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男人,安静地品位起来,就像是年代久远而又隽永平静的古董,低调地昂贵着,却没有那样高高在上的冰冷。即使身处最黑暗的地方,也能从容地活着,散发出让人心情愉快的光。
他是个即使面对着深渊,仍然赤着脚,满不在乎地翘着二郎腿,说着一个不着调的笑话的男人。
痛苦不是不能落在他身上,只是他总有办法举重若轻。
黄瑾琛想,他就……不怕别人迷恋上他么?
火警的车队已经来了,然而成片的乌鸦却不见了,它们盘旋在空中,依然遮天蔽日,时而移动,着火的地方落下一地黑灰,已经把旁边的半堵墙给熏黑了。没有了可燃物,火势很快被救火队员控制住。
寇桐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他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楼顶上,正站着一个男人。
看见了这个人,寇桐终于明白了曼曼说的“像是从纸片里走出来的”,这个人就好像是二维世界里穿越来的一样,整个人与周围格格不入,即使他的双脚不是悬浮在地上,也能让人一眼看见。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非常复杂的袍子,衣摆上如曼曼所说,绣着大朵的花——不过不是那小柴禾妞说的月季,而是火红的玫瑰,手里拿着一束百合,领子上还插着一张纸牌。
真是非常像……安定医院里跑出来的。
黄瑾琛的声音从寇桐脚下传来,他问:“小丫头说他是个干什么的?变魔术的?”
寇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应了一声。黄瑾琛想了想:“我怎么觉得他是个跳大神的?”
跳大神的男人自脚下升起一团黑气,渐渐有乌鸦从黑气里面飞了出来,慢慢地缠绕在他身边,这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烟雾弹。乌鸦越飞越高,到最后没过他的脖子,只露出一张脸。
男人嘴角神经质地往上提了一下,算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寇桐遥遥示意,仿佛邀请他跟上来似的。
寇桐犹豫了三秒钟,果断跟上。
然而他脚下的墙根那里,黄瑾琛却不见了踪影。
寇桐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他发现对方应该是在有意邀请——一旦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对方也会相应地等他一会,方向正是曼曼说的“无名岛”。
这个人到底代表了什么?
是某个人把自己幻想成了某种模样,还是“他”就是某种幻想的产物?
一般人,一般情况下,会有一个比较准确地自我认知,通俗来说,就是照镜子的时候认识里面的人是谁,哪怕不那么喜欢自己的长相,心理上也是接受自己男女高矮胖瘦这一系列的指标的。
因此即使曼曼还是个小孩,何晓智迷迷糊糊的时候只顾着绝望,连自己所在的世界换了个维度也不知道,他们依然保持这自己原来的模样。
而就常识而言,一般人不会相信老鼠会说话,纸做的乌鸦能变成某种生化武器。于是除了曼曼,几个成年人都由于潜意识里不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所以他们也就不能像孩子那样察觉到老鼠的监视,也很难“听懂”它们在交谈什么。
综上所述,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人或者事物,与意识主体的关系,应该是在意识主体的“尝试性可接受范围内,赋予其最为理想的生活状态”。
如果无名岛上真的住了另外一个意识主体,那这个人的“常识”到底是多么的不走寻常路,才能弄出这么一个二点五次元的产物?
或者……意识主体可能是某种认知障碍?
寇桐心里一沉。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他们才到了码头,悬在半空中活像个大风筝的“魔术师”终于找到了他的机场,降落了。接着他的是另外一个二点五次元的家伙,看不出男女,头上带着很夸张的头饰,像是某个大陆偏远山区的少数民族人民,肩上扛着一根手杖,怀里抱着一只看不出品种的小流浪狗。
小狗说:“汪!”
寇桐脚步一顿,皱起眉看着他们身后的一艘游轮——那玩意实在是要亮瞎人狗眼,游轮上不像普通的船那样挂着普通的皮质救生圈,而是一个不知什么金属做成的轮子,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上面还画着各种繁复的东西,有动物,有植物,还有人和小鬼。
抱狗的人和“魔术师”一左一右地站着,像是迎宾小姐一样地对寇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如果此时有台词,估计就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了。
寇桐试探着问:“这艘船开往哪里?”
没想到抱狗的人还真的回答了——寇桐本来以为他们根本不会说话,那个人说:“开往我们梦想的国度。”
他说话的时候,话音里带着某种古怪的韵律,像是唱歌一样。
“带着遥远时空来的客人,去觐见我们的主人。”“魔术师”说,他手里的百合花散发出一阵一阵的香味——寇桐特意扫了那朵花一眼,发现它并不用浇水,依然水灵非常。
小狗继续:“汪!”
黄瑾琛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眼下他们也没有执行任务的时候彼此通讯用的工具,寇桐却不大担心他——如果连11235都不靠谱,这世界上就没有人靠谱了。
他决定亲自走一趟,来看看这个“意识主体”究竟有什么问题。于是就痛快地走上了那巨大而神秘的游轮。
那上面的轮子诡异地转了起来,让寇桐想起很小的时候看过地一部怎么也看不懂的坑爹动画片,里面有一个神神叨叨的少女总喜欢念叨“命运之轮开始旋转了”——从头到尾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仿佛命运之轮是个二十四小时卖票的摩天轮,所以他的印象特别深。
他猛地抬起头来,感觉这两个二点五次元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