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藏玉纳珠 狂上加狂 4517 字 1个月前

原来如此,皇帝果然是个避重就轻的高手,全然不提食自己本来的意思,倒是将这关乎皇子身份名声的大事,尽数推到她这么一个臣子的妻子身上来了。

玉珠抿了抿嘴,轻轻说道:“是……”

“蠢妇!你当这是你们乡下女子待产?哪里舒服便在哪里生?要知道你这主张便是切断了萧妃腹内孩儿继承大统的可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同我商量!”尧暮野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痛斥道。

玉珠刻意忽略了关于“小乡蠢妇”之言,只语气平和地说道:“圣上早就存了不让萧妃回宫之心,这点太尉应该比我清楚,今日圣上突然问起我,我自然是说出了身为妹妹的心愿,只是希望我的二姐平安产子而已,至于后面该如何安排,本就是圣上自己拿定主意啊!这与我又是何干?”

尧暮野当然知道皇帝不欲萧妃回宫产子,可是他是谁?他是尧家的二郎!自然有千百个方法,让萧妃回宫产子,入册封典,更是会让她的孩儿有朝一日继承王位,承袭了杨家与尧家君臣百年的佳话。

可是这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却因为这小妇的妇人短见,无知之言,全数成为泡影!这憋气的郁闷,简直比皇帝与白水流暗自商定坑了他的水军旧部更让人气闷。

想到这,尧暮野再也气愤不过,伸手便给了玉珠一个嘴巴。

这清脆“啪”的一声,竟然让室内的灯光摇曳闪动了一下。说实在的,尧暮野其实打得不甚重,虽然一时气急,他也知道这女子有多羸弱,不过是想给这日渐嚣张忘了分寸的妇人,好好立一立规矩罢了。

可是当他看到这小妇嫩白的脸上立意便泛起了红印,而眉眼却毫不见退缩愈发清冷时,心里是隐隐后悔的。

玉珠并没有去伸手轻抚脸庞,只是一字一句说道:“君一直问,你与西北王郎相比何如?今日一看,王郎岂能与君相比?君这般掌掴妇人的英雄气概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及?谢大人指点,玉珠领教了。”

尧暮野这一掌下去便后悔了,可是被这小妇人牙尖嘴利地讥讽了一番后,又是怒火直往心头去撞。

平日里温软体贴的女子,怎么倔硬起来堪比粪坑顽石一般?

可是心到底是又软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好好替她揉一揉脸颊。

玉珠却以为他还要打自己,不由得向后一退 ,可是身后却是她的鞋子,这么脚下一拌,人竟然向后一栽,坐到了地上,那后脑勺硬实实地磕在木桌角上。

玉珠只疼得“哎呦”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尧暮野这下可慌了神,连忙抱起她大声地呼喊着叫太医。

幸而行宫里随行的太医甚多,当老太医一路小跑手忙教练地给昏迷不醒的太尉夫人诊脉后,再看看那太尉夫人红肿的小脸,然后嘴角一撇,摇头叹气道:“太……太尉大人,老朽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尧暮野心在心都乱成一团 ,看老太医还在摆龙门阵,当下冷声道:“她这是怎么样了,快快照实讲来!”

老太医看了看这个传闻里的庶民出身的太尉夫人,小心说到:“太尉夫人无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时气火攻心,加之撞了脑袋,血脉不足导致眩晕,一时晕了过去而已……一会老朽便给夫人开些热敷的药品,让她快些醒来……只是现在夫人乃是非常时期,大人最好且压一压火气,就算要教训夫人,最好也要等她满了前三月再说,您这么申斥下去……夫人只怕是要流产了的……”

尧暮野的凤眼顿时凝结,似乎是有些听不明白太医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  满满的二更奉上,别人不知道怎样,但是三斤在喜气满满的情人节今天,是单身狗的面向~~~

☆、第160章

尧暮野向来是个“既‘做’之则安之”的人物。他生平里闯了祸后又会感到深深后悔的时刻几乎是没有的。

所以当心内一股钱塘江潮的般的悔意浪涌席涌过来的时候, 他甚至有些陌生得心慌。

珠珠怀有身孕了, 而自己方才却打了她一巴掌……

烦乱的思绪下,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自己方才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挥下了那一巴掌?

