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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亦甚想你 初云之初 3372 字 1个月前

“话都说开了,那就全说开好了,”元城长公主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我是没能给你们季家生下一儿半女,可我不欠你们的!

你们自己摸着良心想想,靠着我,你们家中多少子弟得了官位,靠着我,谁不给你们几分面子?”

“更不必说,我出嫁时,父皇给了多少陪嫁,赐了多少尊荣,这都是为了什么?”

“因为娶了公主,驸马便不得纳妾,也不得参政,这既是恩宠,也是补偿——你们倒是好,拿东西的时候涎着脸,拿完了就不认账,果然是畜生心肝,没良心!”

早些年,先帝还在世时,季明英还是很畏惧自己这个正妻的,等到皇帝继位之后,那份敬畏就淡了许多,也不耐去听她这般申斥。

他腹中绞痛愈发难耐,也不想再耗下去,便强笑着开口道:“这些年,是我们委屈了殿下,今日将所有事都说开,也就没什么了。

一家人相处起来,磕磕碰碰总是难免,各退一步,才是海阔天空……”

元城长公主低低的笑了出来,那笑声越来越大,甚至于盖住了季明英的声音,既疯狂,又掺了几分凄楚。

季明英终于停嘴了。

“看你这幅样子,真可怜!”

元城长公主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向季明英哂笑道:“我说过了,没救的啊。”

季明英整个人瞬间僵硬了,随即又强笑起来:“别开玩笑了,怎么能拿这个乱说?此前是我不好,以后会对你好的……”

“——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个日子动手吗?”

元城长公主微笑起来,道:“于我而言,是三喜临门啊。”

“你们刚刚从季斐斐那里得来一点儿希望,等不及知道结果就合眼,遗恨一番,岂不痛快?”

“其次嘛,季明怀陪着弟妹归宁去了,今日怕是回不来,也逃过一劫,他日继承季家,岂不是要谢过我?”

“还有,”在季夫人怨恨的目光中,元城长公主站起身,缓缓踱到了秋氏身边去,盯着她明显隆起的肚子看了一会儿,道:“民间都说,七活八不活,你现下也八个月了,我很想知道——倘若现在生下来,会是个什么玩意。”

秋氏近来已经清瘦好些,全然不似刚刚入府时的倨傲凌人,更加显得肚子与身量不衬。

眼见元城长公主向着她过来,就吓得想要昏死过去,在听她如此说,就更加惊骇难言了,捂着肚子,哀求道:“长公主,往日里是我有眼无珠,开罪了您,您别同我计较……”

“别同你计较,”元城长公主笑了一声,抬起一脚踢在她肚子上,听得秋氏惨呼一声,方才蹲下身,慢悠悠的笑道:“前些日子,是谁说,等生下孩子之后,就要我挪地方,将正堂让给她的,嗯?”

她那一脚踢得十分狠,秋氏痛的坐不住,“扑通”一声,从椅子上瘫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不止,声音凄厉的叫人不寒而栗。

季明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怒目瞪着元城长公主,目光怨毒至极。

元城长公主站起身,笑着又在秋氏肚子上踢了一脚,这才施施然回去坐下。

她也不看季家人人,只是将空洞的目光放在不知名的地方,自言自语道:“真好,这些年来,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总算可以结束了。”

第106章 子息

季家的变故传到宫中时, 青漓与皇帝还没睡下。

元城长公主在季斐斐送回季家的菌子中下了毒, 将季家人尽数毒杀。

只有庶出二房的季明怀因为陪伴妻子归宁, 躲过了一劫。

季家人尽管中毒,周遭侍奉的侍女仆从却没有,心知这事是捅破了天, 也没敢张扬, 直接往京兆尹府, 报官去了。

尽管元城长公主不得圣心,却也是先帝的公主, 当今的长公主。

事情牵扯到她,京兆尹不敢擅做主张,只吩咐人趁夜, 悄无声息的将季家控制住, 就往宗正寺卿那里去了。

这种事情,京兆尹府不好去管, 宗正寺卿也一样不好管,两下里一商量,还是进宫去, 问过皇帝的意思为好。

青漓有孕之后, 夜间入睡时, 便将元景挪到寝殿的塌上,既可以叫皇帝多同他相处,也能跟儿子亲近些,一举两得。

这日晚间, 皇帝刚刚才拎着元景去洗完澡,正坐在椅子上为他擦湿发呢,就听陈庆过来禀报,一面捂住儿子的小耳朵,不许他听这个,一面问道:“那现在,季家就只剩下二房的人了?”

陈庆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皇帝一皱眉,又问道:“那个有孕的妇人呢,怎么样了?”

“秋氏产后毒发,也已经去了。”

“是吗,”皇帝淡淡的点点头,心里忽的起了一点好奇:“生的是男是女?”

