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1)

一出门我就看见大姨就近捡了块砖头,走到一辆停在不远处的白色SUV前毫不犹豫的砸碎了车窗,随意的拉开了车门,钻进驾驶室里低头鼓捣着什么。

大不一会儿的功夫,SUV的车身微颤,引擎嗡嗡作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禁让人怀疑车钥匙这种东西存在的必要性。

没想到大姨还掌握着这种才艺,看她轻车熟路的架势,大姨指定得有些副业,这套业务不知练习过多少次了。

大姨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刷新着我对她的认知,这一手绝活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怪不得大姨说起刀疤脸的时候总是一鄙夷,其中是不是还包含着技术层面的角度呢……

胡思乱想着,弭明诚已经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我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又错过了一个和大姨接近的机会。

我只好和妈妈、弭花花坐到了后排,可惜的是SUV的空间十分宽敞,后排坐下三个人绰绰有余,我连和妈妈挤在一起的借口都没有。

明晃晃的车灯亮起,大姨刚要踩下油门,忽然又停下了动作,我顺着大姨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前台小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杵在了车子左前方不远处,刚好站到了大灯照射范围之外,昏暗的天色使得她原本就僵硬的脸变得更加可怖,活像是八十年代港片里的女鬼。

所有人都没能察觉到她的靠近,我紧张地盯着张又雪的嘴角,生怕下一秒就只能看见她的鼻孔。

大姨并没有慌乱,淡定地撩开了车窗上的碎渣,将胳膊搭在了窗沿上,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车辆的登记证书上写着的就是大姨的名字。

张又雪面对大姨的询问充耳不闻,也没有插手这个犯罪现场的意思,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双手交叉垂于小腹,狭长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细缝,笑眯眯的看着车内的众人。

虽然小姐姐容貌在水准线之上,但在此情此景的渲染之下,你哪怕是迪丽热巴这么盯着我,我也只会觉得瘆得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双方僵持不下,或者说压根就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我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刚想催促大姨这个节骨眼儿还讲什么先礼后兵,大姨已经果断地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我连忙回头张望着,透过后挡玻璃看去,张又雪依旧没有什么异动,背对着我们站在原地,目送着我们离开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我们的逃亡之旅还算顺利,没有生什么事端,甚至连妈妈昨晚的经历都比我们这一路走来更加凶险,希望好运能眷顾着我们平安的踏出这个鬼地方……

忽然,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头磕在了车顶上。

我顾不得脑袋上的阵痛,转身看向了我们出发时的方向,张又雪那张还算俏丽的脸颊上依然是一个招牌式的微笑,虽说是职业性的笑容,倒也不会惹人反感。

然而我的冷汗却是一股股的往外冒,前台小姐姐的身体虽然没有动作,但她的目光却跟随着我们汽车而移动着,脖子几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亲,大家又不熟,用不着这么依依惜别吧……

我吓得赶紧坐了回去,生怕多看一眼小姐姐还以为我舍不得走了,要是热情的把我留下那可咋整……

妈妈虽然怂得一批,但她是属于那种好奇心盖过求生欲的类型,明明对鬼神一类谈及色变,却偏偏还要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看恐怖片,半夜吓得睡不着觉跑来钻我的被窝,可惜从我上初中之后,妈妈就逐渐收敛了自己的行为,那种早晨醒来发现怀里突然多了个大美女的幸福体验一去不复返。

眼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妈妈实在是忍不住自己探究的欲望,搂住弭花花的肩膀给自己壮胆,悄悄回头张望了一眼。

好在此时车子早已驶出了一段距离,四处弥漫着的薄雾淹没了张又雪的身影,妈妈张望了半天,看了个寂寞,扭头紧张兮兮又带着一丝丝期待的看着我问道:“咋啦咋啦,你看到什么了???”

我并不想告诉妈妈我所看见的东西,反正我们都成功逃出来了,没必要让妈妈平白担惊受怕。

可我还是个孩子呀,害怕不是我应有的权利么?

“没……没什么……”

我灵机一动,死死咬着嘴唇,微微低下了脑袋,双手用力地压在膝盖之上,紧紧地握成拳头,摆出了一幅惊慌无措的样子。

妈妈果然放下了自己的好奇,关切地朝我靠了过来,伸手想要搭在我的肩膀上,给予我来自母亲的支持。

然而我已经“嘤嘤嘤”的扑进了妈妈的怀里,搂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脑袋不断地在妈妈的身上蹭着,后脑勺顶着妈妈的一对巨乳,感受着生命本源的份量。

妈妈愣了愣,并没有把我推开,而是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柔声细语的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下搞得我反而不敢再乱动了,我又怎么能去亵渎妈妈纯真的母爱。

我收起了小心思,静静地趴在妈妈的怀里,弭花花突然低头看向了我,只见她一手倚着膝盖托着腮帮子,葱白的玉指抵着脸颊上上下下的滑动着,更过分的是她还对我比了个口型:羞羞脸。

阿西吧这臭丫头居然敢嘲讽我?!!

你个咸鱼还不是只能看着你爸爸相亲来相亲去的束手无策,千方百计、死皮赖脸的跟到了这里,结果你就窝在房间里写了几天的作业?!脑子里没进几本一课三练干不出这种事情。

有道是你笑赵某羞羞脸,赵某笑你干瞪眼!

