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不孝啊……爷爷,孙子不孝!”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有血丝沁出,一双眼睛更是布满血色,整个人几乎就在发疯边缘。
杨昭……反应略慢,看到这场面还是不相信,走到棺材前,伸手去碰老爷子鼻息。
“没有……怎么没有呢……怎么能没有!爷爷你喘气啊,再不喘气就不对了!”
他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急躁,最后差点抓住衣襟去摇老爷子,被亲卫和百姓们拦了下来。
他还瞪着圆圆豹眼挣扎,双目沁泪,看谁都像仇人:“你们放开!我要救我爷爷,我爷爷还没死,他不可能死!!”
这一幕,在场之人无不拭眼叹息。
很快,所有人一致瞪向王家,都是这个王老头,对自己家人不慈倒也罢了,瞧把人一家逼成什么样了!
大家纷纷劝杨煦杨昭兄弟:“老爷子已经去了,你俩节哀顺便,可不能惹事啊!”
“老爷子让咱们看着你俩,咱们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但你俩也得好好的,平静下来,可不能暴起杀人啊!”
“老爷子一辈子都是为了你们,你们可不能让他心血白流……”
“老爷子不是不想见你们最后一面,谁临走前不想看着子孙?他是怕你们拦着,不让他这样,才故意避着你们的……”
“老爷子心里苦啊……”
有亲卫和百姓们按着,杨煦杨昭闹不起来,待时间过去半晌,二人情绪也缓下大半,理智回来了。
杨昭瞪着豹眼,捏着拳,神态很有些恶狠狠气质:“就按爷爷的遗愿,王铎要是不把嫂子送出来,我就拆了他王家!”
杨煦仰脸看天,眸底似沁出血泪,十分可怖:“我已经很对不起爷爷了,不能更对不起……爷爷既然已把事情做出,王芨,我就必要带走,哪怕王家不愿,哪怕要命死当场!”
他抬起长年练武,布满双茧的手,看着手上血脉:“反正这条命,也是爷爷给的,陪爷爷一起死了,也算其所。”
声音虽然很轻,听起来很柔,都透着股子变态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转向王家大门,声音和目光一样灼烈:“王家老儿,交出王芨!”
百姓们也跟着振臂高呼:“王家老儿,交出王芨!”
气氛这东西很可怕,一旦起来,一旦融入,就会浩荡如大海,无可阻挡!
百姓们谁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是王家错了!别的高低贵贱功过不提,老爷子命都还了,就该把王芨给出来!
略有些门路见识的,则赶紧派人到处传话叫人。
叫谁?叫各世家,赶紧来看看你们这头头,干的都是什么事,把老亲王都给逼死了!
叫官府衙门,世家逼死亲王,你们到底管不管!
叫宗正寺,英亲王老爷子姓杨,是宗室,是皇亲,如今死的这么惨,还不过来主持公道!
气势接连大涨,不多久,百姓们都帮忙要砸王家门了。
“王家王铎!装什么龟孙子,开门!”
“就是!你本事逼死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再不开门我们闯府了!”
……
如此情境,明显不能善了,王家还真的不能再避,必须出来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缓缓朝两边退。百姓们自动让出一条路,露出英亲王的棺材,和棺前两个孙子。
门里是王铎,他亲自出来了!
王铎最重礼仪,一身气质极好,眼下像是故意更了衣,世家家主惯用庄重宽袍款式,天青底色,襟口衣摆绣有家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阔行方步,端的是一派风华!
“诸位之言,虽是隔了数道墙,老夫也略有耳背,还是听到了。”王铎视线滑过现场乌泱泱人群,未有丁点惊慌迟疑,语气是一贯的严肃认真,“只是这是我两家之事,诸位是不是让我两家自行解决的好?”
王铎往前两步,看着杨煦杨昭,目光寒凉:“几十年前有舍弟王珏,王家最优秀的后辈,如今有王节,老夫嫡孙,我王家家庙里,还有个终生未嫁,甚少出门的姑奶奶,如此恩怨,岂是你们说消,便能消的?你们以命相肋,使计造势,请百姓们帮忙压迫,是不是无耻了点?”
杨昭沉不住气,当下便道:“你才无耻——”
王铎却没理他,顾自截下他的话,继续说道:“两条性命,终身未嫁的姑娘,此仇,不共戴天!莫说你杨菽死了,就是你全家都死绝了,我王家心中悲痛,不会少半分,我王家小辈,无论男女,纵死,也不会进你杨家的门!”
端的是掷地有声,气势无两!
杨昭跳脚:“你少放屁!当年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你家王珏因你而死,你家姑奶奶替你承了责,一辈子不嫁,种种都是你的错,你倒来骂别人了,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王铎眯眼:“我王家之事,由不得你这外人说道!”
杨煦拦住弟弟,看向王铎,神色很是平静:“这么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将王芨给我了?”
“纵你大开杀戒,杀光我王家所有人,王芨,也不会给你!”
众人看着杨煦,感觉有些不对,这孩子眼睛怎么全红了,跟地狱恶鬼似的?
亲卫们一看更遭,立刻要围上来,阻止世孙发疯——
“哟,谁这么没皮没脸,自己做过的事不敢认,自己狠的错不愿改,以为这样自欺欺人,自己就真的有理,真的没错了?”
一道带着些慵懒贵气的声音传来,人群自然让出一条道路,太子杨暄,就这么走了来。
洛阳百姓对这位太子再熟悉不过,当下就哗哗跪倒,叩头行礼:“太子殿下!”
“殿下千岁!”
“殿下快帮帮英亲王吧,老爷子被这王铎气死了,王铎还铁着嘴不认!”
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转变,王铎被打断,硬气不起来,杨煦戾气也被暂时按下,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