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老头将一只造型古朴雅致的小木盒交到唐楼手中,恋恋不舍道:“这世上只有这一颗九窍丸,金丝软甲也只此一件,你没了它就等于将自己随时随地置于危险之中?到底是谁让你连命都不顾了?你确信你救的是值得的人?”

唐楼接过小木盒,一个闪身,人已跃出几丈远,风雪中遥遥传来他的声音,“老鬼,对了,跟你说个事,喝了鲜竹酿才知道,你这一窖子都是马尿。”

“什么!鲜竹酿!你小子!有这好事儿也不叫上我!你给我回来!”老头冲了出去,站在雪地里大喊,但四野一片茫茫,只剩下打着旋儿飘下的雪花。

……

“我不要你救!用不着你假好心!”苏愫酥嘴角带血,挣扎着推开谢成韫。

谢成韫懒得跟她多费唇舌,强行将苏愫酥扯了过来,闪电般出手点了她的穴道。苏愫酥两眼一翻,又睡了过去。

“谢姑娘。”身后传来青竹的声音。

谢成韫转身,“青竹姑娘有事?”

“奴婢心中有几个疑问,可否请谢姑娘解答一二?”

“你说。”

“谢姑娘是何时认识我家公子的?”

“大山剑会上。”

“姑娘此前可曾见过我家公子?”

“未曾。”

“也就是说,谢姑娘与我家公子不过萍水相逢。”

“怎么?”

“那么,奴婢不禁要问了,谢姑娘为何肯对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人热心至此?谢姑娘图的到底是什么?”

谢成韫无奈地看着青竹,“你家公子如此睿智的一个人,为何身边的丫头却不太机灵。我若真有所图,又怎会告诉你呢?”

青竹笑道:“不打紧,你就是不告诉奴婢,奴婢也知道你想做甚么。”

谢成韫双手抱臂,挑眉,“你说说看,我想做什么?”

“你看上了我家公子。”

不等谢成韫回话,青竹接着又道:“谢姑娘是被我家公子的皮相所迷惑了罢?这世上,很难有女子能不被公子的皮相所惑。看上公子的人多了去了,可惜公子一个都看不上。姑娘就不要白白浪费时间了。”

谢成韫勾唇:“你这丫头,管得还挺宽。”

“我家公子素来温文尔雅,对待女子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但这都仅止于表象。公子对每个女子都是如此温和,谢姑娘可千万不要误会了,不要误以为公子对你有意。何况,我家公子心里,早就已经有人了。公子看似多情,实则是最为无情的一个人,谢姑娘若不及时回头,迟早会被公子伤得体无完肤。”

“你家公子心里有人了?那人是谁?”

青竹将目光投向躺着的苏愫酥,“还能有谁?谢姑娘不会看么?感觉不到么?公子的真性情,从来只在少宫主面前才展现。少宫主和我家公子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双方长辈也早已默认他俩的婚事,只等少宫主再长大一些便要替他们完婚。谢姑娘,这些你可能比得上?”

谢成韫不语,深邃的眸子中隐隐泛出冷色,道:“你这丫头,可真是不聪明啊!若我是你,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蠢话的。你一心激我离开,就不怕我走之后你家少宫主毒发身亡?”

“奴婢并非是想激谢姑娘离开,只是叫谢姑娘看清事实,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清什么?”

谢成韫回头一看,唐楼站在门口,风尘仆仆,鬓染霜露。

青竹欢欢喜喜迎上前去,“公子,解药拿到了?”

“嗯。”

唐楼径自走到床前,探了探苏愫酥的脉象,对谢成韫道:“这两日有劳谢姑娘了。”

谢成韫道:“无须客气。”

唐楼将苏愫酥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捏住她的下颚,另一只手将九窍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再将她的鼻子一捏,迫使她把药丸吞了下去。对着她的背推运了一阵掌力,这才又将人放平躺好。

青竹问道:“公子,少宫主的毒解了吗?”