想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一个准高中生在同龄人面前趴在妈妈怀里撒娇,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我干咳一声,从妈妈的怀里爬了起来,妈妈反而是有些母性泛滥,双手依依不舍的搭在我的身上,要是没有弭花花这个大灯泡,我指定要在妈妈身上赖到天荒地老。

重新坐直了身体,我朝妈妈点了点头,示意我已无大碍,眼神却总是忍不住向后撇去,生怕一回头就看见张又雪的脸紧紧贴在后挡风玻璃上,索性扭头看向了窗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冷清的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昏黄的路灯虽然还在工作,却一直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不知是从哪个烂俗的恐怖片场批发来的;藏于阴影之中的老槐树,巨大的树冠无风自动,哗啦作响,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中就像是一只狰狞的怪兽在无声地咆哮着。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缓缓从雾中驶了出来,刺眼的疝气大灯穿破黑暗,却始终无法照亮薄如蝉翼的雾气。

此时路面的能见度实在太差,大姨不敢开得太快,轻踩着油门,稳稳地行驶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

刚进村子那会儿,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在有心人的宣传造势之下,颇有一种门庭若市的感觉。

然而眼下的丘陵村早已不复昨日的喧嚣,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一丝烟火气都看不见,不远处的一扇卷帘门上更是裂开了三条巨大而狭长的豁口,光是这扇门的惨状就足以令人惶恐不安。

弭花花一开始还带着冒险般的小兴奋,随着我们愈发深入薄雾之中,迟钝如她也终于渐渐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小小的脑袋越埋越低,红彤彤的脸颊血色尽去,甚至主动钻入了妈妈的怀抱,与方才的我如出一辙。

为何女孩子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表达自己的恐惧,而男孩子只要稍微露怯就会招来异样的眼光?

我也想要跟着弭花花的动作再次扑进妈妈的怀抱,然而妈妈的母爱却已经尽数转移到怀里的新欢身上,嫌弃的一把将我推开,温柔地安慰起弭花花来。

可恶啊!到底谁才是您的法定继承人?!

妈妈想要一个女儿的欲望被弭花花彻底激发,此时我若是不开眼去触这个霉头,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这臭丫头真就一点底线都没有,当初在我面对说了那么多妈妈的坏话,如今却能心安理得的趴在妈妈身上寻求安慰,这份心理素质可以和大姨有的一拼了。

我懒得去和弭花花争宠,绝对不是因为现在的我没有一丝竞争力,眼不见心不烦,我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从我起床至今,时间又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有什么东西阻碍着阳光的穿透,本该是烈日高悬的时候,天空却依然昏暗的令人压抑,化不开的雾气使得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如雾里看花。

一路上寂静的可怕,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此时都已不见踪影,连最为喧嚣的蝉鸣鸟叫,都刻意保持着静默的姿态,仿佛在暗示着我们这个稀松平常的小山村已是生人勿近的禁地。

不管是强悍如斯的大姨,还是热衷于冒险的弭明诚,此刻都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这趟丘陵村之旅着实是给两人上了一课,不知道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专门往这种地方钻。

正当我出神之际,大姨忽然一个急刹,我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连忙扶住靠椅撑起身子,探头向前方看去。

只见仅能容纳一车通行的村口侧翻着一辆房车,各种零碎部件散落一地,几乎完全堵死了出路。

道路两旁的落差起码有四五米,根本就没办法绕行,更何况下方也冒出了滚滚浓烟,看样子已经有先行者强行冲了下去,结局并不是太乐观。

原本立于村口的石碑被撞歪了一大截,漏出了深埋地下的部分碑身,不同于石碑正面“丘陵村”几个描红大字,暴露出来的下半部分赫然镌刻的是“泅灵村”。

一时间,车上的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三个早已褪色,却似乎隐藏着天大秘密的字迹吸引。

“啊!!!”

弭花花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小手颤抖的指向了车子右前方的一颗大树上。

妈妈下意识地跟着瞅了一眼,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瑟瑟发抖着,看来弭花花取代我在户口本上的位置指日可待。

我顺着弭花花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具被开膛破肚的男尸晃晃悠悠的吊在了粗壮的树杈上,而缠绕着他脖子的东西,居然是他肚子里被扯出来的肠子。

这是我们所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直面这个小山村的恐怖,还未等我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道奇形怪状的黑影突兀地从树梢上闪过,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挂在树杈上的那个倒霉蛋就只剩下一截空空荡荡的肠子随风舞动着。

那男人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饶是我这被系统加强过的体质都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将尸体劫走了。

就在此时,异变又起。

路口被侧翻的小型房车挡住了视线的另一侧,倏然伸出了一只足足比熊掌还大上四五倍的巨爪猛地拍在了房车的车身上,夸张的比例就跟成年人抓着一辆小汽车模型。

光是巨爪尖端的指甲都至少有数十公分之长,我不禁想起路上见到的那个卷帘门上留下的狰狞爪印,想必应该就是这玩意儿的杰作了。

房车在巨力的碾压之下呻吟着凹陷了下去,紧接着那怪物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看着架势是准备登场亮相了。

电光石火之间,大姨率先反应了过来,越野车咆哮着飞速后退,一个华丽的漂移掉调转了车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后座上没系安全带的三人被离心力甩到了一边,我的脑袋紧紧埋在了妈妈的胸脯之上,但此时我却无心享受,待重新掌控了身体的主导之后,我连忙起身回头望向了村口,可惜被越野车冲破的薄雾已经重新聚拢,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都看得不太真切。

隐约间,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巨型猿猴形状的轮廓踩在了房车之上,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仰头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