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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山空传 李诣凡 7694 字 27天前

第九十九章 .真相大白

这一声绵长而凄厉的叫喊,说实话,还吓了我一大跳。我原本开门只是为了吓唬一下老团长,谁知道竟然吓到了自己。惊吓之下,我把身子侧到了门的一边。转眼望向屋里的人的时候,很显然,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声嘶吼。

尤其是老团长,他可能是岁数大了的关系,竟然吓得坐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盯着房间内,然后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屋内天花板的地方。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看见了罗芬芳的鬼魂,因为他坐着的高度,比我们大家都更矮,角度的问题,他才能够看见。只听见老团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可能!你…你已经死了!于是我接嘴道,没错,就是被你杀死的!老团长大叫道,不是我杀死你的!是你太咄咄逼人!要怪也怪你自己!

老团长开始有些丧心病狂。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想要夺门而逃,却被门口的刘领导堵住了,一下子把他推了回来。我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老团长的手,将他朝着房间的方向拽过去,每走一步。他那恐惧之极的惊叫声就越加剧一分。到了门边的时候,他竟然直接跪下,头埋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其实我并不同情他,因为我基本上能够猜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看他跪地痛苦,我也就停止了拉扯,然后把照片扔到了他的跟前。对他说道,罗芬芳的鬼魂时隔二十多年再度出现,是因为有人拿了她最珍贵的照片,而那张照片上,竟然是你这个人渣!你忏悔吧,现在我给你一个认罪的机会!

我并不是法官,也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利。只不过我有属于我的正义感。罗芬芳虽然是鬼,也虽然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他人,它并不该存在,但一码论一码,既然察觉到一些事情的真相,我也希望能够给罗芬芳讨回一个公道。也许时间太久,法律已经无法对他进行惩处。但他内心应受的责罚,绝对不能少,这是他欠下的东西,就必须还。

老团长至始至终都没有再抬起头来,一直保持着一个跪拜的姿势。并一边哭泣,一边说出了当年的事。果然和我猜测的相差不大,老团长和罗芬芳本是情人关系,可是在开始这段关系的时候,老团长是有家室的人。原本在那个年代,纳妾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老团长的原配夫人,也是个贞烈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所以老团长在1945年的时候,就决定将这段关系彻底断绝。可是那个时候,罗芬芳已经对她爱之入骨了,也不肯答应就这么分开,自己的青春全都付出给了他。于是日夜憔悴,常常在老团长家的附近徘徊,她的出现,也算是骚扰到别人家庭的生活。

在几次沟通无果后,1946年初的时候,罗芬芳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扬言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世,让老团长名誉扫地,两人大吵了一架之后,关系彻底决裂。即便如此,罗芬芳的心里还是很在意老团长,嘴上虽然说。但实际并未这么做。可这对于老团长来讲,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在本地算是名流,这些丑事若然公之于世的话,自己在这个圈子里,也会抬不起头,于是一狠心。找来了几个江湖上的打手,意思是威胁罗芬芳,让她从此闭嘴,否则就要她的命。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可没几天后,就听说了罗芬芳死亡的消息。原来那群贼人虽然威胁了罗芬芳,但看到她的美色后,也起了坏心肠。于是几人轮番污辱了她,还砍掉了她的手,并将她的尸体悬挂在剧团的后台里,造成自杀的现象。

这就是罗芬芳的鬼魂出现的时候,我和刘领导曾经看到过的那种惨状。

我心里还是有些唏嘘,1946年,那是一个比较动荡的年代。虽然日本人投降。在国军接管下的这个城市,依旧暗潮涌动。知识分子、学生、政要,屡屡在那个年代被暗杀,死掉一个女戏子,根本就算不上新闻。

老团长说,当时自己看到罗芬芳死讯的时候,心里也非常吃惊非常难受,因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当初那几个流氓打手,也从此就找不到人了。自己心想大错已经造成,那就只能将错就错了。于是在剧团还没跟警察署上报的时候,自己就先把这事压了下来,虽然罗芬芳的死状,谁都知道不可能是自杀,但老团长对大家说,这件事有关剧团的声誉,就按自杀论,别的内容,一律不提。

