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姐的婚事尚无着落,而会计室里则闹开了锅,徐姐那个痴迷于垂钓的独臂丈夫,烂醉之后,不顾众人的阻拦,骂骂咧咧地冲进会计室,他恶狠狠地揪住徐姐的秀发:「婊子养的臭骚屄,过河折桥的贱女人,操你妈的,看我没用了,你就想他妈的一脚把我踢开,去另寻新欢,我,我,……」
怒不可遏的独臂人伸出仅剩的一只手臂,凶狠地击打着徐姐的面颊,如果不是众人及时拽扯开,徐姐那秀美的容颜定会饱偿一通无情的铁拳。
「呜——,呜——,……」下班后,徐姐找到了我,她一边抽涕着,一边用手帕擦抹着被打肿的眼眶,我看到眼里,乐在心上:活该,活该,该打,该打,打得好,解恨,独臂人还是手下留情,应该把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女人打成独眼母夜叉。
「小力,怎么办,他说什么也不肯离,这不,把我打成这样,小力,我的小心肝,咱们可怎么办啊,你倒是给姐姐想个办法啊!」
「哼,」一想起徐姐在我家放火烧貂皮大衣那件可怕的事,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既然他不肯离,那,咱们就算了吧!」
「不,不,我一定要离!」
「徐姐,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还是拉倒吧!」
「啊——,」徐姐一惊,咧开了嘴:「为什么,你,不娶我啦?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最清楚,瞅你在我家干的好事,你想把我家烧光啊!」
咕咚一声,徐姐直挺挺地跪在我的面前,顿时泪如雨下:「小力,我不对,我不对,我向你认错,当时,看到你妈妈那冷冰冰的样子,连句话都不跟我说,还下楼躲开了,我脑袋一热,就做出了那件傻事。小力,我的小心肝,原谅我,原谅我,以后,我再也不干那傻事了,原谅我,姐姐不能没有你!呜——,呜——,呜——,」
「可是,你的丈夫不肯跟你离,你怎么办?你想犯重婚罪,我可不想!」
「小力,给姐姐想个法子,法院总是偏向他!」
「那当然,人家是残疾人,是弱者,法院当然得偏向点!」
「小力,给姐姐想个办法啊!」
「办法吗,到是有!」
我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女人,我需要她,不是她的身体,更不是她的心,而是她的钞票,于是,我说道:「揍打!」
「揍他?」徐姐反问道:「可是,我,打不过他啊,虽然他只有一条胳臂啦,我还是打不过他啊!」
「哼哼,」我冷冷地一笑,露出一付十足的无赖嘴脸:「笨蛋,谁让你打他啦,雇人啊,雇人狠狠地揍他一顿,」
「这,」徐姐迟疑起来。
我问道:「怎么,舍不得了,那,算了!」
「不,」徐姐拽住我的衣袖,站了起来:「小心肝,我是怕把他打坏,闹出大事来啊!」
「不会的,」我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吧!」
「好,小力,小心肝,你可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啊!」
「这个,我比你清楚,来,」我向徐姐伸出手去,「来之,来之,来之啊?」
「什么?」
「操,废话!」我学着老杜的样子,手指肚频繁地摩擦着:「钱啊,钱啊,哪有找雇佣军,不给钱的,没有钱,谁给你打人?」
「好,」徐姐问道:「小力,需要多少钱,我明天就给你!」
「三千!」
「好的,明天早晨银行一开门,我就去取!」
第二天上午,徐姐果然把三叠钞票送到我的手里,她千叮咛、万嘱咐着:「小力,我的小心肝,告诉雇来的人,下手一定要有分寸啊!」
滴滴嘀,滴滴嘀,滴滴嘀,滴滴嘀,……我正美滋滋地数点着厚厚的钞票,腰间的呼机突然叫唤起来,不用问,老杜又找我了,我的呼机号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哈哈哈,杜大哥,老弟我正想找你呐,你却先传了我。
我把钞票塞进小皮包里,冲徐姐摆了摆手:「姐姐,我这就去了,老杜传我了,我找他,给你摆平此事!」说完,我急忙跑向公用电话亭。
「大哥,有事吗?」
「操,」老杜还是那大大咧咧的口气:「快点过来,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忘了!」
「什么事?」
「操,真是好记性,爬坡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让你帮大哥我,爬个坡!」
「哦,想起来了,大哥,在哪啊!」
「天鹅湖宾馆,快点来吧,我又他妈的输个鼻青脸肿!」
我拦住一辆出租车,风风火火地赶往天鹅湖,现在,我也有资格、有钞票理直气壮地打的了,我好不骄傲,想到此,我更加坚定与徐姐结合的决心,没有徐姐,我,有钱打的吗?
