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因为府里就他一个人,刘伯一向都是住在最外层的院子里,好方便有客人上门的时候他能及时知道,虽然府里一向也没什么客人。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还没有入睡,所以出来的也很快。只是看到出门一个月的少爷回来了,还是有点惊讶的。

卫慎也没有和刘伯多说,只是指着忍冬吩咐道,“这几日我们都在赶路,她都没能好好休息,麻烦刘伯照顾了。”

说完,他就翻身上马,连衣服都没换,就向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离开

宫门还没落钥,卫慎到的时候通禀了一下,就直接被带到了御书房。

事关重大,御书房此刻一个人也没有,连平时伺候的大太监皇帝也没有留下。

卫慎看见迎窗站着的明黄身影,立刻下跪行礼,“微臣参见圣上!”

“不必多礼。”皇帝转过身,抬了抬手,“成王的事究竟如何?”发生这么大的事,即使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他此刻还是难免有些焦虑。

当年成王谋逆一事,他刚知道的时候是有些不信的,毕竟成王驻守西南那么多年,即使那边毒瘴遍布,环境恶劣,也不见他有过什么不满,而且说起来成王也是自己的长辈,是以他也只是调了附近的兵力过去,主要还是探查为主,岂料双方直接就打起来了,且成王还直接死于战乱,他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如今突然听到成王还在世的消息,他第一感觉的不是欣喜,而是一种阴谋袭来的阴冷。

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虽然还不至于以前的一些皇帝一样疑心病重,但第一时间就阴谋论还是不可避免的,何况这件事本身就处处透着诡异。

卫慎把在静远山庄密室中所遇到的一切都跟皇帝说了,包括一些之后探查的情况,和他的部分猜测,成王的身份还不能确定,毕竟一切不过是凭着他认出了他的声音而已。

皇帝听完,沉吟了许久才说道,“静远山庄那帮人有不臣之心是毋庸置疑了,只是成王的身份还需要更可靠的证据,不是朕不相信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成王当真还活着,那事情必然牵连甚广。”

“微臣明白!”卫慎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干系,成王身份一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他的猜测而已,虽然他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确定,但一旦真的证实,当年西南的守将如今还在,甚至官职更高,还有几位已经告老的将军,文官都有可能牵涉其中。

是谁谎报了成王的死讯,又是谁救活了成王,甚至当年的那场战事,其中又暗含什么隐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棘手的。

皇帝没有再说话,又背着手站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怀疑夏时有问题?”

“是!”卫慎答道。

密室中另一个人的身份他出来后就知道了,正是夏家堡的堡主夏时,但据他所了解,夏时为人耿直,脾气火爆,除了爱女如命之外,并不对功名利禄感兴趣,就这几年他和静远山庄交好来看,若是因为他女儿喜欢沈延平,按他的性格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在密室里那一段谈话,分明和他所知道的夏时的性格相去甚远,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装几十年,唯一的可能就是人换了,只是他平时伪装的太好,所以大家都没有察觉。

“既然如此,你就带几个人去查探一下虚实吧。”皇帝说道,末了竟还调侃了一下卫慎,“你家那个小丫头就不要带过去了。”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卫慎也听出了皇帝话里的认真,知道他可能是对自己这几次外出都带着忍冬有些不满了,所以他也答应的很郑重。

“罢了,听说你这几日赶路连着好几宿都没合过眼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再走吧。”听到自己想要的话,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微臣告退!”

…………

从皇宫出来回到将军府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忍冬原本是想等卫慎回来的,无奈这一路上实在是太累了,她沐浴过后,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坐在桌前等着等着就撑不住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卫慎回府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屋里点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灯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桌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枕着自己的胳膊就睡着了,卫慎都可以想象她一定是坐在桌边,眼睛一直看着门口,头一点一点的样子,心里一暖,他走上前把人轻轻的抱了起来。

忍冬感觉到有人抱她,但她实在是累的睁不开眼睛了,往人怀里拱了拱便没了反应。

卫慎看着小猪一样的忍冬,有些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好笑,嘴角勾了勾,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才把人轻轻的放到了床上。

替她掖了掖被子,转身想去沐浴,却发现被拽住了衣角,看了看床上的人还是一副熟睡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把衣角从她手里扯了出来。

忍冬似是感觉到了,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卫慎看着她嘟起的嘴巴,伸出食指在她唇上研磨了几下,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人,无论她做什么都那么和他的心意呢!

在把人弄醒之前,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却在收回时被舔了一下,他站在床前深深的看了自己的手指一眼,才转身拿了衣服去沐浴。

重新躺回床上,来卫慎都不得不承认这种久违了的感觉确实令人怀念,尤其是旁边还睡着一个散发着清香的小家伙。

把人紧紧的抱进怀里,不过一会儿,卫慎也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忍冬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洗漱,她以为卫慎是去上朝,眼睛睁了睁,没睁开,她也就放弃了挣扎,低声说了句,“早点回来。”就又睡了过去。

卫慎也没叫醒她,只是出门的时候,让刘伯准备好忍冬的早饭,和刘伯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就离开了。

刘伯早就习惯了少爷这样刚回来又要出去的生活,只是听少爷这话似乎忍冬那丫头还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有些犹疑的问道,“忍冬姑娘那边……”