在那个年代,集体的荣誉是非常可贵的,既然老团长都发话了,剩下的人,也就按照他说的去办了。只是在那后面的几年里,川剧团的上座率一年不如一年,抗建堂邀请的汇演也越来越少。罗芬芳的死在老团长心里始终是个心结,虽然大家谁都不曾再提,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是造成罗芬芳死亡的真正凶手。几年下来,人也因为心事憔悴了很多,对于剧团的经营,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解放之后,有军区派人来,说要接管剧团,作为军区艺术团的表演舞台,他没有多想,就转让出去了。

老团长说,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今天跪着说完了。说得再多,自己都是罪人,罗芬芳虽然因自己而死,但他本身是从未想过要杀死她。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错已经犯下,剩下的都是赎罪了。

听完这些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神情凝重。我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很多老派的又有社会地位的人,的确会常有在外沾花惹草的问题,那已经不是道德可言约束的。但很多人都只是露水之交,点到为止,想老团长这种,把一段地下情持续了这么久的时间,最终还散得不清不楚的,不得不说,他的确是罪魁祸首。

房间里传来的,罗芬芳的鬼叫声,从最初的凄厉嘶吼,慢慢变成了愤怒的喘息,等到老团长说完这一切。并哭着叩头认错的时候,屋里竟然传来了女人的哭声。那种哭声我很难形容,我听得到其中的悲苦,也听得到其中的怨恨,我甚至还听得到女人对男人撒娇的那种感觉。

于是心中叹息一口,这能有什么办法呢,怪也怪她自己,爱错了一个人吧。

我走到老团长身边,一把拉起他来,然后对他说,生死有别,人鬼殊途,当年你做下的这些坏事,你躲避了二十多年,但从今天开始,直到你死去的那天,这件事都将不断在你心里折磨,你永远忘不了刚才那种嘶吼声和现在的哭声。这个声音会在你的脑子里,缠绕着你一辈子。

说完我把他推到了一边,让他在边上,面朝着门内的方向跪着。那样子很像当年我被批判的时候的姿势。接着我用三支香并排,前后用红纸包围,扎了一个简易的灵位。上面写上罗芬芳的名字,接着在灵位前摆上水碗,将照片在碗里烧掉。

我原本担心我在烧照片的时候,会受到罗芬芳愤怒的攻击,因为那毕竟是它最在意的东西。也是它留下的原因之一,所以我在烧照片的时候,格外戒备着。所幸的是,罗芬芳的鬼魂似乎并未有过多激动的情绪,而是在我烧照片的时候,传来了一阵哭声。和先前的哭声不同,这一次。充满了伤感。紧接着,我拿出招魂幡来,准备进屋收魂。我一手持铃铛,间隔着摇晃,一手拿着招魂幡,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还是默默给自己念诵了一次金光咒护体。虽然我也知道,对于罗芬芳这种鬼魂来说,似乎作用不是太大,因为它留下来本就是充满怨气,所以它并不怕我。

我踏进门内,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头顶传来哭声。眼睛的余光却始终没有找到女鬼的踪迹。于是我按照招魂的流程,踏着罡步,念完落幡咒,在收咒的时候,哭声渐渐变淡,渐渐变弱,继而消失不见。

我退出门外。此刻对于我来说,工作已经完成了。于是我让大毛检查一下,屋里还有没有残留的鬼魂痕迹,这也是我让大毛来的原因,这种怨气很重的鬼魂,我害怕我一下子无法清理干净,对方是军人家庭。有权有势,如果没能善后,将来对我可就后患无穷了。

大毛花了差不多10分钟在屋里屋外的检查,确保此刻屋内关于罗芬芳的一切,都只有我手上的招魂幡,和碗里照片烧毁后的灰烬之外,别的都干干净净。于是我开始给整间屋子做净化。这也花了我不少时间。前后这么久忙完之后,我才看到,原来老团长,还仍旧跪在原地,默默地哭泣。

我想着也是他应承受的罪责吧。

在告诉刘领导夫妻俩结果后,我叮嘱他们,现在房子已经彻底干净了。这罗芬芳的鬼魂我会带回家收为兵马,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送她离开。现在这屋子无论你们搬不搬家,都没有问题了,只是将来多多注意,一些老旧的不知来路的东西,能不碰尽量不碰。