太医开的热敷方子很管用, 玉珠不一会便磨蹭着垫了软棉花的枕头醒转了过来。可是后脑勺撞过的地方仍然有涨麻的感觉, 大约是起了肿包了。

而脸颊大约也得到了妥帖的处置, 有淡淡的清香味在鼻息间萦绕。

只是睁眼的那一刻, 意识还有些混沌, 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不过在睁眼的那一刻,自己的手却被人轻轻地执握起来, 有人温言对自己说:“醒了?要不要喝些水?.”

玉珠转头定定地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男人,他语气温和的仿若方才的那一场争执只是她的黄粱一梦, 并不曾发生过一般。

但是玉珠却知道,那一幕的确是发生了,而且不可改变。

她又眨了眨眼, 待浑身的酸软无力感渐渐消退了些, 这才努力撑起了胳膊, 准备坐起身来。

男人及时的伸手一提,便将她的身子轻轻扶起。那力道仿若提起的是二两棉花一般。

那种轻松的力道再次提醒了玉珠,尧暮野是个手染鲜血的武将,可笑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他会对自己有些什么特例而无害呢?看来是因为时间太久了,而她又是不长记性的,竟然忘了这个男人可是曾经捏碎了她手骨的那个冷血男人……

是以当尧暮野健壮的手臂再次朝着她的脸颊伸过来时,玉珠直觉性地转头一躲。

尧暮野的脸微微一僵,然后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她脖颈后的软垫道:“放心,以后再不会打你……”

尧暮野的这句保证,并没有入得玉珠的心内。事实上她心内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玉珠觉得就算尧暮野再要掌掴自己,也要讲这些话说得清楚明白。

“太尉当知我当初央求太尉相助萧妃的初衷,就是希望二姐和她的孩儿能活下去。玉珠来自小乡,见识短浅,不知运筹帷幄,然而只有一点铭记在心,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坑害了有恩于自己的亲人。可是如今,因为我嫁给了太尉,二姐竟然便这般莫名地成为了太尉大人在宫中的嫡系。你我都清楚,如果说二姐以前只是皇帝心血来潮宠幸的一株羸弱的小花,现在却因为我,而成为权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她和腹内的孩儿都成了箭靶,就连对她有着些许怜爱的帝王,在必要的时刻,也会毫不留情地举起高锤,将她碾得粉碎。因为太尉也知……”

说到这时,玉珠微微抬起有些红肿的脸,目光幽深地直视着尧暮野,语气清冷地说道:“男女情爱,在权力倾轧面前……一文不值!”

听了这句话,太尉突然觉得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当然知道这最后一句,珠珠也是在讥讽嘲弄着自己。

“圣上既然已经对此事做了决定,那么就这么办吧,珠珠不要再想了,肚子饿了吗?想要吃些什么?”尧暮野没有开口反驳,而是态度平和地转移了态度。

事实上,尧暮野现在只想快快将这一页翻过去,以后也休要再提。这事其实过后想想,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天子风流,后宫的妃嫔们只会多不会少,再说萧妃也并不一定生下的就一定是儿子,没了萧妃这颗棋子,再安排其他的尧家女便是了。只要皇帝没自切了做太监,这事便有活络的余地,何苦因为皇帝裤裆里的一泡事情,搅闹得他府上不得安宁?

可惜他的新妇却觉得这一页简直没有在翻过去的必要,只继续说道:“还请太尉大人深思,你我当初的姻缘,实在是结下的略显仓促。太尉大人除了怜惜玉珠外,只怕是还有七分的心有不甘,以至于急于成婚,忽略了种种应当考量的细节。今日这事,也算是症结迸现,玉珠身为乡野妇人,实在是难以堪当尧府太尉夫人的重任。愿求休书一份,免去日后太尉大人的为难。”

玉珠对于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可以当机立断,立下决定的。昏迷前的那一巴掌,可以说是打掉了新婚后的种种蜜意,再次提醒了她,尧暮野首先是百年大族的族长,其后才是一个女人的丈夫。

而袁熙的话,也似有似无地萦绕在了她的耳旁。原来,这就是被触动里底线后的可怕而冰冷的尧家族长。袁熙当年是否也是被他的这种冷断翻脸而惊骇得不能自已呢?