当我推开宾馆的一间包房时,豁——,屋子里狼籍不堪、乌烟瘴气,老杜歪着身子坐在床铺上,摇头晃脑地吞云吐雾,见我进来,他呼地站起身来,扔掉了烟蒂。
「啊——,」老杜非常亲切地与我拥抱着:「小老弟,小连桥,多日不见,好想你啊!」
除了老杜,满屋子的人我只认识一个:老冯,我与老冯握了握手,然后,老杜开始给我一一介绍:
「这位,二欣子!」
「你好,」我与被唤作二欣子的中年男人握了握手,他没有老杜壮实,却长着非常可笑的啤酒肚,手里也握着一部手提电话。
老杜又指了指墙角处的一个大块头:「这位,秃子!」
「哎,你好!」我急忙把手从二欣子那里抽出来,跟大块头秃子握了握手,老杜又拽了拽我的胳臂。
「嗯,这位,」他指着方桌旁一位年轻人对我说道:「小林子,牌坛高手!」
「不,不,」小林子一边谦虚着,一边与我握了握手。
我心里想道:不用问,老杜让我帮他爬坡,对手,一定就是他喽,于是,我非常留意地注视小林子一番,乍看上去,他要比我年轻一些,这使我倍感意外。在社会上混迹多年,我永远都是可怜的小字辈,与我打交道的那些个老江湖,如果细细道来,更确切地说,我应该称呼他们谓叔叔,而不应该大大咧咧地称兄道弟。
年轻的小林子戴着一付亮闪闪的近视镜,面色显露着病态的苍白,我轻轻地抓了抓他的手掌,干枯而又冰凉:「你好!」
「你好!」
「她,」小林子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妙龄女子:「她,小穆,我的媳妇!」
我冲小穆点点头,相互间友好地微笑一下,小穆约莫二十左右岁,身材高佻,体态轻盈,皮肤白晰,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放射着迷人的光芒,一对明亮的黑眼珠,炯炯有神,流淌着滚滚春情。
啪——,一副崭新的扑克牌被老杜甩到了桌面上,他冲着我和小林子说道:「运动员,入场!」然后,又把一叠钞票甩到我的眼前。
「大哥,」小林子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别玩了,我请你,请大家桑拿,还不行吗!」
「操!」老杜立刻放下笑脸:「咋的,赢了几个臭钱,就脚底抹油,开溜哇——?」
看到老杜那可怕的冷脸,小林子再也不敢拒绝,默默地坐到我的对面,我抓起了扑克牌,为了打消小林子对我的警惕性,我故意佯装笨拙地摆弄几下,然后放到桌面:「哥们,请错牌!」
「操,又开战了,」二欣子和秃子立刻凑拢过来,纷纷对我说道:「哥们,这小子牌玩得特滑淌,把我们全都给收拾光了,你,可要悠着点,……」
「五十!」
「跟了!哥们,请别动牌,我返抽你五十!」
「好的,跟你,请抓牌!」
第一把,小林子赢了,于是,扑克牌到了他的手里,我点燃一根香烟,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而眼睛则偷偷地盯视着小林子的手掌,看他如何洗牌、倒牌。
啪——,小林子把穷折腾一番的牌往桌子上一放:「哥们,请错牌!」
连抓两张,我悄悄地掀开看了看,两个Q,我心中暗想,这小子,给我做好套了,让我上勾,去抓第三个Q,然后,他,或者弄出三个A、或得弄出三个K,收拾我。为了验证一下,我拚死跟了一把,一点不错,我又输了。旁边的老杜有些沉不住气,但是,并没有过份的表现。赌局继续进行。
又是一番撕杀,我渐渐摸出小林子的套路,于是,决定开始反击,我把从眼镜那里学来的技法全部派上用场,他让我错牌,我就照着他码的牌印,悄悄地漏过一张,小林子看在眼里,非常不自然,苦涩地咧了咧嘴角,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去抓牌,我默默地注视着他:小子,玩吧!
