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子娴刮目相看的是江河两岸的土壤，下了飞机后子娴抓了一把土看了看又看，最后还尝了一口，当即就吐了出来，硬是在洪灾区刷了半个小时的牙。

“咱们走错地方了吧？”

卫时彦道：“没有啊，这里就是长江边上。”

子娴梦呓般的道：“在我的记忆里，大江与大河两岸的土地肥沃无比，漫山遍野的植被，牲畜成群。你曾告诉我，江河是人族的母亲，两岸的土地养育了人族，所以要感激。亡者会葬于江河两岸以肥沃土地，每年会举行盛大的祭祀。而水中妖族也会在死后沉入江河中，血肉喂养水中的同类，遗骸深埋淤泥之下，腐烂成泥回馈江河。我，从未见过江河两岸有什么地方的土地如此贫瘠，还杂质一堆。妈的，我吃进肚子里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闹肚子。”

卫时彦无言以对。

第107章 自作孽不可活

在天灾面前, 人总是能创造奇迹, 更是具有忘我的牺牲精神, 扛着沙包前赴后继的冲上堤坝堵住缺口，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水给冲走，等再找到的时候八成已经是死人了。

子娴坐在堤坝边上, 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在吃，一边吃一边数有多少个人被冲走了, 悠哉得让每个路过的人都想揍她一顿, 包括特勤处知道她身份的人。

那头蛟不知道为什么没出现了, 特勤处的精锐们一下子没事做，干脆一起上阵抗洪来了，包括卫时彦，从堤坝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子娴悠哉的模样，委婉劝道：“子娴你要不换个地方吃东西？”

子娴一本正经的道：“此地风景独好，我很满意。”

风景独好？卫时彦瞅瞅根本头顶看不到太阳的天空, 除了乌云的灰黑就没见着别的颜色了, 再瞅瞅周围被洪水给冲得什么都不剩的土地, 真没觉得这有什么独好的。

卫时彦抹掉脸上的雨水, 他不是子娴，站在暴雨里一滴水都不沾身, 这么半日，全身都是雨水，衣服脱下来一拧能拧出一盆水来。“你再坐这吃点东西，别人会揍你的。”每个人都在忙着抗洪, 就这家伙悠哉的吃东西看戏，卫时彦相信，脾气再好的人在不知道子娴身份的情况下都会想揍她，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怕还是想揍。

“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子娴很是自信的回答。“你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所以我没担心你，卫时彦腹诽。

“算了，你想在这吃就在这吃吧。”卫时彦无力道，子娴任性起来，谁也管不了，而且她也的确有任性的本钱，如她所言，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她。

子娴满意的一笑，咽下嘴里的面条，道：“如果真要屠蛟的话，你别掺和。”

卫时彦不解的看着子娴：“不屠蛟的话，洪水不会退的。”

“你屠了洪水也不会退。”子娴道。

什么意思？卫时彦疑惑的眨眼。

“这场洪水不是妖祸，是人祸，蛟只是想借着洪水之势化龙，虽然会加剧洪水，但并不违规，真因为这个原因杀了它，除非人族打算彻底撕毁与非人的盟约，否则回头所有参与的人都得死。”

卫时彦抓住重点：“你说的人祸是什么意思？”

“人祸的意思就是，这场洪水是人族自己搞出来的，死多少人都是人族活该，这么多天了你不会还没发现孙彬他们都有法力却没有用，反而跟普通人一样用人力来抗洪吧？明明他们可以用法力减轻洪水的。”子娴笑眯眯道：“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人祸只能用人力来解决，用法力，只会适得其反。”

如果说出发时还以为这场洪水是有蛟渡劫化龙所致，那么真的到了这里，看了大江两岸的土地后子娴就再也不会那么想了。

人呐，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天道是真的好轮回啊。

勾陈应劫降世的教训还不够吗？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卫时彦说：“人没有能力制造这样的洪水。”

子娴将最后一口面条咽下。“有，不过不是一时半会弄出来的，而是上百年，几十代人接力搞出来的。说起来我也是服了现在的人，就算是远古时代刀耕火种，人族也不敢把大江大河及两岸土地给弄成这么个鬼德行，你们倒好，肆无忌惮，真当江河是没有脾气的吗？路过江河我都没认出来，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不报复回来，天理何在？要喝口热汤吗？”