刘领导的爱人有些为难地问我,那老团长怎么办?我回头望了他一眼说,你们看着办吧,剩下的是他自己的事了,等我们走了以后,找个时间打发了他便是。事情得以解决,刘领导很是高兴,于是立刻吩咐警卫员安排车辆,送我和大毛回去。我告诉他,大毛就不劳烦你送了,我送他回去。待会我再回这里来,麻烦你再送我回村吧。

刘领导点头说好,我又说道,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第一百章 .鲁公秘术

刘领导问我什么事,我告诉他,我是曾经被当做封建份子被抓捕,然后才躲到山村里去的。假如今后我回到城市里,这也是我唯一的谋生手段,还希望刘领导念在今日相救之情,他日交代一下,行个方便。

中国自古就是如此,无论是哪个朝代,无论是谁在掌管国家。听我说完后,刘领导哈哈大笑说,这个没有问题,今后你如果遇到了任何麻烦,你就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只要我还在本地,我就一定帮你。不过外边抓人的人,都不是军人,而是一些社会分子,所以你还是要凡事低调才对。

谢过刘领导之后,我就带着大毛出了门。在警卫员的护送下,我们俩走出了军区大院。曾经的我和大毛。对于这样的地方是心怀畏惧的,如今两个神棍竟然可以大摇大摆从里面走出来,这也到挺稀奇的。

我送大毛回去他师父那里,路上我们俩聊了许多,我离开之后师父虽然有一段日子还住在城里,但差不多从一年前开始,就不怎么回去住了。好几次大毛去师父家找师父。都看到大门紧锁,上边都快生锈了。于是大毛也问了我一些这两年的情况,我告诉他我一切都好,离开城市之后,日子反倒没那么拘谨了。

大毛一边听着我说的那些乡村里发生的事,一边慢慢跟着我一起走。这城里自打我离开之后,也只回来过一次。还是趁夜回来的,此刻白天再看看那些熟悉的街道,感觉竟然没那么熟悉了。沿街的住户,几乎每家都用厚厚的棉被挡住了门窗,大毛说自打城里开始开枪开炮后,有很多老百姓被流弹误伤,所以冲突比较严重的区域里。大家都这么做,这样流弹就打不进去了。我问他现在还是争斗得很凶吗?大毛告诉我,还是很凶,有时候那些分了派别的人,还会到街坊当中去做动员,上午来了这一批,下午来了另一批。大家都是效忠领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对打。

我也不知道,甚至不想知道。我只觉得,我这样一个生在抗战年间,成长在内战时期的孩子来说,反而是这段日子,成了我一生中最为黑暗的岁月。

说话间就到了大毛家,我既然回来了,就还是得去拜访一下当年的老前辈们。王承乾先生身子还算不错,不过看上去似乎比前两年瘦了一些,精神看上去也不如当年,想必是没有离开城市,又必须低调做事,所以这两年来,应该还是过得比较艰难。看见我跟着大毛一起回来了,他很是高兴,坐下聊了一会,说了些最近两年城里的情况,还有其他老前辈的情况,当我得知有好几个老前辈都带着自己的徒弟躲到了乡下,心想大概也是在那儿过着和我差不多的日子吧。

一直聊到下午接近傍晚,我才起身告辞。接着我让他们有空就来找我玩,大毛是知道我的地址的,顺便也拜托王承乾先生,如果我师父回来了,记得提醒他多来看看我。随后我就回到了军区大院,刘领导如约派车送我回了村子。

到了村口已经天黑,大年初一的晚上。村子里也安安静静的。于是我摸黑回了徐大妈家,时间还不算晚,大家都还醒着。徐大妈拉着我问长问短的,孟冬雪也连连说回来了就好,于是我简单把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大家,知道我头一夜没有睡觉,于是徐大妈赶紧给我做了点吃的。让我早早睡下了。

都说新年新气象,可我更喜欢村子里那种与世无争的安静。日子依旧一如既往的过,三月初的时候,师父回来了。我和师父已经差不多大半年没见面了,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他兴高采烈地跟我说了下这些日子自己的见闻,各种奇妙的风景和人文,还有那些远离尘嚣,不曾受到影响的大山深处,那些藏匿在乡间的高人。这一切听得我非常神往。

