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投名状(1 / 1)

周四上午,韩玉梁才从许婷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打着呵欠去客居那边跟一大堆住户一起吃早餐,就看到荆小安完全不顾形象欣喜若狂地扑了过来,搂住他的腰就是一个热情无比的拥抱。

他愣了一下,看向餐桌边一张张脸,指着她问:“这是怎么了,大清早谁给她吃春药了?”

“你……”荆小安红着脸拉开距离,气冲冲刚要叱骂,就硬是忍了下去,低眉顺眼说,“我是要谢谢你,好好谢谢你。”

“哟,为了什么啊?”他坐下拿起水煎包咬了一口,热腾腾的肉馅在嘴里翻腾了两下,漾开一片鲜香。

“傅督察给我打电话,说她要复职了。还让我……代她谢谢你,最好给你一个拥抱。所以我才……才那样的。你可别误会。”

荆小安一路退到了桌子另一边,把刚才一激动撞倒的椅子扶起来,“真的谢谢你,傅督察那样的人,如果没有好报,我对这个世界都会失去信心的。”

许婷在旁边拿筷子敲了她的手一下,“别犯蠢。世界大着呢。动不动就对世界失去信心,人世界好好地搁那儿转呢,招谁惹谁了。”

“我就是觉得,天理公道,好人就该有好报……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轴,我倔,我死脑筋。你们别跟我一般见识。吃饭……吃饭。”

荆小安低下头,“就是……那个……嗯,尾款的事儿,可能还需要再等等,我现在手头真的不宽裕。等我荒野调查实习完,拿到奖金,应该就能凑一凑了。”

许婷笑呵呵地说:“得了吧,你那点儿尾款,不够我们一个月家政服务费的。啥时候手头宽裕再说吧。解决了你那桩,老韩就能专心致志去帮新晋小富婆做委托喽。到时候怎么也得入账个六位数吧?是不是,嗯?”

看她似笑非笑瞥过来,韩玉梁咽下嘴里东西,一本正经道:“我又不管谈价。这是春樱的活儿。”

“反正上次赚了一套便宜别墅,还是纯当保镖。这次可是帮她夺权,拿了一片江山,我得跟叶姐说,好好宰她一刀。”

荆小安咕哝道:“上次还有牛郎费呢……”

许婷哼了一声,“你当这次就没有啊。老韩憋得住我都不信林紫梦憋得住。瞧她回来那会儿就已经满脸欲求不满了。吃过满汉全席,她还能自己掰馒头就酱?”

荆小安左右扭头看了看,洛拉一脸烦躁,是个人就能看出欲求不满,金贤雅红着脸低下头,一瞧就知道正在幻想什么糟糕场面,连最后住进来那个高中生都风情万种地舔了舔筷子头。

唯一对这话没反应的就是王探员,然而她正偷偷瞄着许婷发花痴。

荆小安一口咬下半个水煎包,绝望地想,自己一定要尽快通过测试,出发参加野外调查行动——这房子八成有发春光环!

她正这么想着,平常不会跟她们一起吃早餐的十六夜血酒晃晃悠悠没睡醒一样走了过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半透明的小吊带睡裙。

那个精致美丽的娃娃径直走到韩玉梁旁边,抓着他的胳膊抬起来,扶着桌子爬上他的腿,坐下,说:“喂我。”

荆小安瞪圆双目看着对面两人明显到她都看得懂的亲昵氛围,眨眨眼,忍了又忍,把硕大一个水煎包全塞进嘴里,堵住了想说的话,憋得鼻子都有点酸。

许婷有点儿受不了地拍了一下额头,双手搓了搓脸,撑起一个营业性笑容,温柔地说:“十六夜,老韩五大三粗的,干不来这种精细活儿。要不,你还坐他腿上,我喂你怎么样?”

十六夜血酒摇摇头,“他喂。快点,饿。”

韩玉梁只好道:“行。我口重,贤雅,你离厨房近,给我再拿个碟儿。”

“不用。”十六夜血酒用小拇指沾了沾他混了生抽香油的醋,放进红红的嘴唇中吸了一下,“这就可以。”

荆小安连吃了两个水煎包,还是顺不下去喉咙口憋着的那句话,小声嘟囔:“人家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你倒好……反过来了。”

金贤雅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反过来?情人是这辈子的女儿?”

