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夫君险些就被坏人害得失了清白,还不快快安慰一下?”
这人一说完正事便又开始促狭了,阿浓回神,忍着笑意摸了摸他的脸:“好了,睡觉吧。”
“这般敷衍,太叫人伤心了,不行,我生气了。”秦时说着便拿新冒出的胡茬去蹭阿浓的脸。
阿浓被他闹得平静之色大崩,边笑边躲:“我错了我错了……”
秦时故作不满:“叫我什么?”
太痒了,阿浓忍不住直笑:“秦时……哈哈别闹……”
“嗯?”
“夫,夫君……”
秦时眼睛一闪:“叫好哥哥。”
阿浓一愣,待反应过来,顿时红了双颊:“臭不要脸!”
秦时坏笑,继续蹭她:“那你叫不叫?”
阿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叫……”
“不叫?嗯哼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哈哈哈你走,走开……”
嬉闹声中,黎明渐渐到来,又是新的一天。
***
因还有不少后续要处理,吃过早饭后,众人便启程回洛州了。
然而才刚赶了一天的路,秦时便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是楚东篱传来的,上头所写的内容……
“知道大晋已无力挣扎,便索性双手奉上,以此来换取你这杀子仇人的性命,没想到看起来碌碌无为的永和帝竟能有这样深的心思……”看着秦时手中的白纸黑字,白羽整张胖脸都沉了下来,他颇感棘手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秦时,“这事儿不简单,你打算怎么办?”
秦时没有马上回答,倒是一旁的阿浓有些心惊地握紧了双手:“都说淮东王贤德,秦时与他有大功,他难道真的会……”
“秦时只是一个人,可若能不动兵刃地拿下整个蜀中,保下的却是千万将士与百姓的性命,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选择?”白羽揉揉额角,又看了秦时一眼,“何况经此一役,秦时在军中的威望必然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更别说还有章晟那王八蛋给挖下的坑……啧。”
阿浓的心随着那声“啧”重重地颤了一下,然而她刚要说什么,双手便被秦时握住了。
“别怕,不管孟怀心里怎么想,明面上他都不会主动对我下手的。眼下天下大势虽已定,但到底新朝未建,根基不稳,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寒将士们的心。”
阿浓咬唇:“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整个蜀中,于将士们是天大的好事,纵然他们敬你爱你,可与自己的性命相比……”
人性都是自私的,孟怀又有充足的理由,只要事后善加安抚,未必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甚至若真能免去战事,百姓们也会必定会对他报以感激。
能够除掉功高盖主的手下,又能赢得民心,这对于任何一个君主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她如果是孟怀,也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时机——永和帝这是算透了孟怀的心啊。更何况他们再有几日便到洛州了,等到了洛州,自然就会知道这些事儿,可楚东篱却提前写了密信送过来,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孟怀心里确实是有想法的,至少,在楚东篱眼里他是有想法的。楚东篱提前写信前来,就是想让秦时提前做好准备,以免到时措手不及,陷入被动的境地。
秦时又哪里不知道这些呢,他眸子微闪,片刻捏了捏阿浓的手心以做安抚:“你所言不假在,但孟怀此人行事顾利更顾名,章晟是敌军太子,他就算真的为我所杀,这也该是我的军功而非是过错。拿我这样一个大功臣去换百姓与将士们的性命,如今显不出什么,但来日必会遭人诟病,他求的是一世清名,定不愿给旁人任何攻讦他的机会,所以不会主动出手,以免留下把柄。不过这事儿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他也定然不会放弃,所以……”
白羽突然叹了口气:“你只怕是要主动出面,请求一死了。”
阿浓一下子绷紧了身子,秦时却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垂下了长睫:“嗯。”
与其等人家暗中出手逼迫,还不如主动出击,如此,至少能占得几许先机。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今天,哭唧唧。
☆、第121章
第121章
几日后,一行人回到了洛州。
飞龙村位于城郊, 因此秦时进城去见孟怀之前顺理成章地先把媳妇儿和弟弟送回了家。