玉珠觉得自己当初在袁熙的面前那些自信得没边儿的话说得太满。有些事情,真是需要亲身经历才可亲知。

而她心知肚明,尧暮野那一巴掌打疼的不光是她的脸,还有她的心。那是一块无暇的美玉突然被雕琢坏了一样的心疼和懊丧。

玉珠此时真是希望能快些取了休书,迅速地逃离开这个男人的身边。

尧暮野当然能看出她望向自己双眼时的认真与渴望,这小妇人以前气恼了的时候,也嚷嚷着和离,但是那时,大约是赌气的,嚷喊着和离的时候,却是樱唇微微嘟起,两只大眼妩媚而湿润的望着自己。那时的他只想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好好哄劝着。

可是现在的她,嘴角轻轻紧抿着,一双美丽的眼中温润尽散,尽是求去的坚毅和渴望……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尧暮野紧紧握了握拳头,花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压制住了涌到嘴边的咆哮,然后绷着嘴角,却语气和缓地说:“婚姻不是儿戏,岂能说散便散?珠珠……你要当娘亲了。”

玉珠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没有听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太尉伸手紧握住了她的柔荑,再次解释道:“我们已经有了孩儿了,珠珠,你怀有身孕了。”

怀孕是件很玄妙的事情,仿佛无声无息之间,便有一个小小的种儿潜入了自己的腹内绵延生息,从此便顽固地扎下根来。

玉珠是花费了些气力,才接受了自己已经怀孕的这个事实。她更是有些恍然大悟为何自己昏迷醒来后,太尉的态度为何会发生截然的变化。

原来俱是沾染了母凭子贵的荣光罢了。如今坏了身孕,倒像是踹起了免死的金牌。

可是这便如同过年的节令一般,只有顽劣不长脑子的孩子,才会仗着大人们不出年关不会打骂,而肆意地玩闹闯祸,却忘记了年关已过,大家长们可是会秋后算总账,将几次讨打一并算来,打得鸡毛掸子横飞。

玉珠并不因为自己有了“免死金牌”而庆幸。与之相反,她实在是觉得这孩儿来的不是时候。哪怕是太尉没有觉察,与她和离后才发现有了身孕也好啊。

虽然艰难了些,但是玉珠自信能将孩儿独自抚养长大。可是现在,就算太尉真的心生悔意,想要休了自己这个粗蠢的妇人,也会因为她府中的头胎嫡子而却步,而且……日后就算真的和离,他会让她带走这个孩儿吗?

玉珠坐在花园的躺椅上,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暗自叹息道:孩儿,你来得真是有些不是时候啊……

“日头这么毒,太尉夫人为何要在这里晒着?”

玉珠转头一看,才发现广俊王与白侯不知什么时候也游历到了这处行宫偏僻的小花园里。

玉珠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施礼道:“奴家给二位请安了。太尉大人去与圣上辞行,准备先行回转京城,我便在这见见日头,过一会便准备上船了。”

白水流的消息一向灵通,他早就从太医处听闻太尉掌掴了怀有身孕的夫人,害得她被打翻在地,甚至晕了过去的消息。

虽然已经过去足有一日了,可是美人肌肤娇嫩,脸颊处仍然有淡淡的淤痕,叫人心生怜悯。

若说白水流先前听闻他们夫妻争吵,怀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思,现在,确实真的有些心疼这个女子了。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夫人久居西北,可能有所不知,京城里的妇人们也有主动休离丈夫的先例。”

广俊王也觉察到玉珠的脸色有异,可是他并不知前情,一时间又说不好哪里怪异,但是听闻了白水流这么一开口,竟然是有些恍然,是了!一定是尧暮野那厮不懂体贴佳人,让佳人受了委屈了。

玉珠倒是有些不适地说道:“白侯因何给我讲这些?”

广俊王却在一旁抢着说道:“白兄说得无错,前代的确是有这样的先例,前代才女李玉安,因为丈夫嗜赌,欺诈,而主动向官府提出休夫,但是官府不予接受,她便一路将官司告到了京城,幸而得以结识微服私访的皇帝,因而得以休夫成功,更是成了皇帝的一代宠妃……对了,新近流行的《李妃传》这部折子戏,讲的就是她的故事。”

玉珠点了点头,表示这的确是催人奋进的好故事。但是前提却是要傍一个像皇帝这般的有力的奸夫才能成功摆脱了前夫。

而这二位太尉的挚友如今跟自己讲这个是什么意思?教唆着她挺大肚勾引皇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狂仔发文时,越是有些小犹豫的。你们说的那个言情文套路的大忌,在狂仔转言情之初,便被前辈们耳提面命,狂仔也是牢牢记得的,一路的甜,微酸,甜固然是安全保险的写法。但是捏~~狂仔天生就是骨子里有点小叛逆的写手,就算熟谙套路,有时候也想跳脱一下。

亲们还记得那个尧家首代族长,城门之上,亲手射杀了妻子的故事吗?