吃完饭的时候,孟冬雪回来了。一看师父在家里,还以为是上门拜访的客人,于是热情地打招呼。我跟孟冬雪介绍说,这位是林其山,是我的授业恩师。然后跟师父说。她叫孟冬雪,是村里去年才来的女知青,现在插队住在徐大妈家里。

师父满脸露出一种诡异的笑,然后在我和孟冬雪的脸上来回打量着。我当然清楚师父心里在想什么,倒是孟冬雪,不好意思地笑着,然后低下了头,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师父就好像盘问家底似的,开始追问打听孟冬雪一些她的情况,期间他甚至还觉得我在场碍眼,把我赶了出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师父似乎是很高兴,也好像对孟冬雪特别满意。他对我说,山儿,这姑娘我看挺好,如果你们双方都愿意,而对方家庭也肯接纳你的话,师父就以父亲的身份,给你做主了。我虽然心里挺高兴的,但师父这么一说,我还是得装模作样的委婉一下,我说这还早呢,我和她虽然心里互相知道,但是谁也没把这关系给说破,算是在默认吧。接着我开始岔开话题,问师父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他说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城里去一趟,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我问他什么事,他告诉我,自己在城里医院的一个大夫朋友有求于他,说是医院里不干净,过几天就得去处理一下。我一下子坐起身来对师父说,那就带我一起去吧,在这村子里除了干农活之外,我也没别的去处。师父却说,这件事医院方面交代了一定要低调处理,因为最近不太平,医院也常常接收那些派别分子,所以只能偷偷去做。我说那我小心一点就行了,我也不是新手了,肯定不会添乱的。师父犹豫了一会儿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先睡觉。

之后的几天,我基本上没看书,就陪着师父到处走走逛逛。师父问我,你还记得我当初送你来村子的时候,说过我们门派有一项手艺,之后有机会再教你吗?我说我记得,当时问你,你也没跟我说很仔细,只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怎么你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吗?师父说,本来我觉得是时候了,但是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因为你和孟冬雪两情相悦,将来如果真的结婚生子,那这门手艺就不适合你学了。

听到这里我越来越好奇。于是问师父,到底是什么手艺。师父说,这套手艺,也是师门代代相传的,但是如果学习的话,必然要缺一门才可以。因为这套手法是传自鲁班书,这是一本奇书,学习之人要么就像师父一样是出家人,斩断红尘,要么就克父克子,会绝后。我大吃一惊,问道,怎么这么阴毒?就是你说的“打符”之术吗?

师父点点头,然后对我说,鲁班你知道吧?我说是的,工匠之鼻祖。师父说,鲁班书分上下两册,上册就是讲工匠之术,下册讲的,全都是玄学秘术了。不过真章已经绝迹,民间流传的。大多都只是片段,而我们师门留下来的这段,也是如此。我问师父,难道说,鲁班书里的部分内容,就是我们师门的一套秘术?师父说是的,早在师门百年之前。曾经出过一个高人,机缘之下得到了一部分残卷,他惊觉这部分残卷如果学习的话,会大大地损害自身,于是选取了其中一些害处稍小的部分,加上本门的道法相融合,变成一个以鲁班法为根源。道术做改良的手艺。之后他毁掉了鲁班书的残卷,只在本门内流传改良后的这部分手艺。

师父说,本门数百年来,能够学习它的人少之又少,而通常学,也都是从最为无害的打符开始学起。然而这套秘术其实包含的内容非常多,大多以鲁班发明的工具为施法工具。这么多年来,我也只学会了打符这一套而已,即便我要传你,也只能教你这个,剩下的内容,如果你有机缘和悟性,就自己学习。

我犹豫了。不是因为对这套法术不感兴趣,而是认为后果太过严重,假如我将来成家立室,自然会以家庭为重,学习这套法术会伤害到我的家庭,那我为什么还要学他。师父看我不说话了,于是试图缓和气氛。他笑着说,这事也不着急,来日方长。说完从包里递给我一本对折的小册子,是一本手工的线装书。他对我说,这本事一共六十九页面,前十页的内容,就是入门打符的内容。打符需要用到的工具。是“尺”。