一下车便看见双目通红的秦母以及她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团团,阿浓鼻间一酸, 忍不住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娘!团团!”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知道这么多天未见她定很想孩子, 秦母忙将团团塞进阿浓怀里, 随即上下打量了她几下, 待确定她一切都好, 这才擦了擦眼泪, 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轻拍着她的胳膊道,“没事儿了,咱们回家吧。”
回家。
阿浓咀嚼着这两个再是简单不过的字, 整颗心都像是泡在了热水里。
她看看眼前这面容慈祥, 满脸关心与怜爱的中年妇人, 又看看怀里正好奇地眨着一双葡萄眼看着自己的团团,再看看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半路上买来的玩具, 正要来哄小侄儿的秦临, 最后看向了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一手轻捏着儿子小手,眉目温柔到了极致的秦时,眼泪再也忍不住滚了出来。
她终于又有了一个新的家,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能够安放她所有悲欢喜乐的家。
真好……真好。
“傻孩子,莫哭了,快进屋,这一路上累坏了吧?”秦母似乎看出了阿浓在想什么,忙拍拍她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素雅的帕子塞到秦时手中,故意训道,“快给你媳妇儿擦擦,怎么一点儿都不体贴呢!”
“可不是,跟哥哥我学着点!”一旁正在给自家小黑妞擦脸的白羽闻言转过来嘚瑟道——余嫣然方才正在屋里写东西,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高兴得笔一甩溅了自己一脸墨汁,也没顾得上擦便跑出来了。
秦时白了他一眼,接过帕子给已经破涕而笑的阿浓仔细地擦了擦脸,这才转头问他娘:“娘看这样可行?”
他瞧着一本正经,眼底却盛满了笑意,秦母失笑,学着他那肃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勉勉强强过的去吧。”
众人听着皆笑了起来。
秦时故意叹气:“娘啊,我才是您的亲儿子。”
秦母点头:“阿浓也是我的亲儿媳。”
秦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话没毛病,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秦母也笑:“好了,不闹了,先进屋再说。”
阿浓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中因未来而生出的所有不安都仿佛被清风给吹散了去。
***
此时已近午时,但秦时并没有留下来陪家人吃午饭,而是简单地吃了一碗秦母下的面条,这便和白羽一起骑上马,匆匆进城面见孟怀去了。同行的还有文妍——文熙和文安正心急地等着妹妹回家,因此纵然文妍有心想留在秦家玩耍,也只能先回去和哥哥们报个平安。
阿浓知道秦时暗中已经有所安排,但心里还是免不得有些担忧,只是担忧归担忧,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吃过午饭之后便在屋里逗起了儿子。
与刚出生时红红皱皱,小猴子似的模样不同,如今的团团已经彻底长开,他皮肤极白,五官大部分随了阿浓,瞧着秀气而灵动,只那双眼睛随了秦时,大而明亮,如墨玉一般漂亮得不可思议。
阿浓心里一片柔软,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白嫩嫩的脸:“团团,娘亲回来啦。”
团团打出生起便不爱哭闹,反而一点动静都能让他露出甜甜的笑容,阿浓一亲他,他便咧嘴吐了个泡泡,一双漂亮的葡萄眼更是弯成了月牙儿,瞧着讨喜极了。
阿浓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末了才转头对一旁正在做绣活的秦母道:“这段时间辛苦娘了。”
秦母笑着看了她一眼:“有玉竹嫣然她们几个帮着,不辛苦。何况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是真的辛苦些,也是甘之如饴的。”
阿浓心中感激,也是笑了起来:“团团的眼睛长得像您呢。”
秦时兄弟的眼睛都生得像秦母,因此阿浓这话并没有说错。秦母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很高兴,笑眯眯地说道:“是呢,他和阿时小时候也像……”
婆媳俩这便聊起了家常。
过了一会儿,团团睡着了,秦母便也准备告辞,让阿浓好好休息,然而刚起身,便见秦临突然从外头跑了进来:“嫂嫂,沈姐姐来啦!”
