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1 / 1)

周芸芸惊呆了。

待略有些缓过神来后, 她才抬眼看了看孟谨元, 发现后者比他更懵。也是, 周芸芸好歹两世为人了, 也曾近距离接触过孕妇, 尤其这辈子更是有一堆的嫂子,其中还有生双胞胎的。因此,惊讶归惊讶,在短暂的呆滞后,倒也坦然接受了。

唯有一点。

“阿奶, 要不你再帮我去寻个奶娘?”

旁的事儿周芸芸还真没放在心上, 她知晓自个儿肚子略有些大,先前只以为是吃得太多了, 如今被周家阿奶提醒以后也仅仅是觉得怀了双胎,想着先前二山子媳妇儿也平安生产了, 倒也没有太大担忧。

她想着,自个儿打小身子骨就很结实,就算活儿干得不如几个嫂子多,可她包括原主在内,都整日里上蹿下跳的, 光是村子后头的大青山就不止去过百来回了。即便成亲后她懒散了许多,可到底每日里都有保持适量的运动, 还有就是时常去后罩房下厨做吃食。

如此这般,兴许生产的时候会艰难,却也不至于发生难产的事情, 毕竟她又不是那等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贵千金小姐。

不过,周家阿奶有句话说的没错,只要她生了两个以上的娃儿,她绝对喂不过来。

“奶娘你个头啊!你这会儿该找的是大夫!大夫!!”周家阿奶毫不犹豫的喷了周芸芸一脸,回头就冲着跟前的小丫鬟吼道,“还傻愣着干啥?赶紧去请大夫啊!倒是先来瞅瞅胎位正不正,旁的事儿以后再说!!”

小丫鬟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整个人就如同装了弹簧一般,瞬间弹了出去,眨眼就没了人影。

再看旁人,也都一脸心有戚戚然的瞅着周家阿奶,没人敢吭一声。

周家阿奶运气,再运气,最终气沉丹田一声怒吼:“得了,让傻儿子哪儿凉快待哪儿去。从今个儿起到好乖乖临盆,我哪儿也不去就搁这儿待着!!”

那自然是最好的。

孟谨元长出一口气,这要是搁在旁人家里,多半都不会欢迎媳妇儿娘家人在自家长住。可凡事皆有例外,谁叫孟家没有长辈呢?他原就是独子,且孟家人口一直不兴旺,他才是从未接触过孕妇的人。

先前倒还罢了,毕竟周芸芸能吃能喝,瞧着脸色也极好,如今听周家阿奶这么一说,他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反正比去考会试要紧张多了。

幸好有周家阿奶在,这位可比谁都靠谱。

就是祁家大少爷该哭唧唧了。不过,对于周家阿奶来说,没有人比她的好乖乖更重要了,别说哭唧唧了,就算今个儿祁家大少爷一哭二闹三上吊,估计她都不带眨眼的。

两刻钟后,大夫来了。

这大夫是从街面上的回春堂请的,虽不是什么名医,医术却不赖,尤其擅长妇人怀孕、产后调养一事。饶是如此,在看到周芸芸那硕大的肚子后,老大夫还是被唬了一大跳,又一番仔细诊断后,当下断言所怀之胎至少有仨。

三胞胎……

周芸芸开始犯愁了,她担心的还不是生产的时候遇到困难,而是发愁三个孩子会不会营养不良。像当初二山子媳妇儿生大文、二文时,虽说怀孕时也养得很好,可孩子生下来后仍是比寻常孩子小了一大圈。

就那还是双胞胎,她怀得却是三胞胎。

好在老大夫也说了,周芸芸的脉象很稳,无论是自身还是腹中胎儿都养得极好。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怀多胞胎是很容易早产的,有些甚至才七八个月就提前出了娘胎,看着格外得羸弱瘦小。像周芸芸这般,差不多已经满九个月了,即便立刻生产,问题应该不算大。

尽管俗话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事实上只要孕期超过九个月,就不算早产了。当然,对于孩子来说,能多在母亲腹中待一日,就多一分存活的希望。

尽管老大夫说得委婉,可周芸芸还是听懂了,也终于开始紧张起来。

这年头孩子的夭折率实在是太可怕了,独一个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多胞胎。

周家阿奶这会儿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

先前周芸芸没心没肺时,她觉得这孩子也太没警觉性了。可眼瞅着周芸芸开始忐忑不安了,她又开始心疼上了。她的好乖乖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如今一怀就是至少三个,这要是已经开过怀也就罢了,偏生还是头胎……

