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难忘初逢(1 / 1)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二十日

我曾是一朵雪花,被冷风裹挟,飘向一个不可预知的家。

茅舍,断桥,沙漠戈壁,亦或万丈悬崖。

一场酣睡后等来初春的朝霞,暖风掠过时告别短暂的韶华。

露水将我包裹,仿佛置身一池滚热的孟婆汤,夏秋轮回,一场大梦,冬日再次落下……

但这次,我感觉自己挣脱了锁枷,一双有力的大手偶然将我抓下,我们彼此对视,似前世注定的“冤家”。

他一个温柔的微笑,我便义无反顾的在手心里融化,顺着血液,静静期待他心房的笑纳……

晚饭回来之后,我便恍恍惚惚的,脸上一直滚烫灼热,心事满怀又羞于向人诉说,我自己的心里喜欢管这叫“一见钟情”,可是我又怕转眼成“单相思”,甚至无聊的“一厢情愿”,二十年了,心里那块叫做“恋爱”的空间一直被我封闭,不是我不想打开,而是缺少一股热血给我力量,生命里缘聚缘散,人来人往,终究都是过客。但是今天下午,我邂逅了一个男生,一个即便过去了五六个小时,依旧让我热血沸腾,心绪不宁的男生。

下午没有课,我和两个舍友去打网球,网球场人还比较多,在我们打球场地的前面,是两个男生在玩,穿着体育系的服装,其他的开始也没太在意。我的技术十分一般,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陪练或是当观众,但是就是特别爱玩,平时也很喜欢看网球比赛,可以说,自从上大学以来,网球给了我业余休息时间最大的快乐。

我们仨儿打到兴头上,决定来个比赛,每两人之间打九个球,输了的请吃饭。轮到我打的时候,有一盘我连着三个回球都是因为劲儿小挂网了,有一个球甚至打在网前一米多的地方,然后她们两个就一直笑话我,调侃我,慢慢把我的好胜心激起来了,等接下来的一球,是我的发球局,我暗暗咬牙,抡圆了胳膊,一个凶狠的一发就拍了过去,对面的闺蜜勉强接发出浅,回来的球又慢又高,留给我充分的时间去轻松得分。

我心里为了“报复”她俩刚才的嘲笑,再次力气灌注全身,明明一个简单的侧身正手打过去就能得分的事,我却双手握拍,急于发泄胸中闷气,看准来球,闭上双眼,低吼一声,便抡了过去,就在我满心欢喜,准备痛痛快快庆祝的时候,却瞥见闺蜜仰头往天上看,我赶忙顺着拍子击打的方向瞧过去,这一瞧几乎心凉了半截,原来是用力过猛,吃力部位没掌握好,直接放了高射炮。

只见网球飞得老高,竟然从防护网上面跃了过去,直奔我们前面的那个场地。要不说人点背起来当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呢,网球飞过防护网之后开始急速的俯冲,斜着往下坠落,本来要是正常落下也没啥,让那个场地的男同学帮着捡一下也就是了,可是偏偏此时网球的飞行轨迹让我们仨儿人越看越心惊,几乎同时发出了呼喊:“喂!喂!小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紧跟着我们的叫喊之后,先是“噗”的一声撞击声,然后便是一声“啊”的惨叫,对面的男生马上双手捂着下体,来回打滚,嘴里“嘶嘶哦哦”急促的叫着。

原来就在我们比赛的时候,对面的两个体育生也在训练网球,我们本来也没去注意,等网球高高飞出去的时候,才看到,他们那时似乎是正在做拉伸活动,两个人都平躺在场地里,正做双腿和上身同时起落的动作,就在这时,我击出的网球好巧不巧的打在了一个男生的下体最关键的部位。

虽然现在是秋天,可是他还是只穿着短裤,那网球给的打击肯定更严重。这一下可把在场所有看到的人弄得又着急又好笑,我这个当事人更是羞急的脸都红透了,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急忙跑到那个场地,急切地询问,可是因为击中的部位太敏感,我又不好问的太仔细,只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站在那个男孩旁边,不停地道着歉。

我注意到那个男孩儿的朋友一边扶着他一边咬着嘴唇憋笑,这更让我窘迫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个男生咬牙缓了十几秒钟,表情变得轻松不少,自己慢慢的被搀扶着坐到了休息椅上,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再次涨红了脸,认真的道着歉:“对…对不起啊,同学,我球打得不好,真是抱歉,你…你要不要紧,去医务室看一下吧!”

