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笑了，缓缓起身，将祁一拉起来，牵着他走回家。

“祁一，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职业，做着不同的事情，只要你看得起自己，没有人能够看不起你。”他边走边道，“虽然生活会带来很多打击，但是每一个想好好生活的人，都是有资格昂首挺胸的。”

“不要轻易被他们打垮，祁一。”

这是祁一爸爸对祁一讲过，最正经的一段话，因为这是他爸爸认为的一段道理。但有的时候，道理只是道理罢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到初中后，学的东西越来越难，祁一逐渐认识到自己的脑子在接受知识这个方面的确不行，开始确信自己是个废柴，其他方面也毫无特长，除了一张越长越帅的脸。但这张脸其实也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安慰，因为这只能吸引女生，遗憾的是，他并不喜欢女生。除此之外，还要被各种老师念叨，“你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优点”、“可惜这张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瞧你这脑子哟”……

不过这也给了其他男生很多安慰，有时候祁一趴在角落里睡觉，会听见他们议论年级里哪个漂亮女生又跑过来偷偷站在窗外来看他了，然后发出羡慕的声音，“长得帅就是好啊”，紧接着又是其他不屑的话语，“没事，上天是公平的，他脑子不好啊”、“女生就是现在看他帅而已，没前途的人是不会嫁的”、“他家里条件也特别差”……

很长一段时间，祁一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除了长相之外还有什么优点，他开始觉得，自己可能也就不过如此，长大像爸爸一样当个保安也没什么，但心里又会不甘心，想着自己就真的只能这样了吗，他的人生就真的局限于此了么？

他是一个想好好生活的人，他也记住了爸爸说过的话，但在他本是最应该年少轻狂的十多岁，他一直没能昂首挺胸的去面对这个世界。

祁一努力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高一的时候，他妈妈突然生病了，幸运的是，可以治好，但需要做手术，然后住一阵子的院。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家里的支出也比以往更加拮据，几乎是能省则省。

祁一对物质方面没什么追求，但偏偏，旁人总是会注意到这一点，然后用挑衅的方式去戳他这根筋。

印象深的一次，他在座位上看书，看英语教科书，因为他上课跟不上，如果提前预习的话，会稍微能听懂一点。隔壁班的女生突然就坐到了他旁边，他不认识这个女生，但也知道这算是个漂亮的女生，或许就是同班男生总议论的隔壁班女神。

“祁一，你就是祁一吗？”女生开口了，神采飞扬。

祁一看了她一眼，点头。

“唉，祁一。”女生笑着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呀？”

祁一拂开她的手，摇头，继续看书。

女生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冷淡的拒绝，低下头，看到祁一的球鞋，眼睛一亮：“你看你这双鞋，边缘都破破烂烂毛毛刺刺了，还在穿呢，你当我男朋友，我给你买鞋，怎么样？”

祁一握笔的手突然一紧，差点将纸给捅破。

女生继续道：“我不仅给你买鞋，我还给你钱花，只要你当我男朋友然后好好对我就行，这算你捡便宜了，成不成啊。”

祁一盯着书，没有说话，也没有理她。

女生突然就有脾气了，因为她一向被人捧着，没人会对她这么冷淡，便一把将祁一的书给推了下去，生气道：“看什么看！你看书又有什么用，尽早放弃得了！比起这个，你倒是回我的话啊！”

祁一沉默着，慢慢抬起头，看了那个女生一眼。

其实祁一并没有刻意去瞪她，只是可能眼神中的确是没什么感情，便显得冰冷而尖锐，一下让女生的气势消了下去。女生心中隐隐后怕，心虚地开口：“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故意的……”

祁一起身捡起书，无言地将灰尘拍干净，低声开口：“不要紧，但是我不当你男朋友，不要再来找我了。”

然后回到座位，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似的，对外界充耳不闻。

放学的时候，他早早就拎着包出了教室，因为今天爸爸晚班，他要给医院的妈妈送饭，结果没走几步，就在走廊的角落被一些人给堵住了。

这种事情在这所学校其实很常见，只不过祁一是第一次被堵，但他大致也能猜到原因，低头扫了一圈，估计是之前那个女生的众多追求者们。

“别狗眼看人低，以为长得高就了不起吗？！”一个男生大概是感受到了祁一从高处往低处看下来的视线，十分不爽，怒吼一声就把祁一推到了墙上。

祁一不生气，只是很困惑，叹了口气，语气真挚：“大哥们，我本来就比你们高啊，这视线可不得低下来，要不你们都踮起脚？”

话一说出口，那些男生们更加气愤了，祁一的身上瞬间多出了几只揪住他衣服的手。一个男生脚狠狠踩上的祁一的鞋子，用力碾了碾，咬牙切齿：“臭小子，嚣张什么，你不就是有张脸吗？”

祁一冷漠道：“是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像挺羡慕的。”

拳头挥上来的瞬间，祁一给接住了，用了点力气，把男生的拳头往下摁，连带着胳膊给往下拗，那个男生吃痛“哎哟”了起来，其他人见状就要上手一起揍祁一，结果走廊前边突然跑来一个女生，大喊一句：“老师过来啦！”

那些男生立马怂下来，啐了几声跑走了。

祁一认识那个女生，是他班上的班长。他拎起包，路过的时候，低头道了声谢谢，班长的脸有些红：“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会愿意帮你的。”

“没事，谢谢。”祁一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摇摇头，走了。

那是冬天，哪怕是医院，也算不上暖和，可能是由于消毒水的味道过于冰冷。妈妈吃完饭之后，祁一让她睡下，帮她掖好被子，妈妈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臂问他：“你在学校怎么样，还开心么？”

“挺好的。”祁一将妈妈的手放进被窝，露出开朗的笑容，“妈妈把我生得这么帅，不会有人讨厌我的。”

“是么，那就好。”妈妈闭上眼睛，放心的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他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一掏口袋还有几个硬币，就买了个便宜的大白馒头，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啃。天色已经黑了，眼前是条繁华的街，大楼上滚动着明星艳丽姣好的容貌，人群来来往往，每个人似乎都有正在忙着的事业，光看这条街，好像这是个蒸蒸日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