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1 / 1)

锦绣官路 桃花露 3484 字 1个月前

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可她还没看着孙子成家立业呢,不能闭眼。

王婆子一边哭着死活不上面板,王柳坡就上炕将她抱上去,也不管她挣扎摁着让人抬上车。

祁大凤赶了两辆车来,老太太一辆,王柳坡几个一辆。

临走的时候,祁大凤问道:“不是还有个孩子吗?”

王柳坡前妻生的儿子,今年九岁,一直被虐待如今瘦得跟只小猴子一样,王辛氏整天让他干活,晚上睡外面,王婆子要是问一句她就破口大骂,老不死小不死,能让他们还喘气就是她菩萨心肠,还敢要求那么多。

祁大凤从院子角落里把王铁给拎出来,一抓之下那骨头都咯手,尤其是凸出来的肩胛骨,又薄又锋利,像刀一样。

祁大凤顿时一阵怒气涌上胸膛。

王铁吓得哆哆嗦嗦的,祁大凤就让民勇将他送上老太太那车。

很快村里王员外等人也过来招呼,自然是想结交林解元。

祁大凤不冷不热,表示会跟解元郎说的。

王员外就和王柳坡拱手,“真是恭喜舅老爷,见了解元郎记得帮咱们带好。”

王柳坡笑得得意洋洋,“老哥你放心吧,肯定的,等住一阵子我回来盖房子,还得老哥哥你帮衬。”

王员外笑道:“好说,好说。”然后目送他们欢欢喜喜地走了。

祁大凤带人赶路有门道,一路上一点都不耽搁,天黑时分居然就到了距离林家堡五里外的村子。

他让人赶着马车去了一处早备好的院子。

王柳坡和王辛氏急得问道:“到林家堡啦?我外甥和妹子呢,怎么不来接我们?”

祁大凤道:“天黑了,先投宿。”

王辛氏看看天,“还没黑透呢,咱们赶赶路,晚上就能在林家堡睡了。”

她这几天没少去王员外家,看人家那讲究的摆设、稳当的架子床,还有暖阁,睡着不知道多舒服呢,屋子里还香喷喷的,林家堡比王员外家有钱,肯定只有更舒服的。

如今感觉有盼头,她竟然开始嫌弃外面的住宿环境了。

第142章 恶报

祁大凤怎么可能管他们的意见, 吩咐一声就有人办了, 他带出来的民勇全都听他的话。

祁大凤不管他们, 去让人做了一锅烩面,里面多多的切了肉, 还有一根大鸡腿, 给王铁盛了一大碗,“吃吧。”

王铁惊吓得跟小动物一样, 不敢看他, 浑身哆嗦, 身上裸露的皮肤上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疤痕, 十分刺目。

祁大凤忍着怒气,“吃。”

王铁这才一边抖一边捧起碗来, 笨拙地拿着筷子挑面条, 他拿筷子姿势不对,整个手掌直接把筷子攒住,不但挑不起面条, 反而弄撒了,吓得立刻跪下匍匐在地,等着一顿暴揍。

祁大凤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孩子,心酸得感觉能拧出水来, “起来,我教你。”

王铁倒也不笨,很快就学会拿筷子,惊喜道:“我能夹起来了!”

祁大凤摸摸他的头, “细嚼慢咽。”

王铁嗯嗯,然后就开始呼噜呼噜地吃面条,记事以来第一顿饱饭,最香的饭食。

王柳坡和王辛氏俩人挤在一间厢房的小炕上,王辛氏不断地抱怨,又嫌俩孩子闹腾,打得孩子哇哇哭。

王柳坡不耐烦道:“你忍忍不行?明儿就到林家堡,给你自己睡一个院子。”在他的意识里,林家堡似乎都是自己妹子的,如今就是自己,唾手可得。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驶进村内,在院门前停下。

冯顺和秋贵几个护着车上的林重阳下来,林大秀下了马,把王柳芽也从车上扶下来。

九月里夜凉如水,王柳芽披着夹里披风,戴着帽兜,她感觉格外冷,好像自己月子里坐下病第一年在外面逃命的时候那样冷,后来得静云大师照顾,经过几年的调养,身体才好起来。

很久没这样冷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发病。

林大秀伸出胳膊揽着她的肩头,紧了紧,“要不要回车上?”