男生努力地从脸上挤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没事的,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坐着缓会儿就好了,你快回去和朋友继续玩吧。”

他旁边的朋友也紧跟着说道:“真的没事,男生虽然有这个最致命的弱点,疼起来挺要命,不过缓一阵就好了,放心吧同学!”

说完终于把忍了好久的笑全都释放了出来,他赶紧用手肘怼了他朋友一下,又对我温柔的笑了笑,我下意思的也报以微笑,点了点头,拿起网球小跑着便回到了我们的场地,心脏依旧“砰砰”跳着,滚烫着脸坐在椅子上,耳边继续传来闺蜜调侃的笑声。

不知为啥,从这以后我就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偷看那个男生,不知是出于心有余悸、关心还是内心愧疚,反正当时就是晕晕乎乎的。我看到他坐了几分钟才起来,继续和朋友打球,我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平复了,这才仔细观察了下那个男生: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身材非常好,手臂和小腿上结实有力的肌肉随着跑动显得分外健美。

他的长相说不上特别帅,却给人一股阳光亲切的感觉,大眼睛,黝黑的眉毛,留着干练的短发,显得英气逼人。我看着看着却发现他的朋友正盯着我呢,狡黠的笑着和他示意,他猛地回过头来,这一下可把我尴尬坏了,本来就把人大了,这会儿要是再被误会对人家有好感,那这一下午可就糗大了。

我急忙扭过头,故作镇定的起身对着闺蜜喊道:“来,我还要接着打!”

接过拍子就又打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他的那个朋友不知为何先走了,这下轮到他坐在那观察我们了。本来自从误伤他之后,我就没啥心思了,现在被他盯着这边,便愈发心虚害臊了,于是越紧张越手软,连着几个发球全都歪得离谱,气得我差点摔拍子,又把位置让给闺蜜,自己闷闷坐在旁边。

就在我想找个借口先脱身的时候,他竟然主动跑到我们场地,倚着防护网,脸上挂着微笑,眼睛陆续扫过我们三个,举着手示意,嘴里打着招呼,最后目光却对准我,温柔地邀请道:“嗨,同学,我朋友临时有事先走了,不知肯不肯赏光,一起玩会呗!”

我听他说完,心里更加紧张,结结巴巴的说不话出来,眼睛慌乱的回头看着我的两个闺蜜,既是询问,也是求救,结果一个闺蜜憋着笑,和另一个闺蜜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对我说道:“之贻,帅哥都邀请了就去吧,正好时间还早,我们也再打会儿。再说了,你刚才都把人打了,就当是赔罪啦!”

她刚一说完,两个人的笑再也没憋住,一起噗呲笑了出来,我恨恨地等了她们两眼,把心一横,心想去就去,何况这个男生也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便小声嘟囔着:“好…好吧,一起玩会儿。”

说着起身红着脸,低着头,小步跟在他身后,活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姑娘,背后持续传来闺蜜“不怀好意”的娇笑声。

过去之后,他拿起他朋友的拍子给了我,然后简短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这才详细知道他叫:云雷,是体育系大三学生,比我大一届,是专门练足球和网球的。我也给他说了自己的情况,他听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紧接着说道:“陈之贻?嗯…‘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出自《诗经。邶风。静女》,真是好名字啊!”

我吃惊的望着她他,惊叹于一个体育生竟然能熟记《诗经》的句子,还知道出处,真是不可思议,他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笑着道:“哦,我虽然从中学开始一直是体育生,但是受爸爸影响,我从小也特别喜欢文学,喜欢古诗词,平时没名字只是个代号么事了就会看些书自学,今天在你这个中文系才女面前献丑啦,见笑了!”

