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错觉,白手套司机竟在家主眼中看到一闪而过不耐,但仍旧举手腕,指劣质表盘提醒,“大少,已经九时许,我担心贺小姐母亲电话至家宅寻人.”
客晋炎意犹未尽,但司机讲得也有理,已经很晚了,再不送她回去解释不过去.
他手在贺喜脸上,用力一拧.
总算有了反应.
“客生?”贺喜揉揉眼,“我到家了?”
“能不能自己走?要我背你上去?”他重拾礼数.
“能,我能走.”贺喜脑壳发胀,脸颊作烫.
踉跄下车,被客晋炎一把捉住胳膊,防她跌倒.
后知后觉嘴角湿漉漉,贺喜反手抹嘴唇,不好意思道,“客生,我睡觉有时候会流口水.”
客晋炎一声咳嗽,撇开眼,“我扶你上去.”
十五岁小囡,醉酒归家,少不了挨梁美凤训斥,“多亏是客生,教养好,人品佳,换成林家祥有牌烂仔,将你吃干抹净未可知!”
贺喜抱头埋怨,“阿妈,又同我宣讲耶稣,我修道,不念圣母玛利亚.”
日子照常,楼上蔡家福蔡sir结婚,梁美凤参加婚宴,回来直夸他老婆仔脸盘靓.
云姑女儿生女,梁美凤去圣母玛利亚医院看望,回来又讲小囡粉粉白白,好似天使.
何琼莲结婚,贺喜收到烫金请柬,应邀前往半岛酒店,收到一盒比利时手工鲜巧克力作回礼.
客晋炎把他的那盒也给她.
近来喜事多多,大都与结婚生子相关.
只是这件“喜事”让人惊悚.
这日课间,贺喜填写申报考港大材料,密斯朱夸她醒目,只要中六alevel考试她能拿下四个a,进港大指日可待.
马琳娜突然在她身旁坐下,惊慌失措,脸色惨白.
贺喜扭头看她,脸色几变,低语,“你干了什么?”
贺喜将她拖至图书馆楼顶,两手抱胸,看她,“当初你是怎么对我讲的?三班的爱丽丝跑去诊所堕胎,才十四.”
马琳娜瘪嘴.
“无牌医生诊所昧良心接十几岁少女生意,闹出大失血,你老豆接到电话去查看,白布染满血...”
马琳娜哇哇大哭.
贺喜叹气,低声问,“为你补习的英文老师,他有讲要对你负责?”
马琳娜抹泪抽噎,“他港大还未毕业,家中有三个弟两个妹,老豆付给他的薪水,泰半被他交给阿妈养家,他手中无积蓄,家住棚屋.”
她要去诊所堕胎,央求贺喜陪她.
“阿喜,老豆知道,会打断我腿,也一定去法院控告他猥.亵未成年少女...”
马琳娜早年命顺,条件优渥,情窦初开后,桃花劫致使她诸多坎坷,好在她犹有福气,仍有疼她老公,只是与子孙缘薄.
因果循环,今日种下的孽,将来终究要偿还.
“阿琳你想好了?他是一条小生命,你会犯下业障.”
人皆有命数,贺喜不愿破例为她逆天改命.
“我管不了许多,我只知,再过几月,等他长大,密斯朱会发现,校长会将我开除,我会沦为德贞笑柄.”
到底年岁小,马琳娜怕到全身作颤.
不起眼街尾小巷,马琳娜的英文老师早已探听好.
“有牌照医生,听讲圣母玛利亚医院退休,技术好,两百块,先付后做,许多女子在她那里...”
贺喜冷眼看他舌颤莲花.他讪讪闭嘴.
额窄,山根低,眉稀疏,眼带yin,平日只怕没少对女明星照片意yin.
他扶马琳娜进去,贺喜不愿跟,守在街尾树下.
有阿叔打牌聊天.
“刁,听讲港督府迁址,请动五位大师.”
“大师?”一人哂笑,“十有八.九再被活埋.”
“可不一定,听讲原港督府闹鬼,新任港督恐惧才要迁址.”
没几时,英文老师扶马琳娜出来,她脸色惨白,好似吸血鬼.
贺喜默诵咒,掐指决驱散她额间黑气,又把平安符系在她手腕.
至于印堂发黑,周身带煞的英文老师,自作孽不可活,贺喜多看他一眼都眼疼,更不会关心他以后如何.