王柳芽咬咬牙,“我没事,咱们进去吧。”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必须迈过这个坎儿,这是大伯母教她的,如果一味躲避,躲在儿子男人后面,就算解决这个麻烦,还有别的麻烦,就算表面解决这个麻烦,心里还有刺儿,难免恶梦不断心虚心慌郁郁而终,甚至可能会连累儿子和大秀

所以她主动跟儿子讲要来看看,见见他们,以了却这一生的梦魇。

走到窗外的时候,她听着王婆子一个劲地咳,而王柳坡还在吹嘘、做白日梦,王辛氏厚颜无耻地嚷嚷见了妹妹先得置办上一年的衣裙首饰否则太寒酸,王柳芽原本积攒了十来年的怨恨、畏惧、痛苦,突然之间,不明所以地潮水一样散去了。

快而利索,让她有些不适应,从前压在心头的大山,哽在喉咙里的刺儿,竟然神奇地没有任何征兆和手段就消失了。

她甚至觉得也许当年爹去世的时候,一家子都已经跟着死了,眼前的亲人不是亲人,她都纳闷之前的十年自己为什么那么痛苦。

王辛氏在笑,“你看,我也没件像样的首饰,连支金簪也没。”

王柳坡轻蔑道:“就你那点眼光吧,金簪子算个屁,去了我妹子家,金的玉的翡翠玛瑙的,随便你戴,就怕你戴腻歪了嫌头沉。”

王柳芽站定脚步,提了口气,道:“你妹子自己也没翡翠玛瑙这样的戴。”

王柳坡怒道:“胡说八道,我妹子会没有?我妹子是林家堡四太太,我妹子是林解元的亲娘,只有她不惜戴的,不可能她没有。”

他以为是王辛氏说话呢,结果说完就见王辛氏一脸惶然地望着窗外,他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贴在窗户上往外看看,外面亮着几盏灯笼,他能看清几个人站在那里,最前面那个身影窈窕,是个女人。

“你你你、你是谁?”

王柳芽道:“你不是要见我,怎么见得反而问我是谁。”

王柳坡哎呀一声,欢喜至极道:“柳芽儿啊,我的妹子啊,你终于回来了,这十年娘和哥哥真是日思夜想啊。”他赶紧穿衣下地,又去隔壁招呼他娘,“娘,柳芽儿来了!”

看他兴奋地跟一只猴子一样蹦跶,王婆子急道:“你来、来,我跟你说话,你、你让她、让她来……”她一阵咳嗽,就喊道:“柳芽儿,柳芽儿,来,你来!你冲我来!”

王柳坡笑他娘高兴傻了,趿拉着鞋子下地请他妹子入内。

拉开门的时候,他看到院子里站着几个人,中间一个男人身材修长,眉眼俊美,跟当年那个三老爷有点像,他旁边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妇人,身量苗条,模样姣好,她旁边是个少年,俊秀得跟那天上的月亮一样,让人看得见摸不着。

看着这样一家三口,他突然有一种自惭形秽,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王辛氏啪嗒啪嗒地快步出来,“怎么不让妹妹和外甥进来,哎呀,还有妹夫,快进来,都是一家人,不用瞎讲究,快进来。”

她穿着寝衣,只套了一件薄薄的外衫,勒得胸前愈发波涛汹涌,被夜风一吹,冷津津的。

林大秀看王柳芽。

王柳芽微微颔首,举步进去,直接去了王婆子那屋。

王辛氏还把另外一盏灯也端进去,好亮堂一些。

王柳芽进了屋里,看着炕上那个目光阴沉的老婆子,十多年没见,对方没有一点内疚和悲伤,更没有一丝高兴,只有满脸的戒备和怨恨。

这哪里是亲娘。

王柳芽突然之间不怕、不伤心、不内疚,那些痛苦彻底被风吹走。

她就那么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亲娘,在她心里已经不是亲娘,只是一个老婆子。

她原本听了儿子说的,老婆子被儿媳妇虐待,寻思见了自己会痛哭流涕地悔过,会求自己带她脱离苦海,她还有点犯难要不要管,现在看来自己多心了,对方不但不会跟她哭诉求她从儿媳妇手里救命,反而还戒备她怨恨她是不是回来报复王柳坡的。