卫时彦将阳春面的热汤一口喝精光，冰冷的身体顿时暖和了不少。“我们已经知道错了，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顿了顿，子娴又补上一句：“我虽然跟你有感情，但别指望我为此去跟江河水神打架，我还没活腻。等江河气消了，这场洪水自然会退去，死去的那些人，全当祭河神的祭品好了。”

卫时彦抿了抿唇，问：“那我能不能见到江河水神？”

“你当神是大白菜想见就能见？而且地球现在这个情况，江河里还有没有河神活着真不好说。”江河湖泊都污染成了这个样子，子娴还真不能肯定江河水神命够不够硬，反正命不够硬的话撑不住这么大幅度的污染。

卫时彦也无语了。

“晚餐想吃什么？”子娴问，弄清楚洪水是怎么回事后她的注意力就全跑下一顿吃什么上去了。

“随便。”

“那就吃鱼汤，我之前看过，水里还是有不少大鱼的。”

“你不是不下水吗？”卫时彦奇道，之前特勤处求过子娴，子娴是水族，如果下水的话可以捞上来很多人，但子娴拒绝了，理由是：水太脏，一个不留神喝进一口，回头准得去肠胃科挂号。

“我刚认识一个挺好玩的小东西，它送了我一条江豚，炖了肯定很好吃。”

“好......什么鱼？”

“江豚。”

卫时彦嘴角顿时一阵抽搐，这些非人就不能仔细看看国家保护动物名单吗？“江豚是濒危物种。”

子娴反问：“所以？”

“不能吃。”

“凭什么啊，又不是我们把江豚给害成濒危物种的，凭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

“虽然不是妖族吃的，但你的行为在雪上加霜。”

“那就让江豚绝种吧。”子娴无所谓的道。“反正物种灭绝的因不管结出什么果来都不会跑我头上来。”她会吃得很心安。

卫时彦：“......”

子娴自己吃江豚是完全没心理障碍，她吃过的稀有物种海了去，就连它自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稀有物种——太古毒龙，三千大千世界只此一头。可卫时彦不是她，因此子娴最后还是......把江豚给炖了。

怕卫时彦不肯吃，子娴又另外弄了一条鲤鱼给卫时彦炖汤，唯一的问题是，鲤鱼体长数丈，都长出了龙须和龙角，显然是年深日久的鱼妖，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化龙，如今却成了一锅汤。

卫时彦心理障碍更严重了。

“我没乱伤妖，它趁着洪水吞吃活人，我顺手给猎了。”

卫时彦果断给自己盛了一碗江豚的汤。“我还是吃江豚吧。”

子娴故作诧异的问：“这不是濒危物种不能吃吗？”

“吃江豚总比一个不留神吃出人体某个部分好。”卫时彦敢打包票，子娴肯定没把龙鲤肚子里的东西给清完全。

“孟赢孟赢，我的鱼汤好了吗？”

卫时彦无语的看着一个穿着肚兜，看上去最多两岁却肥得不像话，一动就浑身肥肉向四面八方颤抖的光屁股小孩冲进了自己与子娴的帐篷。

子娴给小屁孩倒了一大碗龙鲤汤，想了想，又取了一盒没开封的巧克力给小东西。

小屁孩抱起跟自己脑袋一样大的汤碗将鱼汤一口喝光，然后接过巧克力拆开尝了一口，顿时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

“好吃就慢慢吃。”

卫时彦瞅着没有伞也没雨衣却一点水都没沾着的小屁孩，微笑道：“谁家小孩，真可爱。”他从未见过如此肥的小孩，但不可否认，这个年纪的小孩越肥越可爱，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捏一把，卫时彦想也这么做了，不过没捏到，小屁孩敏捷的避过去了。

子娴轻咳了下：“时彦，子隰三千多岁了。”

噗！

卫时彦一口鱼汤全喷了。

坐卫时彦对面的子娴抬手打了个响指，四溅的鱼汤在空中团聚成一个水球飞出了帐篷。

卫时彦擦了擦嘴巴。“它是什么物种？”三千多岁很夸张，但想想非人世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的品种，三千多岁的小孩......不足为奇。

“子隰是一种叫吞的灵，世间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都有一个吞，吞是山川河流之神的伴生物种，会吞噬化解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垃圾，从而达到净化的目的。”顿了下，子娴又补充了一句：“吞也会消化不良，你现在见到的这个就是吃撑了为了活命不得不退化到幼生期的吞。”

子娴是真没想到长江里居然还有一个吞，虽然在远古时，长江里生活着一大群吞，但想想远古时长江的模样，再看看长江现在的模样，子娴真心佩服这个吞，只是退化而非被毒死真心是个奇迹。

