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医生这样交代过，所以一开始就没有跟着左言离开。更何况他很清楚子曜的目的，为了让子曜死心，他也不会指导左言做粥，更何况亲自动手了。
其实滨海有一点没有说对，他并不是完全宠着子曜。虽说年轻的自己和相依为命的情感让他对子曜过分的宽容，但是涉及到原则性问题的时候他也会尽量的坚持。比如小时候子曜偏食的厉害，只吃青菜不吃肉，他就连续为子曜做了一周的不粘一点荤腥的蔬菜，结果子曜自己先受不了了，叫着要吃肉，再后来也不挑食了。还有子曜小时候被欺负不愿意去学校，他除了出面保护子曜，还和他谈过很多次的话，甚至不惜转学一次，也要子曜读书。
这是原则问题，是不能妥协的部分。
正是因为，他曾经妥协过一次，败给了自己的寂寞和那绝望的暗恋，导致自己和子曜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后以悲剧收场。因此，他不会在重蹈覆辙！
子曜确实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可是那有如何，为了让子曜死心，他绝不会现身，不会做玉米粥，不会插手子曜摇摇欲坠的事业和人生。
死过一次，心便放开了。
除死无大事，何必蝇营狗苟算计着那点钱财和名声呢？
左言两个小时候才拎着玉米粥回来，子曜不顾唐青的反对喝了一口，却失望地放下了勺子。
“……”左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嘴角撇了撇。这粥是他去粥馆买的，谁不知道谁啊，你不就是想让柏叔为你做粥吗？他又没跟过来，我才不要把我的“处男粥”给你喝呢！
子曜放下勺子后，就躺在床上不动了，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很久很久后，他说：“左言今天晚上留下，唐青你回去吧。”
唐青蹙眉，走到了病床边上：“曜哥，还是我留下吧。”
“不了，明天早上你去派出所把我哥的户消了吧，办完后约上吕律师，让他把文件材料都带齐。”
“我明天早上可以直接从医院过去。”
“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我上厕所都不方便。”
唐青怔了怔，无奈地点头：“好的，明天一早我会让小赵过来，您好好休息。”
唐青走了，屋里就剩下左言大眼瞪小眼。
紧张的左言问道：“曜哥，要上厕所吗”
晨子曜沉默看他。
左言从床脚拎出一个白色的一次性的尿壶说：“我帮你接。”
“……”晨子曜愈发的沉默了。
“不，不尿吗？”左言想了想，又慢慢的弯腰将尿壶放回到了床脚，再站起来的时候脸色涨红，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晨子曜让唐青离开的借口而已。
“你坐那里吧。”晨子曜指着床边的沙发说，“我有事问你。”
这是晨子曜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左言，左言心里一紧，就连晨昱柏也走到了沙发边上。
晨昱柏对左言说：“他可能要试探你了，别紧张，不会回答的沉默就好。”
“哦。”左言的这声回应，既是回答了晨子曜，也回答了晨昱柏。
晨子曜看着左言坐好后，在沉默了一会后才说：“那天晚上你吓唬我的是什么？真的是鬼吗？”
左言没想到晨子曜先问的是兀亖，顿时松了一口气，轻松地答道：“这么说吧，你听过茅山道士吗？我们左家就是茅山一派的一个支派，我家从祖上就在养鬼，不是你想的那种乱养，而是供奉祖上修成鬼神的祖先，祖先会帮我们这些后人完成一些心愿，那天过去找你的就是我们左家的祖先。”
所以，左家只供奉祖先的话，哥就不是左言养的咯？
“这些祖先有神智吗？他们会有要求吗？你们可以随便请他，还是要付出代价？”晨子曜又问。
“有啊，没神智的鬼怪可是会伤人的，供奉了害人害己，别说供奉，就算是路上遇见害人的鬼，左家祖训第一条就是必须除掉。”
“鬼还有区分？”
“当然了，孤魂野鬼，稍有道行的鬼，道行高深的鬼，还有就是怨气滔天实力可怕的厉鬼。”
“原来如此。”
晨子曜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却在心里冷静快速地分析着这几句对话。首先他能够确定哥是有神智的，也就是说是有记忆，能够认出自己的，左言才能够和哥进行交流。其次，哥可能是孤魂野鬼，那么是不是等下葬了，就会满足心愿，投胎转世了呢？这才猜测让他心情有些复杂，他真的不知道让哥走好，还不走好。