许婷瞄了一眼十六夜血酒靠在韩玉梁怀里饭来张口的模样,噗嗤扭头笑出了声……

莫名其妙伺候了一个小公主吃早餐,韩玉梁帮着收拾完碗筷,就接到了林紫梦的通知——她拿到的证据,被大家顺利接受。

但距离成为真正的帮派老大,还差一个小小的步骤。

那一步放在古代的江湖草莽口中,叫做递投名状。

“说的还挺委婉,做大姐大,手上不带点脏,他们不放心……”韩玉梁看向床边正在把丝袜往腿上套的林紫梦,“你怎么决定的?”

“干呗。”

她松开手,长筒袜的弹力边缘在大腿上收出一声清脆的啪,“我还能说,我只负责吃香喝辣?他们没要求我跟我爸一样冲锋陷阵一起打江山,已经是照顾我的年纪和性别了。我再缩,就不得人心咯。”

“那个海洋挑的头?”韩玉梁微微皱眉,心生怒意。

林紫梦还是林梓萌的时候,嘴巴脏,但手不脏,心不脏。

现在成了林紫梦,嘴巴没那么脏了,他希望心和手,最好也能不脏。

“不是。海洋……是反对的。他还是不认为我有本事,但看在我给我爸报了仇的份上,愿意认我这个老大。所以啊,他不想新认的老大没喊几声大姐头呢就把命丢了。”

林紫梦抓起皮靴,先把藏着的匕首放到一边,腿蹬进去,缓缓说:“剪子陈提议的,剩下仨没反对,只说要带人跟着去。”

“你真信?”他冷笑道,“这要不是早有预谋,能这么快就给你找到要办的事。可别到时候你投名状没弄好,人直接没了。”

“所以啊,我这不是叫我亲爱的保镖来救场了吗?你床上把我肏得死去活来,床下就跟本大姐头一起出生入死去吧。”

“我丑话说到前头。S·D·G搞定了张萤微,冥王、天火现在都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那帮特战队的都闲着呢。傅戎今天复职,我不认为她那种带着任务来的会就此收手。你办的事儿要是闹大了,保不准人都要进去。到时候你上级隔着海,捞得出来你么?”

“就是因为收到风声傅戎要复职,大家才着急。之前莫名其妙一堆大佬交了口供,贾君竹脑子可能不好用,直接跟上面的杠上了。傅戎又不傻,她是一线的老手,肯定要顺藤摸瓜从下面开始抓人布局。今晚再不行动,之后就啥也甭动了。”

林紫梦把两支手枪往腰后一掖,拉下皮衣盖住,“还有半小时,还不愿意动啊……要不我再给你口一管儿?”

“你进入状态到快。”韩玉梁抓起外套,“换了行头,口气都不一样了。”

“不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哪门子卧底。”

她咯咯笑着扔进嘴里一块口香糖,嘎吱嘎吱嚼了几下,“说不定过俩月,我都得纹上大花臂大花腿。”

她拍拍屁股,“哎,要不我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纹个你的名儿怎么样?”

韩玉梁盯着她,不由自主想象出她叼着烟扛着西瓜刀,短裙下大腿露出一大片刺青,带着一群流氓混混冲出去砍人的模样。

他的时代纹身主要还是发配犯人用的,不过也有恶少流氓开始以刺字为记,这群帮派分子这么搞,倒也是继承传统。

“不好看。”他皱眉摇头,“别整大片的,太丑。”

“那你算成我男友,我跟他们说你嫌丑。”林紫梦笑嘻嘻地说,“我爸纹身特别少,就是说我妈不喜欢。你总得给我个由头吧?”

“这就管用?”

她一本正经点头,“管用,他们就乐意看见我听男人的。我要说你嫌烟味呛,我连抽烟都能免了。我耳根软,听话,巴结男人,对他们来说都是优点。懂吧?”

“你们帮派里还有不知道黑街种马的?”

“知道怎么了。大姐头不去征服有挑战性的好男人,难道跟下面洗头小妹抢发廊tony啊?”

林紫梦瞪他一眼,跟着说,“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真让哪个傻呼呼的小弟去找你其他女人的麻烦。”

韩玉梁跟着她一起往外走去,回头看了看从上午折腾到中午,睡了一觉也没收拾的潮湿床单,“就这么退房?你不是说这酒店已经有人来盯着你了么?”

“让他们知道我跟你鬼混了一天没啥啊。这样我说我要钓你来北林帮,他们才会信。”

她在前面跺跺脚,适应了一下那有点高的靴根,“就是睡一觉都没回过劲儿,让你肏轻点你就不听……大腿根这会儿还麻呢。一会儿你开车。”

“你说紧张,让我帮你放松一下。我就只会这一个法子。”韩玉梁跟进电梯,看没别人在,低声道,“你之前杀过人没?”