我赶忙解释道:“没有了,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呢,你体育那么棒,又热爱文学,文武双全才让我羡慕呢!我的好几个同学都不知道我名字出处的。”

其实,每次介绍完名字,要是能被说出出处,再被夸夸,我的内心都是有些女孩儿家的小自豪和小得意的,今天竟然被一个健壮的体育生说出来,那感觉,除了吃惊,更有种意外的欣喜,我对眼前的这个阳光男孩儿,也更增添了一份佩服和亲近。

他冲我笑笑,说道:“好啦,咱俩就别相互客气了,能认识就是缘分呢。对啦,既然是我邀请你,你又肯赏光,那我也要付出些什么,来回报你。”

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忙问:“回报我?什么意思啊?”

他拉着我先坐下,然后小声说道:“别误会呀,我是刚才观察了一阵,看到你的发球和回球都好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也听到你的朋友调侃你球技的话,我就斗胆自告奋勇,厚着脸皮想帮你改进一下,让你很快的可以战胜你的朋友,再也没人笑话你!其实我…我的球技也不是那么优秀,只是喜欢和别人交流网球,所以,请原谅我的唐突冒昧,也不叫回报,就是自告奋勇想当回老师!”

他一说完,竟然红了脸,低着头用力的用手扣着拍网,见此情形,再回味他刚才这段有点耿直憨萌的解释,我一下子笑了出来,这是我这一下以来笑得最轻松、最欢快的一次,我当先起身,双手我拍,做出一幅虔诚认真的样子,说道:“太好了,我太需要一个好老师指导了,不然球技一直不长进,‘云老师’,那咱就抓紧时间吧,我先发一个,你看看都有哪些不足。”

说着,我小跑到发球线,十分认真的发了一次球。他看到我如此爽快的答应了,也兴奋地跑过来,便开始了专业的指导和帮助。从发球时双脚的站位,到抛球的高度和击球时机,再到回球之前先观察对手的跑位,以提前准确预判来球的力量和角度,一项项的给我讲解,为我纠正。

虽然时间比较短,但是真真正正让我感受到了专业的力量,别的不说,就是发球,他只陪着我练了二十几分钟,我便感觉到了改进和提升,最起码一发的成功率明显提高了,再不会放高射炮了,这让我心情大好,兴致也越来越高,慢慢地真的从心底里把他当老师了,态度也越来越像个乖巧勤奋的学生。他也是极其认真的讲着,还未脱去稚嫩的脸却故作严肃深沉的老师模样,有种莫名的喜感,我不时偷笑着,心里却全是信任和仰慕。

不知不觉,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看我汗出得有点厉害,就叫我一起又坐了下来,我们又继续聊了一阵网球比赛和网球明星,我们俩都喜欢罗杰费德勒,都喜欢莎拉波娃,当聊到今年的温网费德勒惜败给纳达尔时,一起叹气惋惜;可是聊到刚过去不久的美网,又一起为费德勒的登顶,欢欣鼓舞。

当两个有着共同爱好,共同喜爱的明星,能完全畅聊无阻的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感觉,真是仿佛能聊到天荒地老,夕阳渐渐远去,周围喧嚣的呼喊,甚至已经略感疲乏的身体,都不能停止我们热烈的交谈,直到对面两个闺蜜几乎是用嘶吼方式才打断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才羞赧的意识到,聊得实在过于投入,好像不太符合两个刚认识的男女身上。

不知怎么,我突然又慌乱起来,匆匆把球拍给他递过去,再次红着脸,小声道:“我朋友叫我呢,该回宿舍了,今天很感谢,再见啦。”

说完我正转身走呢,他赶忙说道:“千万别客气,那…那个明天你还会来不?”

慌乱中,我也没来得及细想,机械似的点点头,嘴里一边说着:“嗯,会…会来的。”一边跑向闺蜜,一起离开球场回宿舍了。

回去的路上我才反应过来:刚才答应得太快,太积极了吧,显得好轻浮,或是万一零时有事来不了,岂不是把人诳了?可是,我又明明特别想再去啊,回答得没错啊……

就在这看似纠结,其实只有唯一答案的问题当中,我红着脸回应着闺蜜的调侃,红着脸吃着毫无滋味的晚餐,红着脸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红着脸偷偷躲在被窝里……

无论我如何冷静,如何企图给出另一种解释,都是徒劳的,因为,那个答案在今天下午的某一个时间点上,便已经悄悄落在心里,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一秒两秒,一分两分,一寸两寸,越来越深的刻在我那个,蠢蠢欲动的少女之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