为今之计,也只能盼着天生的福运能帮着度过这次难关了。

老大夫倒没开什么保胎药,只因周芸芸这胎稳当得很,他只给推荐了两个名声不错的稳婆,毕竟干一行的,又在京城待了大半辈子,对行当里的事儿自是门儿清。

有了老大夫的推荐,周家阿奶还嫌不够,又将祁家大少爷使唤得团团转。

可怜他一个皇商家的嫡长孙,已娶了妻但尚未生儿育女,却要提前接触例如稳婆、奶娘之事。逼得他差点儿把自己挠成秃子,好在最终结果还是好的,他圆满的完成了周家阿奶交代的任务。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祁家那头开始怀疑他豢养外室,还是连私生子都有的那种。不然,他寻稳婆和奶娘是吃饱了撑着吗?

对此,祁家大少爷不予置否,只道清者自清。

他倒是无所谓了,可祁家大少奶奶得了消息后,差点儿没急得上吊。说真的,她并不介意自家男人姬妾成群,可长子必须得由她肚子里出来!

这一急,她又出昏招了。

不过那却是后事了,且跟周芸芸毫无关系。

孟家这头,孟谨元倒是想陪着周芸芸,反而周芸芸看得很开,只劝他去前院苦读,横竖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得为旁的事情分心的。至于她本人,有丫鬟婆子伺候着,还有周家阿奶监督着,该是出不了什么事儿。

周家阿奶也劝孟谨元离开。一方面也是为了孙女婿的前程,毕竟如今她家好乖乖是跟孟谨元绑在一块儿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另一方面,却是嫌他碍事儿,在阿奶眼里,女人生产跟男人没有任何关系,边玩儿去!

没等两边达成一致,殿试的时间下来了。

会试是从二月十五开始的,放榜时便已是三月初了。而殿试则被安排在三月二十一,统共只有一天时间,更准确的说,是从辰时一直到申时末刻。

换算成周芸芸熟悉的计算方式,也就是从早上七点一直考到下午五点。

当然,中间会有休息,也会提供午膳。

跟乡试、会试不同的还不仅仅是考试时间,更重要的是考试内容。殿试不考经史子集,只考策论,且皆是时务题。

说起这时务题,就不得不提起先前周芸芸随口瞎说的地龙翻身了,事实上会试之时,还真就出了相关的策文,不单提了地龙翻身,也提及了其他天灾**之后的处理方式,包括去年大青山一带的水患。

像孟谨元倒是还好,他的学问本就极为扎实,此次更是名列前茅,即便没有周芸芸的提醒一样能够顺利过关。可小柳就不同了,尽管他不是倒数第一,却是倒数第二,若非当初认真的听了孟谨元等人的讨论,只怕这回就要名落孙山了。

因着殿试近在眼前,且周芸芸又被周家阿奶困在了后宅,小柳只暂且歇了心思,想着等孟谨元的孩子出生后,定要送一份大礼。

不过,彼时的小柳并不知晓周芸芸怀的是多胎,自然不会知晓他所要送的大礼得至少乘以三。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殿试之日。

尽管依规矩宫里会提供吃食和饮水,也会安排便所,可那到底是宫中,所有的考生无一例外的选择易饱不易排便的吃食,也未曾喝水。

幸好,殿试仅有一日。

只不过这一日,周芸芸却连像上次那般送出大门都不可能了,还是孟谨元特地回后宅同她道了别。对了,近日里孟谨元一直歇在前院,因为后宅除了周家阿奶外,还有两位稳婆全天候待命。

兴许是家有娇妻待产,孟谨元反而觉得愈发有动力了。殿试上答策论之时,他仿佛如有神助一般,思维极为清晰,下笔无比顺畅,正因为全神贯注的醉心策论,以至于完全忽视了前来探访的圣上以及诸大臣。

依着惯例,殿试也是由主考官主持的,顶多为表重视再多派两位翰林官,极少有皇帝亲临的情况发生。

可谁让今年是个特例呢?

先是各种天灾**,之后又流言四起,更兼出现科举考题泄露一事,为确保万无一失,圣上甚至都没敢轻举妄动,而是来了个釜底抽薪,只为能让本届科举稳妥度过。

自然,圣上亲临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而这届科举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两位京城才子了——左丞相幼子文翰,秦太傅长孙秦泽润。

除此之外,托进士胡同扬名京城的福,圣上也关注了孟谨元等人。而在孟谨元四人之中,最吸引圣上的竟然不是学问一流的孟谨元,而是柳崇泰。

也就是小柳子。

小柳为啥会那么吸引圣上呢?还不都是因为他能吃!