让他有点意外,林紫梦竟然点了点头,“有专门的训练课,算结业分数的。你只管把你的心放在胸腔子里,我结业那地方,不是成品不让出来。”

“行,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的任务就是保证好你的安全,对吧?我最近也被人盯着呢,就不代你动手了。”

“你代劳也不行啊。他们不会认的。”林紫梦走出电梯,戴上墨镜,去前台退房。

今夜之后,她就可以住进已经收拾妥当的自家别墅了。

天还没黑,饭点刚到,路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几天黑街状况略有好转,只有黑星社的地盘风声鹤唳。

红蛇帮此前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一听说傅戎已经复职,黑星社的后台老板张家完蛋,就有点按捺不住,准备去好好找回场子。

北林帮的堂主们并不是要新承认的老大去送死,自然不会到两大帮派剑拔弩张的地盘挑事。

他们打算做掉的,是这两年改换门户的叛徒里,牵头的那个二五仔。

那家伙到手的不过是一个按摩房、一家饭店外带一个连锁超市的二成干股,但影响堪称后患无穷。

他打的旗号是林强一直想号召大家洗白,这么做是顺应大哥。

可转脸他就把饭店附近地盘的北林帮小弟卖了个干净,钻了红蛇帮一个老女人的裤裆。

不过即使没有这些利益损失,就冲他是挑头叛变的这一点,北林帮重振立威,就得拿他开刀。

“证据也要让那几个堂主拿着?”走出酒店大堂,韩玉梁低声问道。

林紫梦搂住他的胳膊,嗤笑一声,“怎么可能。都是小弟替老大背锅,没听说上来就把死罪的证据丢给手下的。照规矩来就是。”

他在黑街呆了这么久,但真正的帮派生活,他还没怎么体验过。

被汪媚筠提醒过强奸张家母女的证据之后,除了真正可以肆无忌惮的场合之外,他大都挺小心谨慎,免得因为对时代的不够了解而阴沟翻船。

所以看着林紫梦推出来的重型摩托,接过头盔,他还是觉得,之后他们要做的事情,更适合发生在电影里。

比如开着这辆存在感十足的摩托飙过去,怎么想也不是该在犯法之前干的事儿吧?

“不会开?我这车带自平衡系统,摔不了。”

林紫梦抬起脚迈过去。

穿了高腰皮靴之后,她的腿显得更长,行头跟这辆车,也组合出了很绝妙的狂野性感,“算了,上来搂着我。今天那傻屄要跟外地的公司谈生意。他的饭局一定要叫妞儿陪,给人灌醉就去酒店了,不会一直在那儿傻吃。不能迟到,赶紧吧。”

“黑街不算洗头巷也没缺过女人,还用得着灌醉?他就喜欢这一口?”

“有些人就喜欢良家……干,少来,这事儿你还不清楚啊?你个大淫贼,全天下最色就是你,换你有灌酒的机会,难道不吃窝边草,还专门叫个鸡啊?”

韩玉梁扣好头盔搂住她的腰,坐稳,笑道:“我才不屑日醉猫。清醒时候没办法让女人点头,是我没本事。迷晕灌倒再占便宜,我可没兴趣。”

“你刺儿我呢是吧?”林紫梦大概是想起了自己那失败的迷奸经历,恼火地拍了他胳膊一巴掌,“我……我当初就没本事了,怎么着吧。”

“我嘲讽你做什么。我只是不懂,将女人弄得和死鱼一样,不能婉转呻吟,不能搂搂抱抱,看不到那种想忍耐快感又忍不住的迷人模样……那论快活,能比伍姑娘强出多少。”

“切,你这啊……叫,嘶……妈的,不好好学习还真不行,那句话叫啥来着。何不……何不……”

“何不食肉糜。”

“对!你这就叫何不食肉糜。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器大活儿好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啊?正常搞不定,强奸都没胆子的,可不就只剩下灌酒下药指望先上了再说嘛。”

林紫梦黑道家庭出身,什么流氓没见过,“放倒了女人弄完还能收拾证据,多安全啊。赶上女的软一点傻一点,便宜就算白占了。”

韩玉梁仍是不屑。他即便点穴制住女人,也大都要撩到春情勃发,解开不会闹出岔子的程度,“我宁愿去玩飞机杯。”

“那是你。人和人的性癖又不一样。还有不少男的就好这一口呢。我出门在外,都不敢吃喝别人经过手的东西。省得眼前一黑就成了迷奸小视频女主角,被肏了出了名还他妈没爽到,血亏。”

林紫梦一拧油门加速,“我还是愿意躺在你这儿听你说‘我的很大,你忍一下’。”

他一怔,“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呢……我跟你这么说过么?”