于是，他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如果我哥下葬了，是不是就可以安心走了？”
左言顿了顿之后，说道：“是的。”
晨子曜的脸扭曲了一瞬，然后就垂下眼眸遮挡了眼底的情绪。
晨子曜不再说话，左言等了一会后，便偷偷看了柏叔一眼。
他在说谎。
晨子曜的试探他们都心知肚明，即便他没有反应过来，柏叔也知道晨子曜真正想要试探的是什么，他的回答就是柏叔的回答。
柏叔是厉鬼，执念根深，怎么可能轻易解脱，入土为安什么的根本就是个笑话，而且以柏叔这冷静的姿态，他甚至怀疑柏叔是否有执念，是否能够解脱。
当然。不能解脱也没什么，在他看来，柏叔现在其实挺好的，力量强大，自由自在，世间约束对柏叔已经形同虚设，可以做任何的想要做的事情，多大的一根金手指啊，他要是有这机会，说不定直接就自杀，当个鬼王，像兀亖一样有人供奉，还活上千年，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主角光环！
当然，一想着突然离开的兀亖，左言顿时既担心又失落，那些飞扬而起的情绪纷纷落下，心情低落了很多。
“那个鬼，你们左家的祖先……”最后，晨子曜叫住想要悄悄离开的左言，问了一句，“我为什么可以看见他？”
左言愣了一下，不需要柏叔教，就聪明地说：“祖宗都活了上千年了，手段通天，自然有在人前现身的本事。”
晨子曜眼中是掩不住的失落：“千年……”
短短的一问一答间。
晨子曜心里的希望之光无声无息的又灭了大半，整个内心世界一片空寂，除了黑暗和冰冷，好像再无其他的感觉。
……
晨子曜在医院里住了三天院，吕律师再次出现在了病房里，跟过来的还有三家投资公司的顾问和一家国有大银行的行长。
今天，晨昱柏的遗产已经成功的转到了晨子曜的名下。
晨子曜查看完资产清单，很惊讶。
他知道哥的财产不少，但是没想到“不少”到这个程度，这些财产就算是在华国的富豪圈子也应该有一席之地了吧。
晨昱柏本来大学学医，后来因为被熟人夺走父亲遗产，所以提前辍学改学金融。他是一个在金融上很有天赋的人，投资眼光毒辣，更是一个有运气的人，所有的投资都在盈利。最夸张的一项投资在七年时间里甚至翻了两百多倍，从一家小小的工作室成为了一家上市公司，他单就个人持股就高达百分之二十二，光是这一家公司的财产，就有晨子曜全部财产的一半左右。再加上其他的投资，晨昱柏的全部遗产，竟然比身为大明星的晨子曜全部财产多了三倍有余。
当然，现在官司缠身，可能要支付大笔违约金的晨子曜，可能也就比普通人好一点点。
顾问们都试图说服晨子曜将全部遗产再交给他们公司负责，可以说光是这些财产的顾问费就养活了他们公司所有的人。
晨子曜没有心情听他们明争暗斗，直接对吕律师说道：“我已经想好怎么处理这些遗产。除了不能动的部分，所有的盈利都以我哥的名义建希望小学，我会安排人和你一起负责这件事，吕律师，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这些希望小学是我哥在这个留下的最后火种，我希望它可以燃烧起来！”
正斗着的顾问们听晨子曜这么一说，顿时哑巴了。
心里对投资公司的未来有些迷茫，但是亲耳听见晨子曜能这么干脆的将大笔的财产拿出来做公益，他们心里还是很钦佩的。
吕律师肃然，点头：“我不擅长这方面，但是我会找最合适的团队来操作，我一定会为你和大晨先生严格把关每一分钱！”
来到后一直沉默的银行行长脸上带着笑：“资金挪动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会在最短时间为你们进行大笔金额的转账和提现。”
留在屋里听完了全程的晨昱柏表情则变化的最大。
就在晨子曜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感觉到天地间似乎有一股能量正在注入自己的额头，菩提石发出暖暖的温度，冥冥之中让他明白这是天地馈赠给他的功德，以及遥远未知的世界里那“功德之塔“传授给他的功德规则。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
因为他养大了子曜，如今子曜反哺，为他捐款做公益，这本就是一份功德。而这可能只是开始，以后当希望小学建成，贫穷的孩子们一批批的走出大山，他们为这个世界创造出的价值，老天依旧会源源不断的将功德算在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