“是男,只是才八个月,母体又中了毒,那孩子出生就没气儿了。”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季夫人还没咽气,眼见那孩子没了性命,哀嚎及恒,就这样去了。”

皇帝松开捂住儿子耳朵的手,轻声吩咐道:“告诉京兆尹,季家不行仁善,颇有恶名,招致盗匪报复,举家遭害。

庶出二房因为归宁,躲过一劫,元城在京外的庵堂静心礼佛,也免于此难。”

陈庆应了声“是”,然后又问道:“那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元城既然在庵堂里礼佛,便叫她继续待在那儿吧,季家的烂摊子,就交给季明怀去收拾,至于此事……

京兆府尹卫护京师不力,朕会将他平调到地方去,最多半年,再升回金陵,此事委屈他了,你好生宽慰几句。”

陈庆一一应了,见皇帝无意再说,便退了出去。

青漓躺在床榻里头,隐隐约约的也听了个大概,心头颇有几分感触。

她在英国公府见到皇帝那日,也跟着见到了元城长公主,说实话,那时候,她对这位长公主的印象并不好。

再加上之后季斐斐之事的影响,就更加恶劣了。

可是到现在,听了此事之后,她也很难拍手称快。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说到底,她也不容易。

青漓低垂着眼,正心思复杂时,就听元景“啊”了一声,被皇帝夹着过来了。

“——你干什么呢,他是个孩子,又不是个枕头!”

她心疼了,连忙接了过来,很疼爱的亲了亲:“怎么老是欺负他。”

元景也很不高兴,蹙着小眉头,有点生气的“啊”了一声。

“这臭小子鬼精着呢,吃不了亏。”

皇帝伸手摸摸元景的头,却被他气哼哼的拍了一下,虽然那点儿力气不足以抵抗皇帝,但也明明白白的表示出拒绝的意思。

自从有了儿子,皇帝有许多幼稚的地方被暴露出来。

譬如此刻,明明知道元景不喜欢被人摸头,却不信邪的非要过去硬摸。

元景伸着小手去挡,却怎么也没挡住,硬生生被皇帝在头发上摸了一把,扁着嘴,不高兴的瞪着他,气的都要哭了。

这一回的事情是皇帝主动找茬,青漓当然要站在儿子那边,将他抱过去哄了一会儿,又拉着他小手在皇帝头发上抓了一下,算是给他报仇了。

元景高兴了,接连叫了几声“娘”,又挨到青漓身边去,屁股对着皇帝睡觉。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拍拍儿子,道:“过来。”

元景假装没听见,不理他。

“别胡闹,快过来,”皇帝伸手,轻轻的将他掰过去:“你母后怀着小弟弟,你别过去吵她。”

这几天以来,元景虽然同他们一起睡,却也是被皇帝搂着的,青漓毕竟有孕,既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也有心叫他们亲近,就叫嘱咐元景老老实实的跟着父皇。

元景是很听母后话的,可是今天父皇非要摸他的头发,硬是把他摸得生气了,这才不肯理人。

这爷俩的别扭性子,简直是如出一辙,青漓在心底忍着笑,慢慢哄了儿子一会儿,才算是将这一茬儿给掀过去了。

她此前怀过元景,到了这一回,一切就都是轻车熟路了,虽说还是要仔细养着,但也不至于像是前一次那样战战兢兢。

倘若有空,甚至于会抱着元景往御花园走走。

元景生的很像他父皇,越长大,面部的轮廓就越为相像,与此同时,个子将来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他一天天的大了,也越来越重了,青漓去抱他的时候,也能觉出几分辛苦。

这天,她抱着元景出去转了一圈儿,回到寝殿将他放下,就觉得胳膊有点儿酸,正叫莺歌给她揉的功夫,就见元景爬到自己身边,很忧心的盯着自己胳膊看。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靠着她,张开嘴,朝她胳膊吹了吹,说:“呼呼。”

他说“呼呼”,不是在叫父皇,而是因为一直以来,他被烫着了磕着了,青漓都会抱着他,很温柔的给他“呼呼”。

她的心,一下子就全然的软了。

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的恶婆婆会为难儿媳妇了。

他现在这么小,全心全意的依偎在自己身边,心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像是一颗娇嫩的豌豆,要好好保护起来。

她像是天底下的所有母亲一样,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谁说只有男人有占有欲,其实,女人也同样有的。

青漓伸手捏捏他的小胖脸,很温柔的将儿子搂住了。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最知道心疼自己。

等到了晚上,皇帝回来,一家三口准备吃饭的时候,元景也没用青漓抱,而是伸臂给父皇,示意他抱。

皇帝被儿子少有的亲近搞得受宠若惊,又惊又喜的问:“怎么了这是,忽然发现父皇的好了?”

元景看一眼在一边微笑的母后,微微低下头,叫了皇帝一声:“呼呼。”

皇帝被他一叫,一颗心就软了,他三十三岁才得了元景,在这个时代看来,也算是老来子了,怎么会不喜欢?

在他脸颊上亲亲,皇帝温声问道:“怎么啦?”

元景没吭声,只是将脑袋埋到他怀里去了。

皇帝被激发出了慈父心,抱着儿子稀罕的不得了,偶尔扫向青漓的目光中,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你看,儿子其实也很喜欢朕的嘛。

青漓看他得意洋洋,只慢悠悠的将口中的菜咽下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戳破其中关窍,叫他先高兴几天再说。

元景是八月出生的,虽说不热,却也算不得冷。

至于青漓现在怀的这个孩子,数着日子,应该是在十二月出生,正正好是冬月。

青漓不怕冷,只怕热,如此一来,倒是松了口气,优哉游哉的待在宫里,只安心陪着元景,外加养胎。

元景出生之后,还不曾见过跟他一般的小孩子,即使青漓同他说,他要有小弟弟了,他也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