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略想了想,她卷起了一个棉被,用包袱扎紧了,压在被褥下面。

万一真要逃的话,外面风雪大,天又冷得厉害,她总不能活活冻死。

准备了棉被后,阿砚便琢磨着为自己筹备一些干粮,这事儿倒是好办的,厨房里如今她当家,要什么没有呢。

水倒是不用带的,外面四处都是残雪,到时候渴了抓一把来塞嘴里就行,关键是干粮。阿砚趁着晚上做夜宵的功夫,偷偷地给自己做了糜饼、杂饼和皱饭等,统统装在竹筒里,自己揣怀里带到房间,又塞进那个卷起来的棉被里。

反正现在天冷,一时半刻也不怕这干粮坏掉的。

提心吊胆地过了这几日,眼瞅着这天就是元宵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她能逃掉吗……

☆、第75章

元宵节这一日,若是外间,必然是灯火通明鞭炮四起的,可是这府里却是和别处不同,即便到了元宵节,也是冷冷清清的。只是今年不同,因前些日子出去游玩的小十七爷回来了,他是要玩鞭炮的。

于是柴大管家格外开恩,说是因着今年小十七爷在,趁机下人们可以在偏远里挂上灯笼,并放点烟火鞭炮。

这令一出,大家纷纷感恩戴德的,只说这柴大管家实在是个好人,平日里就极为和善的,如今更是体恤众人。

阿砚却想起他对自己的种种不喜来,想着或许他这个人真得不错,只是对自己不好罢了,对其他寻常人等那是极好的一个管家呢——也怪不得萧铎格外信任他,便是当初自己吹枕边风,也没能把他铲除。

眼瞅着大家都去偏院了,阿砚看了看身旁陪着自己的两个厨娘,便笑问道:“你们不过去?”

两个厨娘眼中有所期望:“可以吗?”

阿砚点头:“去吧。”

这两个厨娘听着分外惊喜,当下谢过了阿砚,便披上棉罩,戴上了帽子,径自出门去了。

阿砚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不免想着,今晚若是真得会走水,这火会从哪里起来呢,会否伤了这些无辜性命?

低头细想,何小起那人和这些厨娘也是曾朝夕相处的,若是真都葬身火海,他又怎么忍心?一时又不免想起那一日酒楼上挂着的那伙计尸体,那情状实在是分外凄惨,又是一条枉死的性命。

可是其实世间枉死的性命何其多,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这个时候想着晚上的走水,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独善其身罢了。

阿砚苦笑了声,不再去想了。

她连自己今晚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能力去关心别人呢。

当下偷偷地从厨房取了一把锅底灰,回了自己房中,也不敢开灯,就用手去摸索了那棉被以及里面藏着的干粮,都是好好的呢,以她的食量,吃个七八日总是没问题的。

她将棉被重新用一张兰花粗布大包袱卷起来,打了一个结后,背起来掂量了下,自己背着跑是没问题的。

至于厨房后面的那个洞,看样子应该是个狗洞,有些年月了的样子,虽很是脏乱破败,不过她这个身量钻出去也是没问题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何小起所说的走水了。

她心里有事,难免觉得这时间分外的难熬,背着那包袱,时不时看看外面,却见外面零星雪花又飘了起来,夜色浓重,朦胧远山连绵不绝,偶尔间会有轻微的鞭炮声传来,那是沉闷多日的府邸中久久不曾有过的欢快。

正想着间,忽而便听到外面的声音杂乱起来,侧耳倾听,却觉夜色中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喊叫“走水”的声音,那声音此起彼伏的,不绝于耳。

阿砚心里一喜,知道这事儿是应了何小起所说,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忙背起自己的包袱来,用锅底灰把脸上一抹,又把头发弄乱了,低着头直接冲出屋门。

一出这房间,外面的喊叫声和脚步声就更清晰了,听起来像是一处偏院着了火,那火势直向着萧铎的房中去了。

冲着萧铎去了……

阿砚在心里细细品味了这其中的意思,不免攥紧了手中的包袱系带。

其实何小起那晚对自己说出这话,她应该是早就猜透了的。何小起定时和外人勾结,里应外合地给这宅子放火,他放火,不是烧那些无辜下人,而是冲着萧铎去的。

萧铎武功高强,剑法了得,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可是现在趁乱放火,再行些下流恶毒手段,萧铎或许就此栽了呢。

再者,不是说今晚小十七爷回来了么,看得出,那个少年是个天真的,而萧铎也是在乎这个弟弟的。若是对方以这位小十七爷为要挟,萧铎未必就逃脱得了。

也就是说,今晚萧铎怕是真有些麻烦。

雪花飘零中,阿砚深吸了口气,抬头往那茫茫苍穹。

这一夜,一如上一世那个酷冷的夜里,她抱着那个冻僵的少年,却为自己迎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她想活,无论如何想活下去,不想死。

阿砚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包袱系带,咬紧牙,狠狠心,一溜小跑往厨房方向跑去。

到了厨房那里,隐约可见远处人来人往,大家都在设法救火,还有人大喊大叫,远处则是已经传来打斗声响。

这是一个杂乱纷呈的夜,雪花,杀戮,阴谋,和死亡。

阿砚不再犹豫,一个转身,径自跑到了厨房后面的狗洞里,先将包袱推出去,自己又收腹吸气,小心翼翼地往外钻。

费了半天功夫,弄了一身的雪和泥,总算钻出来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看看四周围,却见果然有走动守卫的侍卫,便忙蹲在那里,不敢动弹。