咳咳,是他心境稳定。

会试最末一场时,圣上曾微服私访于考场。当然,所谓的微服私访其实也就是个名头,即便没有穿龙袍,单看主考官以及诸差人的反应,也不难猜出来者何人。不过,也有人没有注意这些,除了像孟谨元这种醉心学问的,也就只有小柳子了。

人家是醉心学问无暇分心,他是沉迷吃喝不可自拔。

圣上对他印象极深。

正因为如此,一个没忍住,圣上就在小柳身畔多待了片刻。巧合的是,小柳这回手边是没吃食了,可他被策论难住了,偏他这人也有些异于常人,旁人若是无解多半抓耳挠腮,独他即便不会做,也仍下意识的泼墨挥毫。

简而言之,就是我不会,我也不能交白卷,怎么着也得写一大通上去交差,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呢?

蒙没蒙对暂且不提,反正观圣上的神情倒是对他极为赞赏,主考官虽一生清廉,可多少还有些畏惧皇权。待圣上离开后,便忍不住渡步到小柳身畔,低头细瞧了几眼。

怎么说呢?这策论写的相当平凡,看似围绕题目句句在理,实则全是大空话,没一句管用的。

主考官抚着他那花白的山羊胡子,一脸的怀疑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嚎(^o^)/~

☆、第174章

殿试仅一日, 待申时末刻交卷后, 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及至阅卷日, 在圣上的主持下, 分交读卷官轮流传阅, 以各种符号示优劣。其中,以圈为最佳,又以叉为最劣。

最终,得圈者最多的十份考卷交由圣上亲审,钦定名次。

尽管所有参加过殿试之人皆可以被称之为天子门生, 可事实却是, 圣上仅评定前十名,其他考生则由诸大臣评优劣断名次。

一切依序进行, 却在最后一步出了岔子。

十篇最优秀的策论之中,又以其中三篇为最优, 得圈数目完全一致。圣上细细品读之后,亦不能分辨出优劣,却在心中已明了此三篇策论出自于谁之手。

虽说今年的科举比之往常都要严苛,在原糊名制的基础上又恢复了前朝的誊抄考卷制度,为的是防止笔迹泄露本人身份。这本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至少在会试之时完成得极好。唯一的问题是,殿试之时众考生并非蜗居于号舍之中, 而是皆在保华殿内于书案上答卷。

恰好,圣上曾亲临。

三篇策论,其一出自于左丞相幼子文翰, 其二来自于秦太傅长孙秦泽润,最后一篇却是寒门子弟孟修竹。

圣上心中明了,他已猜到策论为何人作为,恐怕其他重臣亦是如此。

当下,圣上索性将这三篇策论挑出,横竖不论名次为何,此三人必为一甲。至于具体名次,对于圣上而言真不算什么,倒是不妨借此考验一番朝中重臣。

“朕已圈定一甲三人,却对择何人为状元举棋不定。不如就由众爱卿分说分说?”

平心而论,圣上是真的不在乎谁是状元郎,他若真心想提拔一人,即便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亦无碍。反之,状元郎每三年都会出一个,若有恩科,则还能增加。可这些年来,又有几个状元郎成为朝堂中流砥柱。

所谓状元、榜眼、探花,抵不过一句皇恩浩荡。

不过,沉迷于功名利禄的俗人还是极多的,哪怕是朝堂重臣亦不能免俗。

在分头传阅三篇策论之后,朝堂之中很快就分为了两派。

一边是左丞相交好之人,当然左丞相本人是不会出面的,有些话自然旁人替他分说,且左丞相幼子文翰确是满腹经纶,一篇策论在写得有理有据的同时,又兼辞藻华丽、字字珠玑,端的是难得的锦绣文章。

另一边自然是以秦太傅为首,同样本人并未出面,却有门生替其把该说的话尽数道出。自然,这些的前提是秦太傅长孙秦泽润也是才华横溢之人,正因为两人旗鼓相当,才能有今日精彩对弈。

旁人暂且不论,反正圣上看得挺乐呵的。

身为天子,自要懂得平衡之道。如今天下太平,倒无需太在意武将,文臣之中,又分为两派。圣上原是两不相帮,而后却是哪边势弱便暗中相助,待两边实力相当之时,再适时袖手旁观。

巧合的是,无论两边如何巧言善变,有一点却是有志一同。

两派皆认为探花郎非孟修竹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