有时,我则错开三张、或者是四张,小林子认为尚有一线希望,准备拚命跟到底,他大把大把地往桌子上抛着钞票,企图把我震住。
「操,踢,跟不跟!」
「呵呵,」我根本没有看自己的底牌,而是刁顽地瞅着他,挑衅般地说道:「哥们,别踢啦,你要的那张牌是不会抓到的,太深了!」
「嗯,」小林子的白脸突然唰的一下子红胀起来:「你,」
「哥们,」我抓起满桌的钞票:「哥们,还是省点吧,不信,你自己看,」说完,我哗地掀起扑克牌,小林子登时傻了眼。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就要这张牌!」
「我也不知道,凭感觉吧!」
我觉得火候已到,应该掀他的老底,当小林子再次让我错牌时,我笑嘻嘻地用手指尖点划着扑克牌:「哥们,想怎么错?」
「随,随便!」
「这么,这么,哥们,」我呼地将整副扑克牌极其熟练地翻转过来:「哥们,别玩了!」
「啊——,」眼前的一切,顿时把老杜、老冯、二欣子、秃子,给惊呆了。
「操,好哇!」老杜一把揪住小林子的衣领:「他妈的,出老千,跟我玩这个!」
「大——,哥——,」小林子哆哆嗦嗦地吱唔着,老杜举拳便要开打,我一把挡住,一边摆弄着扑克牌,一边冷冷地问他道:「哥们,谁是你的师傅?」
「眼镜!」小林子像个囚犯地老实交代道。
「啊——,眼镜!」我的眼前顿然一亮:
「哥们,你知道吗?想当年,我逃学的时候,在马路上,也认识了眼镜,我的师傅也是眼镜,看来,咱们是师兄弟啊。嘿嘿,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你那套路数,几把牌我便看个明明白白。哎,能告诉我吗,眼镜,他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肝硬化!」
「唉,」我叹了口气。
「操,」老杜一把将小林子推倒在地,小穆吓得面如土色,老杜吼道:「你说,怎么办吧?」
「大哥,」小林子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把口袋里所有的钞票都掏了出来:「各位大哥,饶了小弟吧,这些钱,都还给你们!」
「他妈的,」老冯骂道:「今天,如果不是小张老弟把牌叫开,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是啊,」秃子感叹道:「就是输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操,」老杜并没有去拿小林子的钞票:「这点钱就算完了吗?」
「是啊,」秃子说道:「赌规你不知道吗?出老千,一旦被人叫开,过去所赢的钱必须全部奉还,还得请客陪罪,否则,废了你!」
「大哥,各位大哥,饶了我吧,我也是没办法啊,为了生活啊!」
「好钱你是没少赢我们的,你说吧,怎么办?」
「赔,让他赔,」二欣子嚷嚷道:「让他把赢我们的钱,一分不差地包赔出来!」
「对,赔,」
「赔,」
「赔!」
「……」
「大哥,」小林子以哭腔乞求道:「我,实在赔不起啊!」
「哼,赔不起,赢咋能赢得起啊!」
房间里一片乱纷纷,我推开众人,躲到角落里一边吸着香烟,一边望着眼前可笑的场景。吵去嚷去,众赌徒的目光全部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擞擞发抖的小穆身上。
在众男人热辣辣、淫迷迷的目光之中,小穆预感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更加哆嗦起来,绝望地盯着小林子,而小林子则可无奈何地瞅了瞅她:「穆,只好这样啦!」
「走!」老杜冲我一挥车钥匙:「还是老地方,黄金海岸!」
「大哥,」我想脱身,是啊,揭了小林子出老千的底,还要操人家的媳妇,我可太过份了,小林子不得恨死我,一旦有机会,非得要我的命。
想到此,我对老杜说道:「大哥,我就不去啦!」
「不行,老规矩,有女人,大家一起玩!」
「可是,我还有件事,想麻烦麻烦你!」
「操,什么事啊,操完屄再说!」
「大哥,现在就给我想想办法吧!」
「操,啥事?」
我把嘴附到老杜的耳畔,嘀咕了一阵,老杜冲我阴险地一笑:「操,行啊,办了,差不多要上手了!」然后,他把秃子唤到身边,与他咬了一会耳朵,秃子欣然应允。
「哥们,不就这点事吗,小事一桩,」秃子啪啪地冲我拍着胸脯:「哥们,你的事,包在我身上啦,到时候,看好吧!」
「大哥,事后之后,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我对秃子说道。
「嗨,」秃子冲我一摆手:「兄弟太客气了,兄弟给哥们叫开了牌,我还没谢谢你呢,你的事,我全力去办,不要你一分钱!」
「谢谢大哥!」
「走!」老杜再次挥起车钥匙,众人呼地挤向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