我问道,就是平时用来测量长度的那种吗?师父说不是,而是鲁班尺。除了正常的测量长度外,还能测量吉凶祸福。不过本门用来打符鲁班尺,其实只是尺头部分,正面为乾,反面为坤。乾为阳,坤为阴,乾指男,坤指女。

师父说得我糊里糊涂的,看我蒙圈了,师父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跟我的令牌差不多大小,厚度也差不多的棕色木块来。递给我。我看了看,的确做了一个尺子的形状,但是有刻度,也有一些天干地支的卦位,只是这尺子的两面,分别刻上了太极的阴极阳极。

师父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空白的符纸,几次对折后放在手心,然后对我说,用鲁班尺敲打符咒,根据符咒的内容,对象的男女生死,选择尺子的某一面,即便你身在别处,只要掌握了对方的相关信息,一张符咒,就能定人生死。

第一百零一章 .二零九房

我大呼神奇,只是心里还有些疑问。于是我问师父,可是我看先前的那些书籍,提到鲁班的时候,是归于墨家呀,为什么现在又说鲁班法是道术呢?师父笑着说,这里头的关系,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春秋时的诸子百家,其实只是思想流派的不同,其根源却大同小异。

师父举例说,造成我们中华后世的两大流派,一个是道家,也就是老子,另一个是儒家,就是孔子。而儒家的思想其实被道家的思想影响非常深远。而墨家则和儒家有立场的区别,但最终目的是一样的,一个代表了老百姓,一个则代表了官僚。严格来说。墨家的思想是建立在儒家之上,深受影响的。而在墨子和孔子之间,还有个道家的关键人物,叫做庄子,于是墨家的思想流派,其实是结合了道家和儒家之后。再加上本身的立场,而形成的。

我点点头说,原来如此,所以墨家的那些法术,其实根子上也就是道法的一种。师父却说也不全是这样,法术分为很多种。甚至有些连名字都没有的流派,也会有自己的厉害法术,只是鲁班的影响力太大,后世人在研究下半册的鲁班书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把它和道法联系到了一起,而且正统的鲁班法传承几乎没有。因为那个是要绝后的。所以现在的鲁班法,无论是哪个流派,都是经过了千百年的改良而来,这当中的改良,就千奇百怪了。咱们这一门的打符术,只不过是本门的道法改良的。也许同样的一本残卷到了其他流派的人手里。又会改良出别的手艺来。

我心里感叹着玄学的博大精深,还有古人的奇思妙想。但随即又陷入了深深的惆怅当中。这就好像我是一个极度饥饿的人,面前有一盘食物,但食物有毒,吃了不会死,但会折寿。对于我这样学艺的人来说,师父今天的这番话,显然诱惑是很大的。

师父说,我今天把书和尺都交给你,但你拿了目前也没用,这套法术的入门,必须师徒口传。等你将来想好了,懂得了取舍,你再来问我吧。

之后的两三天里,我心里老是装着这件事。就像一个吸食鸦片的人,只要脑子一闲下来,立马就想到这件事。而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孟冬雪,我不能让她知道,我在她和一本书之间,犹豫不决。

到了师父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再次提起要跟着一起去。好说歹说下,师父也答应了。鉴于前一次在收容站里,师父的受挫让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去游山玩水。我也很久没跟师父一起做事了,每次自己独立做事的时候,虽然信心十足,但总是希望在边上能够有一位给我出谋划策的人,加上山村无聊,我也趁机去城里走走。先前帮助过的那个军区领导,也承诺会行个方便,所以我此刻回城,理应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次日一大早,我就跟师父一起出了门。临别前我跟孟冬雪说,最多几天,我就会回来。这次没有小车接送,行程也就慢了许多。到了城里已经是下午,师父在供销社给医院打了电话,约好晚上9点我们师徒就过去。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我问师父,这次医院里闹的是什么事。师父说他也不清楚,只是好像这件事在整个医院已经传开了,到处都在说,据称已经吓到了不少人。其他的情况,师父也不怎么清楚了。

于是趁着等待的时间,我就把师父传给我的那本书拿出来看,这书需要师父领进门才能够学习,没有这道程序,看再久也看不懂,自然也就对自身无害。我问师父,你说你只学习了这前面十页,后边的为什么不继续学下去了?