卫时彦愣住，灵？

神、魔、仙、灵、精、妖、怪、魑魅魍魉。

灵是第四级，也是非常强大的生灵，子隰做为灵能混成现在这个模样，绝对能称之为灵这一级所有物种的耻辱。

感慨还没完全退去，卫时彦便想到了子娴提到的一点，山川河流之神的伴生物种，也就是说，吞和山川河流之神的关系很密切，那应该认识长江水神吧？“子隰一直都住在长江里吗？”

子隰点了点头。“有的时候也会去别的地方转转。”吞和山川河流的神祇虽然同源，但还是有自由的，不过很少会有吞会乱跑，吞是灵这一级的所有物种中出了名的战五渣，啊不，战五渣都比吞厉害，吞比兔子还无害......至少没被污染的吞比兔子无害，至于被污染的吞，子娴见了也会绕道。

“水神不能离开，你如果离开了，它岂不是很孤单。”卫时彦道。

“我就是去找她的。”子隰道。

卫时彦愣住。“水神可以离开自己的辖地？”山川河流的神祇也是山川河流的化身，虽然属性不同，但特点相同：画地为牢！

第108章 神与灵

山川河流的神祇并不是不变的, 有的时候神也会死去, 而只要神不是自杀, 那么在神死去后，山川河流也会随之死去。然而有机缘的话，山川河流仍会活过来, 但那种机缘太难得，对此抱有希望的话不如洗洗睡自杀或搬家更靠谱。另一种就是山川河流的神祇选择了回归本源, 然后山川河流会孕育新的神祇, 但山川河流的神祇若是选择了回归本源往往意味着山川河流快死了, 为了延续山川河流的生命，神祇才会选择自杀以自己的灵气滋养山川河流让山川河流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自然，也有特例，比如神跑了，不过那种情况的神绝不会是原始神祇，原始神祇是跑不掉的, 山川河流就是它们, 它们就是山川河流。

长江并无原始神, 长江水神是天庭封的龙族, 但后来灵气稀薄，长江水神放弃长江离开了人间界。

长江水神的位置空缺了下来, 接任者是沅水之神。

沅水神女是一位原始水神，生于先秦时代，商朝前期，商王仲壬在位。

随沅水神女一起诞生的还有一头吞。

一神一灵相依为命了很多年, 过得很平静，也很快乐。沅水神女无法离开沅水太远，甚至只要上了岸她就会变得虚弱，但吞会为她带来陆地上的花草与水果，迁徙的候鸟与鱼儿会为她带来远方的消息。

稚童姿态的吞跑向了水底洞府将修炼的神女弄醒。“神女，今天那边来了好多奇怪的动物。”

沅水神女好奇的问：“什么奇怪的东西？”南荒虽无人迹，却多非人迹，什么稀奇古怪的物种都见过了，沅水神女知道，能够让吞说奇怪的动物绝对很奇怪。

“是一大群长着四条腿，却只用其中两条走路的动物。”

“你说的是飞禽吧？”同样是稚童模样的神女猜测，一堆腿的是蟹虾类，四条腿着地的是陆地动物和两栖类，两条腿的是飞禽，没有腿的是鱼，这是神女的认知。

“不一样，它们没有翅膀，不是鸟，不知道是什么。”

神女好奇的浮出了水面，水边迁徙来了新的物种，那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动物，也不是妖族，它们虽然与化形的妖族长得一样，却没有妖气。

神女说：“那是人。”

人跟动物是不一样的，这是一种充满了侵略性与破坏性的生物，神女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神女欢迎各种各样的物种迁徙到自己的辖地，因为那样会很热闹，而辖地物种越丰富，生态就越好，灵气越浓郁，她修炼起来也更容易，但她厌恶有生灵破坏生态。

新来的人大肆砍伐植被，猎杀动物，捕捞鱼虾，草木与牲畜们向神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人已经过了界。

万物猎杀为果腹为取暖，却不过头，在环境容忍范围之内，人却对沅水进行了近乎毁灭性的破坏。

在一片山林被人族纵火焚毁只为多开垦一片耕地后，沅水神女一个指令，沅水涌上岸淹没了人族的家园与田地。

破坏永远都比建设容易，千百年成形的森林一夕间被大火焚烧，没有百年无法恢复原本的生态，同样，人族建设的家园被淹没后，没个几年无法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