“呵呵。”她往风中扔下一串脆笑,不答。

看着头盔前乱飘的发丝,他问道:“你怎么不戴头盔?”

“我现在是大姐头啊。大姐头飙车戴头盔,要被笑话的。”

看她减速停车,他又问:“那你为什么还等红灯?”

林紫梦一扭脸,很严肃地说:“我被交警扣了,还怎么去杀人?”

韩玉梁想象一下画面——一群流氓揣枪拿刀等在饭店附近,等啊等啊接了一个电话,老大说车和驾照都被扣了,今晚行动取消……

其实黑街交警比别处的都安分,很少扣车罚款搞公路追逐那一套,比南城区警署负责夜间巡逻的小队都低调。

林紫梦等红灯,显然是因为别的理由。

韩玉梁并不打算深思,或是追问。

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在可以无惩罚闯红灯的情况下等它变绿,都不是坏事。

估摸了一下距离,他拿出手机,发送信息:“你到了么?”

“到了。”

在床上套出或者说肏出具体行动内容后,韩玉梁就给沙罗发了过去。

不是他要求援,而是沙罗此前就说,作为她杀掉林强的弥补,林紫梦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地方,就知会她一声。

当下整个黑街,论杀人还有谁比沙罗专业?

叫她过来镇场子,才是上了大保险。

他搂着林紫梦的腰,就知道她并不是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

距离目的地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

韩玉梁想想,觉得这局面颇为有趣。

平常看的黑帮片里卧底都是安插在老大旁边,比较极端荒诞的,老大身边几乎全是卧底,或者卧底一路升成了老大。

这种直接把老大继承人策反,卧底就是老大本人的,最后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看林紫梦这表现,北美S·D·G八成此前就帮她做过心理建设,和各种应急预案。

一个二十岁的女生,骑着摩托赶去杀人,心跳只是有点加快而已。

他正要叹气,忽然想起,他身边叶春樱、许婷、易霖铃……也都是这个年纪。

要说,手上也都攥着不止一条人命了啊……

吱——摩托刹车在能看到饭店的巷口。

酒疯姐蹲在路边,拎着一瓶啤的正在灌。

看到林紫梦出现,她目光复杂地站起来,冲身后小弟摆摆手,走过来小声说:“大姐头,你真想好了?”

林紫梦一脚踹下去车撑,把墨镜推到头顶,“不然呢?啪啪啪了几个小时,就要嗨个大的了,拔出去?”

“你想让大家跟着强哥当初指的路,可还有不少人不愿意那么走。你这就黑了,不怕洗不白吗?”

她看着酒疯姐,皱起眉,“那你什么意思?让我打退堂鼓?”

“还照规矩走,最后找个借口支开其他几个。姓郭的让我来弄死,你说是你干的。背锅的是海洋找的,我不放心,另找了一个。你不动手也没事儿,就是得嘴上认下。剪子陈是个二屄,但愿意跟他的小二屄可他妈不少,得让他们服。”

“谢了。”

林紫梦撇撇嘴角,“不过还是我动手吧。我是真心回来当老大的,不是忽然上头拿我爸的家底玩儿。我手上不沾血,酒疯姐,你心里一定也打鼓吧?”

酒疯姐拎着瓶子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那就得了。准备吧。占场子的生面孔都进去了?”

“一早进去了。现在所有桌和包间,都是咱们的人。你准备好,大胖那儿就下手搞监控。”

林紫梦笑了笑,在衣服上擦了擦掌心,扭头看韩玉梁就在半步外,心中安定许多,大步走向饭店门口,“那就出发。”

海洋戴着个蛤蟆镜从另一边出现,身后跟着十来个小弟,但都没进门,只在临街便道上三五成堆散开。

跛子拖着残腿走过来,揣着手,腰间鼓鼓囊囊,目不斜视,直冲着林紫梦走过来。

剪子陈最后一个到,手上玩着一把带着锈的剪子,双肩肌肉在背心两侧隆得像是钻了俩活耗子。

黑街这种地方,这样的事儿并不少见。周围的无关路人很快就都躲得远远的,一辆巡逻车果断掉头,扬长而去。

两个光膀子的青年腰别砍刀站在了饭店门口,点起烟,眯着眼。

周围只差直接挂出个条幅,写上“帮派寻仇,生人勿近”。

韩玉梁环视一圈,暗暗寻思,和他那个时代的帮派寻仇,也没什么本质差别。

这种无法无天的江湖味儿,可能就是他对这儿莫名感到熟悉的原因吧。

要是没那么呛的烟味儿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