师父说,咱们门派传下来的这本,里头总共分了八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博大精深,源自于鲁班的其中一种工具。之前说的打符,是源自于“尺”,除此之外,还有伞、斗、犁、鸢、铲、凿、锯,总共八样。然而鲁班发明的工具,远远不止这些,只是这几个在后代相传的时候,发现更容易更术法结合改进,于是就形成现在的部分法派。

师父说,例如川东地区,流传着一种称之为“匠人法”的法术,抓妖、驱邪、抓鬼,样样都行,他们的工具除了符咒令牌之外,更多就是用墨斗。也就是咱们这本书里的“斗”字法。而匠人法的传承,多数集中在民间,并不是在宫观里,所以它们被划入民间法教一类,甚至好多懂匠人法的师父,都不知道师承是传自鲁班法。师父强调,而正因为鲁班法的根源是和我们生活用到的工具息息相关,所以,它甚至还有继续改良优化下去的可能。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一般都是得道高人,学了鲁班法的得道高人,大多也都孤身一人,所以传承的难度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师父伸出手指在我翻开的书页上敲了几下说,假如有一天,有人学会了这本书里的全部内容,那他身边的人,肯定也死了个一干二净。

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冷冷的。这也许是玄学这么几千年来,一直默默隐秘地发展的原因吧,任何东西就跟我们手中的阴阳一般,都有一个明确的对立面,只有达到平衡,才能够发展,一旦失衡,后果也往往是无人能够承担的。

到了晚上8点半左右,师父就带着我朝着医院走去。我从小到大,并没有生过几次病,生病也一般都瞧瞧郎中,虽然知道医院是救人救命的地方,但我二十多年来,却是第一次走进医院的大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那洁白的外墙在夜晚里,让人非常压抑,在这气温依旧比较冷的夜里,更加让人觉得冰凉。

很快师父就带着我找到了拜托他来的那位朋友。这是一位骨伤科的大夫。岁数和我师父差不多大,据说早年是在日本学的医,战争期间,曾随军做过军医。解放后因为精湛的医术,就成了这间医院的专家。在那个年代,医院是国家指派地方直属的机构。也就是说,他们的薪水,是由国库里直接发的。算起来,是比咱老百姓高级了不少。这位大夫姓黄,除了是医院的专家大夫之外,还是二把手的负责人。

有这样一个高层给咱们开绿灯。想来事情应当是能够迎刃而解的。黄大夫把师父和我带进办公室里后,就关上了门。他笑着告诉我们,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医院留到这么晚,今天知道我们要来,特意让值班医生回家,自己留任。

接下来的时间。黄大夫就跟我们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大概在一个多月之前,医院里新来了一批护士,这些护士大多是刚培训出来的,岁数也都非常年轻,医院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这些护士来了之后。让这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可是年轻人凑在一块,总是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传闻。这当中传得最凶的,就是我们医院的209病房闹鬼。

医院闹鬼,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医院这样的地方,原本就属于死亡发生率比较高的区域。可是大多数死在医院里的人,死因并非是因为医院,它们如果不疯不傻的话,其实是没有理由留在医院里闹,从而耽误自己往生的时间。

黄大夫说,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三楼。这栋楼总共四层楼。如果按照房号来算的话,我目前的办公室,应该就是310室,开门正对面的那间病房就是309。换句话说,传闻中闹鬼的209号病房,此刻就在我们楼下的对面。黄大夫告诉我们。这栋楼的出入口总共有两个,分为位于楼的两侧,310就是其中的一侧,另一侧的301,现在被用作护士站和药品间。这就是说,如果要去到每层楼的病房。要么是从护士站的方向去,要么是从医生办公室的方向去,无论从那边,2、3、4层的人,都必须从楼梯上下楼。