唐楼答道:“解了。”

“那真是太好了!待少宫主醒了,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唐楼道:“不行,暂时还走不了。这毒解是解了,不过她内功修为太差,还是让少部分毒渗入了血液之中,需要以内力将毒慢慢引出,在引毒的过程中,不宜奔波。”

“引毒需要多久?”

“约莫两三天罢。”唐楼懒懒道,声音中透出疲惫。

谢成韫看着他,曾朗如日月的双眸中布满细细的血丝,遥想当年他一厢情愿为她奔波之时,不知疲倦,不辞辛劳,应当也是如此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柔声道:“引毒的事,就交给我罢,你先去歇歇。”

唐楼没有推辞,对谢成韫道:“那唐某就不客气了,谢姑娘费心了。”说完,起身走到墙边,靠墙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谢成韫坐到床上,开始替苏愫酥引毒。待得引完一个周天,已是到了半夜时分,她困得不行,也走到墙边坐下,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谢成韫缓缓睁开眼,一低头,怔了几息,嘴角忍不住高高扬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披在身上的石青色长袍,她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笑得比朝霞还要明媚。

第30章 (三十)

“谢初今?”唐肃坐在书案后,抬头问道。在他面前,站着那日被派去霹雳堂打探的手下。

“没错,是他。”手下微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答道:“属下已打探清楚,谢初今与霹雳堂一直交易不断,但每次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买卖。属下查到,在恭州城楼被炸前两日,谢初今从霹雳堂购买了整整一车火药。”

唐肃沉着脸不语。谢初今,原来这事你也有份。整整一车,怪不得几丈高的城墙瞬间被炸成一堆废墟。

“盯着谢初今,随时将他的去向禀告于我。”

“是!”手下转身要走。

“慢着!”唐肃走到多宝阁前,将一只青瓷花瓶转了一圈,多宝阁从中间打开,露出一间密室来。

他走了进去,少顷,手上拿着两只瓷瓶走了出来,两只瓷瓶一大一小。他把两只瓷瓶交给手下,道:“这只小瓶里装的是芙蓉花粉,大瓶里面是一些芙蓉蝶。芙蓉花粉无色无味,但对这些芙蓉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它们会紧紧追寻芙蓉花粉的气味。谢初今那小子惯会玩花样,易容术了得,一旦他易了容,几乎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来。你找机会在他尚未易容之时,不知不觉地把这小瓶里的粉沾在他身上。这样,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都逃不出这些芙蓉蝶的追踪。”

“是!”手下接过瓷瓶,退了出去。

唐肃坐回书案,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粗大的笔来,在案台上的一方端砚中醮了醮墨汁,笔走龙蛇,写了个硕大的谢字。写完后,他盯着这个谢字瞧了一会儿,在其上唰唰两下画了个大叉,狠狠地将笔一掷,整支笔没入了青石地板之中,紧绷着脸,恨道:“谢家!”

……

谢成韫盘腿坐在苏愫酥身后,替她引毒。引完之后,做了一回吞息纳气,起身。

“你替我做得再多,我也,我也不会感激你的。”苏愫酥语气幽幽,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谢成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你想多了,我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为了谁!我还知道,你做得再多也没用,你入不了他的眼的。不过,本姑娘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不想欠你,总归会还了你的人情。”

谢成韫笑了笑,“次次都是救命之恩,你确定你能还得了?还是,你准备用命还我?”

“你!”苏愫酥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晕过去。

“少宫主!”青竹一进门,就见到这一幕,赶紧放下手中采买的物什,冲到苏愫酥身边将她扶住,一扭头气势汹汹地朝谢成韫道:“谢姑娘,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们少宫主的?好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谢姑娘,你在我家公子面前装得可真好。”

谢成韫眼底染上一抹霾色,一直勾着笑意的唇角慢慢地凝结,“她非要自取其辱,我只能成全她。”

青竹愤恨地瞪着谢成韫,正要开口,被苏愫酥打断,“青竹,算了,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你不是和唐楼一起出去的么,他人呢?怎么没和你一道回来?”