在她的心里,儿子始终是最重要的,女儿就是草芥。

王婆子恨恨道:“你回来干什么?”

王柳芽道:“我夫君和儿子在这里,我当然要回来。”

王婆子道:“你也知道你男人和儿子,你怎么就不体谅我?我也是为儿子想。”

林重阳见着老婆子居然一点都不悔改,还真是百炼钢成魔头,他淡淡道:“这么说,你不想带着儿子媳妇到林家堡享福了?”

王辛氏一听急了,“娘你老糊涂了,怎么跟妹妹说话呢。”

王婆子用力地拍着炕,尖声道:“我没糊涂,你们才糊涂,她哪里是让我们去享福,这是去活埋,你们就等死吧。”

林重阳都有点佩服她,这个老婆子也够可以的,没有被臆想的富贵冲昏头,不像她儿子那样蠢。

不说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林家堡以前,要对付王柳坡,那也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只是不值得而已。

现在王柳坡不但不低调,反而蹦跶出来找存在感,在他造成实质性的麻烦之前,就必须要解决掉了。

王柳坡和王辛氏生怕林重阳恼了,赶紧道歉,十分地谄媚讨好做小伏低,甚至连呵斥王婆子的事儿也作出来,气得王婆子一个劲地捶炕。

王柳芽瞥了她一眼,道:“你说为了传宗接代,为了我爹,我也会帮王家传下去。”她对林重阳道:“去领你弟弟走。”

林重阳早就打探好了王柳坡家的事情,自然知道王铁,他转身去了院子,祁大凤已经领着王铁等在那里。

林重阳道:“你叫王铁。”

王铁声音怯怯的蚊子哼哼一样,“是。”

“我叫林重阳,是你姑姑家的表哥。你亲娘早就死了,你爹和你后娘带着你奶奶和弟弟妹妹去享福,嫌你累赘,你跟不跟我走?”

王铁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头。

林重阳就道:“你要是跟我走,以后要守林家的规矩,好好读书,回头把王家门户立起来。”

王铁虽然不懂,还是点头。

林重阳就让祁大凤把王柳坡拿着的那张聘书交给王铁保管,带他上马车,这时候屋里传来一声嚎叫,是王辛氏,“什么?不去林家堡?那去哪里,我们不要去别的地方,我们要去林家堡!”

王柳坡也吓坏了,不是说去享福吗?“怎么哄人怎么哄人?”

王柳芽道:“是让你们去享福,也没说去林家堡,谁也没哄你们。”

是你们自己利欲熏心而已。

王柳坡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柳芽儿,柳芽儿,你这么狠心呢?你还记仇呢?亲兄妹哪里有隔夜仇?”

他似乎忘记当初怎么逼迫亲妹妹,怎么要去抓亲妹妹回来,逼的她走投无路想投河自尽的事儿。

“娘哎——她这是要我们死啊!”王柳坡崩溃了。

王辛氏也开始尖叫着斥骂,“我不去,我不去,你们休想抓我去,我要合离,我要合离,我不是王家的人!”

王婆子拿头使劲撞墙,“他爹,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这个死丫头干的好事啊!她发达了不提携哥哥,还想逼死亲娘和哥哥!”

王柳芽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们做戏,“我爹只关心王家能不能传宗接代,这是你们说的。”

当初她拿爹说话,他们说“爹只管传宗接代,没有孙子比什么都大,为了孙子其他都可以丢弃。”

她也看明白王婆子,这么多年被王辛氏虐待都没有死,现在更加不会死,不过是苦肉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