我和师父都点点头,因为刚才我们就是这么走上三楼的。那是一个封闭式的楼梯,每层楼梯的转角,都放了一个深绿色医疗用的垃圾桶,每上一层,需要折返两次。楼道的顶上有灯,不过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但是灯光却并没有很亮,只是能够让你看到路不摔跤的程度。而从二楼开始,每层楼的入口,都有一道木门。木门的上半部分,是磨砂玻璃。也就是说,除非是推开门,否则是看不到门后的情况。

黄大夫接着说,除了209号房闹鬼之外,还有一些护士和病患宣称,在靠近209这一侧的楼梯上,也有人见到过鬼。师父问道,会不会是死在209号房里的病人,然后因为某种原因没走成,于是反复出现在这几个地方?我也点点头,因为我想这也应该是最大的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是个走迷失的鬼魂而已,很容易就解决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次遇到的鬼魂,竟然是我前半生遇到过的,猛烈程度可以排在前三位的鬼魂。

第一百零二章 .医院怪谈

听到我们说得轻巧,黄大夫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说,若真是这样,我就不必专程请你师父过来了。他告诉我们,最早的时候他听到这些传闻,还以为是小姑娘们之间的那些无聊的传言,并未在意。但是后来这件事几乎成了医院里所有护士凑到一起必聊的话题。不光如此,甚至有些病人都在传。

黄大夫说,自己当时也好奇,就去问了其中一个护士,护士说。有一天,另外一个护士从一楼上楼的时候,走到二三楼之间的楼梯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面朝着墙角,双手抱膝蹲在那里的病人。出于对病人的关心,她就去问对方是哪个病房的,需不需要帮助之类的,但是那个穿着病号服的人,突然一下子转身,泪流满面地看着护士。护士并不认识这个病人,但是看对方哭得可怜就伸手去扶。手刚刚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这个病人的身体上穿过去了。

而与此同时,这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伴随着哭喊的动作,嘴巴张得大大的,嘴里开始出现咕噜咕噜的声音,并从口中喷出了许多血泡子,然后就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由于剧情毫无逻辑,也太过荒诞,即便是传言出去的时候,大家也都只是在议论,并没有真正相信这些。而当黄大夫问道,这是哪个护士跟你说的。这个护士说是谁谁谁,于是黄大夫又去问那个谁谁谁,却发现她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医院虽然在本地算得上是比较大的,但当初的规模,也不至于人多到不认识。所以黄大夫就这么好奇地打听了几个人后。无一例外地,这些人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都没有人亲自见过。于是黄大夫就心中一笑,认为无非就是个无聊的恶作剧罢了,这件事也就没有摆在心上。

可是在一个礼拜之后,自己有一天晚上接到医院的电话,需要赶来做一个急诊的手术,本来当时都已经忘记了医院里流传鬼故事这件事了,于是就专心给人做手术。那个病患其实只是外伤,需要截肢,这种伤残收到的痛苦虽然严重,但不至于影响心智。在给病人麻醉后,病人实际上在手术过程中,是感觉不到痛楚的,会好像睡着了一样,正当手术紧张进行的时候,这个伤者在毫无前兆的情况之下,突然上半身坐起来,开始出现一种极为怪异的哭相。那种哭喊的声音,和这个病人完全不符。

师父和我面面相觑,我们俩都没有进过手术室,所以没有办法很准确地联想当时的场景。不过一个人突然出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这的确是有很大可能性,是被鬼魂附身。

黄大夫接着说。这个伤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需要截肢也是因为工伤事故引起的,这个年纪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发出那样的声音。他形容道,就好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突然一声长叹。但叹息的声音却被放大了很多倍。并延长了许久,伤者坐起身来张大嘴巴的表情,也和这个声音符合不上。黄大夫说,一般嘴巴张大,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啊”,或者“哈”这类口型,但伤者的声音却是“哎”,并且正常人叹息的时候,只是表情哀伤,情绪低落,断然不会嚎啕大哭状。总而言之,当时出现的声音。和伤者的神态表情,似乎完全不一致。而且那声音,竟然是一个老年女性的声音。

师父问道,那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有时候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产生一些幻听的现象。黄大夫摇摇头说,那绝不可能,我从医已经几十年了,以前随军的时候,比这严重得多的伤情,几乎每天见到,我早已能够从容应对。不说别的,当时在场的其余助理医生,也都听见了这个声音,并且被这个伤者突然坐起大叫的动作,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因为那太不合理了,麻药的剂量虽说有准确的规范,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头熊,只怕也起不来。