青竹换了副温和的口气道:“还不是心疼少宫主你么?公子见你这两日被毒折磨得食不下咽,人都瘦了一大圈,特意中途绕道去替你买糖蒸酥酪了。自从上次公子带少宫主吃过一次,少宫主就念念不忘的,公子都看在眼里呢。”

谢成韫一愣。

苏愫酥面上飞霞,“被你一提,我好像真的饿了。”忽然双眸一亮,扭头看向门口,嘴角向上弯起,眉眼也弯成一道新月,“唐楼,你回来了。”

谢成韫缓缓抬眸,看着唐楼从门口走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她看着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看着他取出一碗送到苏愫酥面前,看着苏愫酥舀了一勺,秀气地抿了一口,笑魇如花对唐楼道:“唐楼,你对我真好。”

她看着唐楼浅笑不语,眸中流溢的是她前一世常常见到却又不屑一顾的温柔;她看着唐楼走到桌前,从食盒中取出另一碗糖蒸酥酪;她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对自己道:“顺便多带了一碗,谢姑娘可要用些?”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言不由衷道:“不要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唐楼善解人意道:“无妨,这世上喜欢这种口味的人本就不多。喜欢它的,谓之美味朝思暮想,不喜欢它的,避之唯恐不及。”

苏愫酥嘴里含着一口糖蒸酥酪,含含混混道:“我就喜欢!不喜欢的人那是没口福!”

“我先去歇下了。”谢成韫转身走到墙边坐下。

说是歇息,其实不过是背靠着墙闭目养神而已。此处统共只有一张床,苏愫酥中着毒,床自然是给她睡,青竹与她睡在一起。唐楼则是与谢成韫一样,靠在墙边将就一夜。

清晨,谢成韫醒来,照例又在身上看到了唐楼的袍子,她自嘲地笑了笑,起身,走到院子里。

晨间的风还有些料峭,墙外有几支柳条垂入院内,癫狂着随风舞动。唐楼正在院子里练功,即便只是一身中衣,也耀目的有如枝头新绿,撩动着她的眼帘,让她一时忘记了今夕何夕。

她站在唐楼身后唤他:“唐楼。”

唐楼募地转身,目光有些许讶异,她又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谢成韫将袍子还给他,改口道:“多谢唐公子。”

唐楼披上袍子,正要开口,院门被砰地一声推开。青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到谢成韫,拔剑一指,兴师问罪道:“你这女人,为何要跟着我们,你究竟有何企图!”

“青竹!”唐楼斥道,“放肆!把剑放下!”

“公子!你可知她是谁?”

唐楼道:“我知道,她是谢家人。”

青竹冷笑道:“公子啊!我们都被她给骗了!她可不仅仅只是谢家人这么简单,她是唐家未过门的大少奶奶,唐家大少爷唐肃的未婚妻!”

唐楼修眉上挑,“你是唐楼的未婚妻?”

“曾经是。”

“公子,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青竹道,“若不是我今早出门看到大街小巷贴出的告示,我们差点就要中了你的圈套了!”

谢成韫淡淡道:“我不喜欢被人拿剑指着,你最好马上将它拿开。”

青竹不管不顾地将剑又迫近谢成韫的胸口几分,“公子,此女留不……”

谢成韫突然出手抓住青竹的使剑的手腕,略一发力,青竹的手不由得一松,手中的剑滑落,谢成韫就势抄起这把剑,背部贴着青竹的身体一个翻身,电光火石之间,拿剑的人和被剑指着的人已是对调了过来。

青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颈侧的剑,意识到,此女的剑术真是深不可测!她和公子联手,甚至即使加上一个完好无恙的苏愫酥,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没想到,她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却是一个一流的高手。

唐楼轻叹了口气,道:“跟着我这么久,却还是如此鲁莽。”他对谢成韫微微躬身一揖,“丫头没有规矩,当是主人的不是,我代她向谢姑娘赔礼道歉,还请姑娘饶了她这一次。”

谢成韫放开青竹,“我是唐肃未婚妻不假,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往后,我与他再无瓜葛,不管你们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说完一掷,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转身走出了院子。

待她走后,唐楼问青竹:“你见到的是何种告示?”

“缉拿和悬赏。”

“告示上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