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冲洗大地,连人类一并洗净了。
“唔。”津岛修治训了一下,“听见了吗,蛞蝓君。”
“听见了。”中原中也冷淡地回答,“这家伙反人类。”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言简意赅,却让津岛修治笑得前仰后合,肚子抽搐,疼得不行。
“精妙的回答,蛞蝓君。”他又对费奥多尔说,“明白了,你是来清洗人的,正好,与我的目的不冲突。”
“等等等等。”中原中也大感不妙,“你有什么目的。”
“刚刚才定下来的。”津岛修治说,“我想看人的死态。”
“什么?”
“人死前的状态啊。”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危险对古怪的事对会涉及生死的挑战很有兴趣,这些非日常的事件就像是卡顿的齿轮,大社会是精密运转的钟摆,只有卡顿的齿轮会带来噪音与错误。”
“我很喜欢这些齿轮,我喜欢他们带来的死亡与悲剧。”
中原中也切一声说:“好吧,我知道了,你们俩疯子正好可以凑在一起,没有我的事。”他警告津岛修治,“离医生远点,他是我的保护对象,你要赶过来,我就揍扁你。”
津岛修治就是笑,没说话。
“姑且问一下。”津岛修治问费奥多尔,“你为什么会学习日语?”
[啊?]
中原中也想:[莫名其妙。]
“我在西伯利亚看见了一个人。”费奥多尔说,“他跟神明一样。”
“是嘛?”津岛修治笑眯眯地宣布,“我们一起走吧蛞蝓君,把他留在血泊里。”
“哈?”
[什么样的人,才会跟神明一样?]
“他是个神明似的好孩子啊。”某一瞬间,津岛修治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我只看见了自己的怯弱、胆小与丑恶。
……
卡拉马佐夫找遍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搞清楚巨大爆炸声的源头。
“你告诉我船没有受损,没有触碰暗礁?”他眼睛闪着绿光,像是在北部狂奔的冰原狼,船长被卡拉马佐夫盯着看,冷汗一滴接着一滴地流,他说,“很抱歉,我们没检查出任何问题。”
卡拉马佐夫呵了一声,船长身边的船员,大概是个水手吧,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啸,就融化了。
融化的意思是,人像是一尊冰雕,在烈火边上烤,他化成了一滩水,水没有在船舱地板上荡漾开,而是蒸发成水蒸汽,消失。
房间忽然寂静,只能听见船运转时细微的“嗡嗡”声,恍惚间,大副、船长,都听见了同僚灵魂悲惨的尖叫,很快,就连叫声都不见了。
“再接着找。”卡拉马佐夫脸颊苍白,嘴唇却变得红润,他终于不像具庄严的蜡像了,“肯定有问题。”他轻轻瞥在场人一眼说,“你们也不想被吃掉吧。”
“……”
“哐当——”他摔门出去了。
……
一般情况下,蚕食人剩余的生命,可以给卡拉马佐夫续单日寿命。
人是最普通的,社会的底层、普通的劳苦里,如果与他签订契约的是大人物,是国家的中流砥柱,活的时间还能更长。
很可惜,水手给他带来的寿命现在不足几个小时,他确定自己的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或者说……
“卡拉马佐夫先生。”他在思考,人的声音却把思考打断了,回头看见相当年轻的男人,太宰治对他微笑,笑容谈不上是不怀好意还是别的什么。
“有什么事我能帮助你的吗,先生。”卡拉马佐夫说。
“当然。”太宰治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书,在不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