送马琳娜回家,英文老师不敢这个时间上楼,改贺喜扶她.
马师奶见马琳娜惨白脸色,吓坏.
“阿妈我来月事不舒服,阿喜送我回.”马琳娜低头嗫嚅.
马师奶未多想,喊菲佣,“苏比,熬一锅枸杞红枣茶.”
马琳娜打完胎,着实让英文老师大松一口气,毕业在即,他准备申请牛津大学攻读硕士,将来前程大好,若是此时曝出他猥亵未成年女学生,他将一无所有.
回校有好友请吃饭,铁皮棚爱文生大排档,辣酒花螺,蚝仔粥,豉椒炒蚬,老板娘送来啤酒.
转天周末,贺喜一早被梁美凤喊起.
“你同学马琳娜找!”
贺喜直打哈欠,拿过话筒,“阿琳啊,什么事.”
话筒那头抽噎低泣,“他,他昨夜在校舍猝死,法医查证,讲是胃部大出血...”
贺喜默诵经文,没讲话.
门钟叮咚,是客晋炎,手拎一盒葡澳蛋挞.
他总有诸多邀请借口,“今日枪会我有比赛,去为我打气?”
贺喜犹豫.
梁美凤正要去鱼铺,直接替她应下,“周末天气好,总在家没意思.”
贺喜想讲她上周去姑婆屋,上上周约同学看戏,再上周已忘记干什么,总之节目多多,哪有总在家.
仲秋的天,本埠气温渐降,人在露天地方也舒爽许多.
赛事由射击总会举办,客晋炎是气步.枪参赛选手,他换射击服登观战台,挨贺喜坐.
观战台热闹异常,多的是女眷亲属来助威,斜前方更有人豪迈打啵,是港仔和金发碧眼生番婆.
贺喜抱奶茶吸,挪开眼.心道,世风日下.
视线落在她咬吸管的红唇上,客晋炎脑中不由回想那日猥琐行径.
没几时,比赛枪鸣声预响.
“客生,要开始了,你快下台去准备.”贺喜扭头提醒.
客晋炎戴手套,瞥见又相拥在一起打啵的港仔和生番婆,竟然羡慕.
“记得为我喝彩.”他要求不高.
选手就位,他穿黑色射击服,戴黑手套黑墨镜,胳膊上有六号标记,贺喜发现她居然一眼就能看到他.
砰砰砰,抛碟机不停运作,无数朵彩色粉末空中散落.
生番婆挥舞双臂,夹杂英文,用蹩脚白话为男友助威.
贺喜被感染,也起身助喊,声音比生番婆还大.
生番婆不满声音被盖,回头瞪她一眼,呐喊更大,暗与贺喜较劲.
结束最后一拨烧枪,港仔跳过铁栏,飞跃向生番婆,嘴对嘴啵不停.
生番婆得意,朝贺喜挑眉,又啵他男友,□□.裸炫耀.
贺喜看得专注,察觉衣领被抓住转了个圈,她睁大眼,忘记所有反应,眼看领她衣领的人固定她肩膀带向他.
他把她嘴堵上,用他的嘴.
***
☆、第29章
下唇胀麻感袭来,惊愕之下,贺喜隐约觉得在哪经历过.
没功夫作他想,用力推开禁锢她的人,脸涨通红怒瞪他,“客生你,你不要脸...”
反手用力擦嘴,想起方才,又踢他小腿骨,“欺负人!”
客晋炎似疼痛似夸张,嘶一声,弯腰抚小腿骨.
贺喜既恼且羞,才不管他是真是假,蹬蹬跑下站台.
周围立时有人朝客晋炎看,有阿婆干脆直接开口指责,“啊,先生,妹妹仔才多大,下得去嘴?”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哟!”
一手抚嘴角,客晋炎站原地任由旁人指责,颇感无奈,但不后悔.
不戳破这层纸,等她反应过来,只怕黄土要埋到他颈脖.
索性明年到结婚年纪,他娶她进门当老婆仔就是.
几转双层巴士,总算到家,有电话铃响,贺喜一看来电,立时涨红脸,拧开电视放大声响,拒绝接听.
直到晚上粱美凤归家,听见电话铃,接起的同时展开笑颜,“客生,找小囡啊,在,在.”
又喊贺喜,“小囡,快来接电话,客生找.”
“阿妈我要洗澡.”
粱美凤瞪眼,“没礼貌,接完再洗.”
环抱睡裙不情不愿接话筒,“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