***
沈鸳的肚子又大了不少,然而脸色却不大好,阿浓一看便着急了,忙问陪她一同前来的翠烟:“三姐姐身子如何了?气色怎地瞧着怎么差?”
翠烟还没回答,沈鸳已经摆手道:“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而已。”
“没休息好?”阿浓目露担忧,“可是孩儿开始闹腾了?”
沈鸳摇头,往塌上懒懒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好,又摆手叫贴身伺候的丫鬟出去,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天下大势已定,楚家成了香饽饽,有那看我娘家无人的想弄死我给楚东篱做继室呢。”
“什么?!”她说的轻描淡写,阿浓却是猛地坐直,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焦急,“可有伤到?”
“有我在,哪里能叫她被人伤到,你且放心便是。”说话的是翠烟,这风情万种的女子慵懒一笑,抬了抬尖尖的下巴,看起来妩媚又动人,然而这样的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十分彪悍,“那些个作死的,老娘已经统统送他们去见阎王了。”
阿浓这才松了口气,忙与翠烟道谢,被她嗔了一眼:“几日不见你就与我生分了。”
“哪儿能呢?这不是心中实在感激么。”阿浓笑着哄了两句,翠烟方才放过她。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我慢慢给你讲。”看着这始终待自己一片文臣赤诚的妹妹,沈鸳眉间的冷然化去,露出了柔软之色,她伸手捏了捏她白嫩嫩的脸蛋,将近来洛州城里发生的一些变化简单说来,末了又说了些孟怀及其麾下几位得力文臣武将家中的琐事。
阿浓受过文皇后的精心教养,知道如何从后宅之事观前朝风云,因此从沈鸳的话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孟怀近来新纳了两个妃子,而他对秦时日益严重的忌惮,很可能与那两个妃子的枕头风有关,因为那对双生姐妹,是孟怀麾下一个曾与秦时有过龃龉的胡姓大将嫡亲的妹妹。
“三姐姐,多谢你,还有三姐夫……”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 沈鸳摆手打断了她,又想起秦时这事儿,顿觉糟心,忍不住皱了一下眉,“此事不好解决,你们可想出什么章法了没?”
***
章法自然是有的。
眼前明显已是死路,若无求生之法,秦时哪里会这么干脆地回来?因此这日他一见到孟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提出了愿以自己一人之命去换两方和平之事。
甭管心里怎么想,孟怀都不可能一口应下,尤其一旁信服秦时的将士们还纷纷出列表示自己不怕死,要打得永和帝不敢再行如此卑鄙之计,他自然更不能答应。遂最终,孟怀以一句“此事容后再议,本王相信军师们定会想出两全其美之策”为结束语,亲自扶起了再三坚持的秦时。
秦时达到目的,自然从善如流。至于孟怀言下暗藏着的意思——若是想不到两全其美之策便要重提此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
“王爷,蜀中刚传来的消息,永和帝驾崩了!”
孟怀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去看自家王妃——自前些天纳了胡家的双生姐妹为妃之后,他便有多日未来看过楚绾绾了。终究是自己的正妻,纵然当日娶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拉拢富可敌国的楚家,可该给的体面他也不会不给,是以想到这日是十五,他便没打算再往新人那里去,可谁想刚要出书房的大门便听到了这样的事,当即便脚下猛然一顿,眼底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对外宣称是急病,但具体如何,还未可知,另外,如今把持朝政的是宗室里的陈郡王,此人贪生怕死,十分爱财,似有投降求和以谋取日后荣华之意。”
孟怀听罢,神色不变,袖中的双手却微微紧了一下。
不用再查他就知道此事是秦时所为。
釜底抽薪,确实是个快狠准的好法子,既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蜀中,也能彻底斩断旁人再以此事相迫的念头。只是,有猛将之勇,又有谋士之心,甚至还有悄无声息避开他行事的能力,这个人……
是不是太过厉害了些?
孟怀抬头看着暗沉的天,目光晦暗不明,许久,他终于收回视线,转身重新回了书房。
“来人,去把徐先生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