我和师父不说话了,心里寻思着,这件事被黄大夫一说,显得就蹊跷了。黄大夫接着说,而伤者那一声大叫之后,大家都吓得退开了几步,远远望着他,随后他又哐当一声倒下了,一切就跟没发生过似的。黄大夫当时心里也发怵,但自己是主刀医生,必须在这个时候镇定下来,于是他开始领导大家,继续完成了这台手术,好在后来再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当一切都结束之后,自己一边洗手换衣服,一边寻思着这件事,始终想不到答案。突然脑子里闪现出先前护士们传言的那个鬼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他渐渐开始把这个病患的反常现象,和传闻中那个鬼的哭相联系了起来。

虽然不解为什么麻醉后的伤者还会坐起来,但黄大夫始终还是觉得更多是巧合。只不过从那件事之后,自己就暗暗留了个心。手术后的第三天下午,自己好好在办公室里看书,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整惊呼声。仔细一听,那声音正是从楼下传来的,于是黄大夫立刻从楼梯走了下去,越靠近二楼,那些吵杂的声音就越明显。推开楼层门一看,发现在209号病房门口,围了不少护士,大多表情惊慌,姑娘们纷纷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以表达对眼前看到的事无法接受,而这群护士虽然站在走廊上,但是却都看着209号病房内。于是黄大夫凑到门前一看,发现病房内,靠里的那个病床上,一个老大爷正跪在床上,头朝着床尾,手撑在床尾的铁栏杆上。身子前倾,上半身大部分已经倾出了床沿的范围,张大嘴巴,瞪大了双眼,一边吐着舌头呕吐出一些东西,一般声音奇大地,发出和先前自己在手术室听到的那个声音几乎一样的叫喊。

在那个老人面前的地上,除了有呕吐物之外,还有一个坐在地上正在不断后退、被吓得哭了起来的护士。黄大夫说,当下自己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没有细想,一下子就冲到了病房内,一把抓起地上边哭边发抖的护士,然后就往病房外跑。就在刚刚快要跑到门边的时候,门突然哐当一声,死死地关住了,黄大夫和那个护士就被锁在了屋里。这时候,黄大夫才注意到,原来在这个病房里靠门的那张病床边,还蹲着一个穿病号服的病人,双手抱住头,害怕地藏在床边。黄大夫伸手把那个病人拉了过来,躲在自己身后,自己则面朝着里床的那个老大爷,心里戒备着。

我插嘴问道,你当时在戒备什么?还是你已经觉得前后知道的几件事,此刻串联到了一起吗?黄大夫说,他也不知道,只是有种本能的危机感,而自己的确是想过。会不会是真的闹鬼了之类的,因为认识我师父的关系,他虽然是个医生,但是心里却对神明众生是有敬畏的。如果说这个老大爷突然的呕吐和鬼叫,是因为某种还未查明的病症的话,那么那股关上门无形的力量。仿佛就是把这件事直接定性为一桩鬼事了。

自打门关上之后,隔着门上的小窗,外头的那些围观护士并未散去,大概她们认为是风把门吹上的,而黄大夫此刻再回头去看那个里床的老大爷的时候,发现老大爷已经面朝着自己的方向。但是表情没有变化,依旧在作呕,只不过可能先前已经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干净了,现在只剩干呕罢了。而伴随着干呕的动作,老大爷瞪得圆圆的双眼开始流出眼泪来,正面看去,除了表情怪异狰狞之外,还真是很像是有人在哭一样。

几秒钟后,一切声音突然停止,撑在床沿上的老大爷,突然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床上。上半身倒吊着,挂在了床边的铁栏杆上。就在老大爷瘫软的时候,病房里的灯突然莫名其妙地亮了起来,然后越变越亮,亮到极致处,忽闪了几下。两个吊灯,同时炸裂了。

黄大夫说,灯泡炸裂的时候,自己也是本能地伸手护住了脸和脑袋,耳听几下闪着电光的滋滋声后,他听见身后传来吱嘎的一声,原本死死锁住的门,自己慢慢打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