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宁亚紧张地站起来,走到哈维面前。
哈维突然抬头,黑色的眼眸在暗沉的地下室显得格外的黑:“所以有的时候要不择手段。”
宁亚心头别的一跳,背脊升起一股凉意。
哈维笑了笑,柔和眉宇的阴冷。他是极英俊的,不同于司顿身上的粗犷,带着神秘又冷冽的邪气,尤其笑的时候,嘴角的笑与眼角的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却是独属于哈维的魅力。
魅力啊……
宁亚意外于自己竟然会用这个词形容。原本,哈维的性格霸道阴沉、喜怒无常,是他最敬而远之的类型,可是相处了这么久,他无法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对哈维只有敬畏,连自己都惊诧的包容不仅仅针对于哈维神王的身份,更源自于内心心甘情愿的退让。
可是哈维的内心呢?
宁亚黯然地想。要是不知道黑暗神挑拨三大监管之神的“光辉”历史,他还能说服自己,哈维暗中控制光明神会,向坎丁帝国通风报信,都是为了人类,现在,再喜欢也无法说服自己哈维的折腾只是为了好玩。
“不要以为眼神忧郁就可以掩盖你在发呆偷懒。”迅速翻完了一个维回头看他。
宁亚埋头在档案里。不正视的时候,心里的异样像涟漪,一圈圈地浮在面上;正视之后,情绪就从水底翻涌上来,只是看一眼,思绪就跟着乱了起来。
“你找到了什么?”哈维挪过来。
宁亚猛地合上书,带起的劲风吹得哈维面上一凉。
哈维眯起眼睛,从他手里抢过书,飞快地翻了一遍。
看着他的动作,宁亚心里有点凉,什么暧昧情思都被吹了个一干二净。神与人,本就存在着无法跨越的天堑,更何况是哈维这样性格的神,他们之间无法建立信任,无论是他对自己,还是自己对他。在哈维帮助人类的时候辅助他,在哈维损害人类利益的时候监视和阻止他,是自己追随他的唯一理由。
宁亚将书放回原位,无视哈维探究的目光,又从另一个书架里抽了一本书。
哈维看着那本被放下书,手痒地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找不出宁亚情绪起伏的理由,心情很是不爽,飞快地将另一个翻了一遍,然后嘲弄还在翻阅同一本书的宁亚:“需要给你一本字典,边查边看吗?”
宁亚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哈维道:“……所以你刚才只是装作你在看?”
宁亚一页一页地翻下去,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找到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哈维道:“去看看。”抢在宁亚之前说,“看什么到时候就知道了。”
宁亚慢吞吞地翻完一本维已经翻完了所有,正抱胸等着他。
“……”宁亚道,“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哈维塞了一本书给他:“适合你。”
宁亚看封面。
《马车加速的方法论》。
从贝杨思的书房里出来,她正坐在外面喝下午茶。看他们的人影,立刻放下杯子站起来:“你们两个……”
哈维说:“你被停职了。”
……
贝杨思震惊地说:“什么?”
哈维道:“我以西罗一世陛下特派使者的名义正式宣布暂停珍珠群岛总督贝杨思·马伦的职务,并在新的命令未下达之前,严谨她离开总督府半步。”
“等等。”贝杨思挡住他,“你没有……”
哈维已经越过去她往前走了。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她站在他身后大吼一声,然后让士兵将他们拿下。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听谁的。虽然贝杨思是男爵,但是皇帝特使听上去来头更大。
这么一犹豫,哈维和宁亚已经走到了门口。
贝杨思猛然冲上来,想要抓哈维的手,还没碰到,人就已经被甩了出去,一个倒栽葱落在不远处的花坛里。
哈维和宁亚出门上马车。车夫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有一双又小又圆的绿豆眼露在外面,防备地查探着四周,生怕哪个不长眼地拎着水瓶过来,连累了他。
马车的车轮缓缓滚动。
被士兵扶起的贝杨思披头散发地冲过来,到大门前,脚刚要迈出去,又受了惊吓般地缩了回来,怒斥身边畏葸不前的士兵。士兵们见她也有所顾忌,更是出工不出力,佯作追赶,等马路拐了弯,立刻就停下脚步,找个地方歇息去了。
宁亚好奇地看着身后,见贝杨思果然没有出府,心里很是惊奇。入总督府以来,哈维没有拿出任何身份凭证,竟凭着几句话就将贝杨思吓得连门也不敢出,他不知道该敬佩哈维的胡说八道,还是贝杨思的愚昧无知。
哈维心里也很是得意。在光明神会囚禁了这么久,他以为外面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依然是他熟悉的世界。
宁亚想,他今天可以信口开河将贝杨思骗得团团转,明天一样可以把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黑暗神依旧是黑暗神,与书上的并没有差别。他这么热心积极地帮助人类,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他内心充满了忧虑。
就算今天他们借助哈维的手阻止了东瑰漠的诸神。那么,明天又有谁来阻哈维?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浮现一个清晰的念头——人类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围绕这个中心思想,接下来的思绪就清晰了。第一,绝不能让海神皇的神器落在哈维手里。即使海神皇曾经帮助坎丁帝国消灭了火神都不能改变他是神的事实,如果有一天,神族与人类对立,海神皇的选择毫无疑问。第二,弄清哈维去珍珠群岛的理由,想办法将利益转移到人类这一边。
一只手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打断了他的思绪。
宁亚转头,就看到哈维的目光阴沉沉地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哈维说。
宁亚心快跳了几下,强作镇静道:“想,你。”
两个字被分开来说,像两颗石头,一颗接着一颗地投入哈维的心里。
他皱眉:“又想着怎么对付我?”
宁亚心里咯噔一声,被说中的狼狈蔓延到全身,脸控制不住地发红:“什么叫又想着对付你?”
“说中了?”哈维心中的怒火克制不住地冒起。为什么他用尽了各种手段,还是让他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果然,就算他只是宁亚,也是和他作对的宁亚!他磨着牙齿:“看你的表情就知道。”
宁亚僵着脸:“我什么表情?”
哈维说:“不敢正视我的眼睛,心虚。”
被说中心事的人通常有两种反应。一是顺势承认下来,一是强烈否认。
宁亚不能承认,所以只能强烈地否认:“为什么心虚就是对付你?”
“不然你心虚什么?”
“难道不能是喜欢你吗?”宁亚脱口而出。
哈维愣住。
宁亚一怔之后,立刻掌握主动,眼睛大胆地直视着哈维的眼睛,委屈又恼怒地问:“不可以是喜欢吗?”
哈维瞪着他,慢慢地眯起眼睛,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拉到自己的面前:“你又在算计什么?”
宁亚道:“没有。”眼泪一点点地凝聚在眼眶里。
原本是一分的委屈,现在慢慢地增加到了七分。
不是谎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