用的,听司先生说效果显著,赵文煊一直记在心上,如今时机正好。

他早已打算好了,顾云锦对外宣称休养身子出京,这理由很好,再加上温泉庄子不在城里,足够挡住皇后的传召了。

顾云锦一听便懂了,点点头,“我明日一早便出发。”

两人说话期间,赵文煊大手的活动范围有了扩大的迹象,正事说罢,他摸了摸顾云锦小腹位置,心中却想着,他的小闺女儿怎地还没消息?

自从林姨娘说过二胎之事后,赵文煊便上了心,他一心一意给儿子添个小妹妹,一个酷似母亲般模样,香香软软小女娃儿。

只可惜,他埋头苦干一个来月,至今却还未见成效。

顾云锦要到温泉庄子去,他必不能常常过去,赵文煊很不舍,两者相加,他忍不住再次覆身而上,薄唇重新衔住身下人的樱唇。

顾云锦微微偏头避开,嗔了他一眼,“如今夜色已深,你,唔唔。”你明天不是要早起么?

只可惜她还未说完,余下半句话便被男人吞下,绵长一吻良久方结束,顾云锦娇喘吁吁,赵文煊却低声道:“锦儿,你不想我么?”他幽深的黑眸藏着眷恋,声音有不舍有黯然。

当然想的。且男人难舍难离的神态,也让她心中怜意大盛,她其实也很舍不得他。

顾云锦柔声说:“想,很想很想的。”

说话间,二人的唇已经碰到一起去了,娇吟粗喘渐渐再起,暧昧缠绵的啧啧水声愈发急促。

疾风骤雨,久久方平息。

*

纵情半夜,直接导致顾云锦次日骨酥力乏,不过她心里存着事,天还未亮时男人一动,她便醒了。

赵文煊吃饱喝足,明显精神抖擞,顾云锦瞪了他一眼。

他有些歉意,明知道她今日要早起,他昨夜情之所至,却是过了些。

赵文煊这般模样,顾云锦倒是心疼了,昨夜大家都舍不得对方,抵死缠绵,倒是谁也说不得谁。

“你莫要担心,我登了车驾便能歇息的。”她安慰他。

赵文煊想想也是,便又仔细嘱咐几句,顾云锦俱一一应了。

今早时间很紧,二人说了几句小话,不敢耽搁,便立即唤人进屋伺候。

诸般事宜打点停当,顾云锦吩咐碧桃,把昨晚连夜收拾好的大包袱拿出来,交到廖荣手上,并嘱咐道:“殿下若弄湿了衣裳,万万记得换一身。”

赵文煊身体确实好,但这般冰上一天,谁也不好受,而且按照往年经验,这差事大概能持续一冬,要是落下病根,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云锦也不会劝男人少往前去,她只收拾了几件大衣服,好让他衣裳湿了能换下来。

这话她昨日已经叮咛了数遍,赵文煊却半点不觉得厌烦,微笑听罢,他便再次应了。

赵文煊俯身,抱起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胖子,笑道:“钰儿,父王要出门办差,你乖乖在家不许调皮,可知晓了?”

“不!”小胖子撅着小嘴,看着老大不高兴。

昨天钰哥儿盼了父王一天了,睡觉前也没见人回家,今儿他一大早便醒了,一骨碌翻起便溜下床奔向里屋,好悬没逮到人。

小胖子聪明得很,一看父王这打扮,便知道他要出门,还要他不调皮,这是不可能的。

他气哼哼地瞪了父王一眼,想了想,拽着赵文煊的衣领嚷道:“我,去。”

小胖子已经能简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只可惜他老子却不能答应,赵文煊无奈道:“如今天儿冷,父王是要在外头办差的,你可去不得。”

外头,钰哥儿懂,撩起外屋门帘子就是外头了,他偷偷撩过两次,那冷风吹着他的小脸冰冰的,他当时立即便缩了手。

小胖子不吭声,赵文煊又哄了片刻,割地赔款许多,他才勉强答应了。

他将儿子交到顾云锦手里,又嘱咐道:“你在庄子上若是无聊,便命人接了姨娘小弟过来,与你叙叙话。”

顾云锦应了,抱着小胖子送赵文煊出了门。

接着,便该她整理行装,出发往京郊温暖庄子去了,这事越早越好。

顾云锦回头瞥一眼滴漏,见现在已经是卯时过半,她柳眉一蹙。

皇后昨日接了消息,若要找她麻烦,今儿一早便该来了。

宫门在寅初开启,文武大臣开始陆续上朝,后廷各宫要晚点,不过卯时也开了,秦王府距离皇宫极近,即便传信宫人只能步行出宫,一个时辰左右也能来到王府了。

赵文煊出门前,也连连嘱咐她要抓紧时间,顾云锦当机立断,立即命碧桃取来斗篷,母子二人披上后,她马上吩咐一声,两手空空便出了门,快速登上车驾出了王府,往城门方向而去。

至于行装方面,她留了碧桃金桔,让二人领着丫鬟婆子收拾,落后一步赶上来便可。

反正温泉庄子距离京城不过数十里路,缺了什么打发人回来去,一日来回足有富余。

她的决定相当正确,辰时刚过一刻,坤宁宫的人便到了,是大宫女白露亲自过来,一进门,她便说传皇后懿旨,要立即见顾侧妃。

白露连通传的功夫也没给王府,撂下话后,直接命人带她直奔明玉堂。

不管东宫如何颓势,皇后到底还是皇后,门房也不敢不从,只得领人往里去了,他想缓些,好让通风报信的早到一步,偏白露来过几次,糊弄不得,连连催促下,速度不得不快起来。

金桔碧桃闻讯面面相觑,好在殿下与娘娘有先见之明,否则慢了一步,还真会被人堵在屋里。

白露是传懿旨的,金桔碧桃先迎出去,施了个礼,才笑道:“真不凑巧,娘娘出门了。”

白露心中猛一跳,蹙眉问:“出门了?”她扫了院子一眼,道:“那你们赶紧命人把顾侧妃追回来,皇后娘娘要召侧妃进宫。”

金桔微笑,“侧妃娘娘身体娇弱,去年有神医开了个方子,让娘娘配合温泉调养身子,娘娘今儿一大早便出了城,只怕是追不上了。”

“常听我家主子说起,皇后娘娘宽宏大度,格外体恤弱小,想必这位姐姐回宫禀告后,娘娘一定万分赞同。”

金桔不是寻常奴婢,说话七分软三分硬,笑语晏晏间,几顶大帽子扣上去,让白露哑口无言。

皇后气急败坏之下要捏软柿子,用的招数不怎么入流,寻常人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大面子挑不出刺来,秦王府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顾云锦直接避开,这应对法子虽上不得台面,但却刚刚好,皇后不能大张旗鼓去追究呵责,毕竟,一日还未尘埃落定,太子还是有机会的,她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白露不甘心,硬是进正房察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