这府里果然是戒备森严的,只是如今那些侍卫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大家低声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便也纵身一跃进了府内。

府内此时喊杀声打斗声越发激烈了。

这可真乃是非之地啊。

阿砚四处瞅过去,并不见什么人影,当下弯着腰,背着包袱,迈开步子开始往外狂奔。

自由了,只要跑出这府中方圆十里地,她就能得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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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凛冽,雪花飞扬间,有剑芒几乎和这漫天雪花融为一体。

剑芒所指之处,朵朵艳丽的腊梅瞬间绽放开来,染湿了地上的雪,也惊到了一旁的众人。

萧铎一柄长剑在手,犹如松柏一般立于这苍茫天地之间,肩头一只雄鹰孤傲而立,身后却是火光漫天。

抬起眼来,他盯着这层出不穷的刺客,绽唇一个冷笑:“谁还要来?”

他这一笑间,众位刺客纷纷面面相觑,眸中尽是惊恐。

传闻九皇子剑法了得,可是此时他们详细筹谋,请来了唐家暗器高手,并出动玉香楼七十二名顶级杀手,逼得他腹背受敌,可是谁知道,他一柄长剑在手,却是森寒凛冽,所向披靡。

他哪管你是什么阴谋诡计,更不畏惧什么毒刺毒烟,竟是一柄长剑所到之处,尽皆倒下。

此时地上的雪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尸体。寒风吹起那些死去人的头发,混着红色的血,白色的雪,在这刺骨的寒夜中一起一落的,看着分外的惊悚。

而那位杀了这许多人的九皇子,此时却那么勾唇一笑,笑得犹如暗夜里的鬼魅,带着他那夺人性命的凶残恶鹰,犹如来到人世间的勾魂使者。

众人全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今天算是栽了,栽了。

萧铎鄙夷地望着眼前这群已经失去了斗志的刺客,淡声吩咐一旁的柴大管家:“你带着小十七,离开这里。”

小十七担忧地望着萧铎:“九哥,那你呢?”

他也不傻,知道外面刺客绝对不止眼前这些,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手段,一个个都想着夺他性命呢!

萧铎眯眸,冷道:“少废话,走。”

柴大管家看了萧铎一眼,提起小十七来,面向萧铎恭声道:“九殿下,保重,我先保护十七爷离开了!”

话音刚落,也不顾小十七的抗议声,运起轻功,纵身而去了。

待到小十七和柴大管家离开后,萧铎微垂下眼睛,看着自己飞扬的黑发上沾染的雪花,淡声道:“其实我并不喜欢杀人。”

众人一惊,纷纷提防地望着这个鬼魅一般的男人。

他不喜欢杀人,谁信!

萧铎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依旧用那平静到几乎淡漠的声音道:“可惜,总是有人找死。”

他的话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用了力道。

话音落时,众位刺客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见眼前白芒闪烁,众人的心倏然收紧间,便觉得眼前砰的一下有鲜血不知道从哪里喷涌而出。

谁的血,如此温热,又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他们脑中模糊地滑过这个疑惑后,便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也许当身体倒在沁凉的雪花上时,他们才明白,那血根本是自己的。

血涌出,他们就死了。

熊熊烈火依旧在燃烧,那烈火迅速蔓延,燃上了这带血的尸首,呼啸的风声中便有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萧铎一双修长而冷静的手握着长剑,让长剑冰寒的锋刃擦过地上白色的雪,拭去了上面的血污。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府中,知道这宅子是彻底没法住下去了。

当下将剑缓慢地插回到剑鞘中,他转首阔步而行。

他刚才受了伤,内伤,别人不知,可是自己知道,总是要好生休养,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道正走着,忽而心间一动,却是想起一桩心事。

阿砚。

其实柴大管家说得对,过去这一关,萧铎依然是以前那个萧铎。

萧铎本来应该绝情绝义,哪里会在乎那么一个小臭丫头。

在一场醉酒之后,他再想起过去那曾经对小丫头的喜欢,再去想那些昔日情情爱爱,不免鄙夷曾经的那个自己。

不过是一个初尝情滋味的笨小子罢了,只以为自己得了个宝,把个臭丫头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临到头来,还不是戳心窝子的一刀,让他痛不欲生。

风雪肆虐之中,萧铎眯起眼睛,黑眸中有暴戾残忍一闪而过。

其实他可以对别人残忍,也可以对自己残忍。

绝情断义,从此后对那个臭丫头视若无睹,他完全可以做到。

想明白了这个,他微抿起好看的唇,施展轻功,就要离开此地。

谁知道他刚要那么纵身一跃,身形便略一凝滞,他整个人就定在了那里。

身体内,有另一个声音,却是起了疑惑。

那个臭丫头,是不是就会死在那里了?烧死?砍死?还是吓死?她那么笨,一定逃不过的。

萧铎僵硬地立在那里,咬紧了牙,泛白的指骨攥住了手中的剑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