狂仔设计之初,写这件事情不是心血来潮。虽然此文不是前世今生。但是文中的男女主影射的就是前代的人设。但是若真按前世今生写,虐死一半的亲亲肯定妥妥的。狂仔耐你们,没这么处理。蛋酥呢,玉珠就是这辈子来向渣男讨债抽他脸的。

褪去了蜜月期的甜蜜,这对相差不止沟壑的夫妻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磨合期。其实玉珠这辈子要雕琢的最大的玉器,恰恰就是她这个表面风流傲娇,实际骨子里封建大家长的丈夫。是放弃了不再雕琢,让他成为顽石一块,还是继续雕琢改造他,这是个问题,需要这对夫妻一点点的磨合解决。也是狂仔行文的初衷。

狂仔一向坚持文上文下分离,文下是亲亲们畅所欲言的有爱地方,写出的是你们心中的千面哈姆雷特。文上必须是作者自主控场的地方,坚持文脉最初的走向构思,所谓文如画龙,不点完最后那两点眼睛,你怎知它是游走苍芎,还是蜷伏沟壑?

至于“大崩货”这帽子,狂仔坚决不戴,要留给亲爱的金庸老师,麻蛋前几章就让小龙女被个猥琐道士给那个了~~荼毒了多少纯洁少年的三观???

☆、第161章

白水流这番言语显然不是心血来潮, 眼看玉珠并没有听入耳时, 便接着说道:“如果夫人有需要,尽可以往户部呈递文书, 到时我自会安排人交接, 向皇帝呈奏……虽然费了些周折, 但也总好过你一个人在府中煎熬……我会安排妥当你出府的事宜……你并不是没有娘家, 我的夫人可是一直拿你作妹妹一般疼爱。”

广俊王也义愤填膺道:“若是那尧二郎真是罔顾斯文, 做下虐妻的事情,还望玉珠小姐莫怕, 大魏的礼仪法度尚在,总会有人替你撑腰的!”杨素向来随着自己的心性, 气氛之下都不再称呼玉珠为夫人,干脆先在自己的嘴里恢复了她未婚的身份。

玉珠看这二人越说越不在正途上,便站起身说:“谢二位大人的美意了。”说完便转身出了花园。

而随行的侍女们也连忙收起了盖在她膝头的毯子, 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玉珠的低烧一直在持续着, 虽然郎中说有个别孕妇便是如此, 会在怀孕的初期发烧,但是尧暮野总觉得是行宫天气太冷的缘故,所以干脆向皇帝辞行早早地回转京城。

尧姝亭不知那日兄嫂二人的争执,只是听闻了玉珠怀孕的事情,很是高兴,只嚷着回去要赶快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她前日似乎泛湖玩得甚是尽兴,虽然对行宫有些恋恋不舍,不过看到前来亲自护送他们回京城的乃是尉迟小将军,整个人又活泼了起来。

当玉珠换好了衣服上了马车离开行宫时,那袁熙还亲自前来相送,更是心疼地看着她的脸颊,似乎十分震惊昔日的旧人竟然如此粗暴,就算妻子是小乡庶民,原也不该如此啊!

只是不知为何,袁熙的心情似乎也甚好,待玉珠更是亲切了许多,浑然不见之前的疏离别扭,言语间也是与白侯相近的意思,只告诉她若是忍耐不下去,无需再忍,离了尧府,白府的大门是向她敞开的,全不必担心太尉的余威。

玉珠实在是身子疲累,也没有力气应酬,更是让观者体味到了她失了丈夫宠爱的凄凉。引得袁熙身边的一干贵妇们也是一阵的唏嘘感慨吗,只觉得老祖宗的话满是开蒙智慧,这种门不当当户不对的姻缘注定是女子的悲剧云云。

等马车到了码头开始上船的时候,尧暮野已经先行一步上了船,立在船口耐心地等到玉珠上船。

当看见自己的小妻子裹着镶嵌了兔毛的披风,俏脸未施粉黛略显病容地从轿子里出来时,那羸弱的小身子竟然在江风里微微摇晃了几下。

他立刻快步走下去,伸手要抱起她上船板。可是玉珠却又微微往后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