“她那里你跟她说一下吧,这段时间我不在府上,不要让她乱跑。”时间紧迫,皇上能让他在家里休息一晚已是开恩,所以早上一醒来,他便清点了几个人打算立刻动身去夏家堡。

凭忍冬和夏棠的恩怨,夏家堡之行她必然是比哪一次都想去,可是情况不允许,他也不想看见她失望的眼神,干脆就让刘伯转达了。

忍冬醒来的时候知道的便是卫慎醒来就去了夏家堡的消息,失望是有的,可他也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卫慎一定会带上她,如今他不带自己必然是事出有因,可是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她还是有点不高兴的。

她以为这么久的相处,尤其是静远山庄之行,她们的关系至少发生了一点变化,可如今看来,自己或许在他眼中始终都只是一个附属品吧,他感兴趣了可以哄着,他不感兴趣了也可以弃若敝履。

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事,忍冬的心情越来越低落,手里的粥动了两口便没了胃口。

刘伯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没动几口的饭菜有些担忧,小女儿家的心思他不懂,但也猜到大约是和少爷有关,于是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少爷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嗯。”忍冬以为这是刘伯安慰自己的话,毕竟前一刻还和自己缱绻深情的人,下一刻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放在谁身上都会不高兴,她也不想这副样子,但就是有些控制不住,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她笑了笑,“我知道的。”

刘伯年纪一大把,岂能看不出自己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可他也确实不懂安慰人,又说了两句便离开干自己的事去了。

毕竟少爷这种今天回明天走的生活,作为少爷的女人是必须要习惯的。

☆、怀孕

深秋过后便是隆冬。院墙上那满满的凌霄花只剩下褐色的藤和几片枯黄的叶子,看起来早没有了原先的美感,只剩下颓靡。

忍冬原以为卫慎这次的任务会和以前一样,过个十几天或者最多一个月便会回来,但没想到这次却是一去两个月而且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卫慎让她不要出门,她也确实没有出门,重活一世,她少了很多不该有的好奇,两个月不出门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看看医书,弄弄草药也不觉得无聊,刘伯已经不教她武术了,说是她只要学会一些强身健体的就够了,再深入学不仅要吃很大的苦,而且以她的资质,实在很难有所进益,忍冬也不勉强,她学武是为了自保,或许也是为了能在卫慎身边有一席之地,如今也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她怀孕了。

卫慎刚离开的头一个月,她月事没来,当时她也没有多想,毕竟从刚来月事的时候她就因为长期劳作,加上吃不饱穿不暖而导致月事不规律,可是渐渐地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变得嗜睡且饭量也变大了,虽然没有出现孕吐反应,但作为一名医者,这一切也足够让她猜想了。

自己给自己把脉是不太牢靠的,但这种事她不敢让别人知道,卫慎每次事后都会让自己吃药,这足以窥见他对孩子的态度,滑脉不算是难诊的脉象,在隔七天给自己诊一次脉,这样连续三次后,她终于确定了这件事,欣喜,不安,期待,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最后却统统变成一个念头:离开卫慎。

夏棠的仇可以再想办法,可这个孩子她却一定要保证他平安,这不仅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维护,还有对上辈子那个缘分浅薄的孩子的愧疚与弥补。

可是凭她的能力,离开的想法显得那么不可能实现,也许可以和卫慎好好商量一下吧。

她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一直等着卫慎回来,所幸的事她的反应不是很明显,刘伯对这些事也不是很敏感,但小心起见,她就更是减少了出院门的次数了。

刘伯还以为忍冬是因为少爷不在而不高兴,所以即便不善言辞,他每天还是尝试着过来和忍冬聊聊天,解解闷,可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和她说些少爷小时候的趣事。

“少爷从小就很懂事,因为将军很少在家,他也不会问,就是怕夫人伤心。”刘伯说着,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他待在将军府也有二十个年头了,以前没受伤的时候也跟着将军回来看到过小少爷,如今一转眼小少爷都长那么大了。

“少爷其实不是很喜欢学武,不过他总是说要有力量保护母亲,所以不管再苦再累,他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忍冬想想着缩小版的卫慎一脸严肃的说这些话的样子,竟然毫无违和感,果然面瘫是从小养成的。

“那他……”忍冬想问他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听刘伯的话,卫慎小时候虽然早熟,但内心肯定很柔软,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想到他年幼失怙有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忍冬虽然没问完,刘伯却猜到了,他接着说道,“将军的死对夫人打击很大,而且族里的一些人也仗着他们孤儿寡母的欺负上门,要不是皇上念在和将军的情谊上护着我们,恐怕少爷小时候还不知会受多少苦,可即便这样,夫人也因为这些事郁结在心,没多久就去了,从此之后,少爷就更是少言寡行了,甚至最后一意孤行入了锦衣卫。”

刘伯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愤懑,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带大的孩子的一种心疼。忍冬几乎可以想象那种情况,父母去世,家仆散尽,一个幼童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族人,即便有皇帝护着,可这份情谊又能维持多久呢,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自己变强,可读书入仕不仅时间漫长,即便做了官,也不一定平步青云,入伍从军他年纪还太小,唯一的机会便是入锦衣卫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看着,即便辛苦,但命却不会丢,而且这种身份更容易取信皇帝,也震慑人心。

这些忍冬其实是有些感同身受的,当年他父亲去世,他和继母,继妹也是受尽欺凌,最后还是有些村民看不下去了,帮了他们一把,他们才能在那样艰难的时候活过来,所以尽管经历了继妹的出卖,继母的冷漠,她也无法对她们彻底狠下心来,最多也就是放任他们不管。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幸,听了有些感触,可她知道卫慎并不需要谁的同情,她对卫慎的感情让她内心还存了一丝侥幸,所以她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大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成亲?”

虽然她心里觉得卫慎对她可能只是养个宠物的那种心态,可卫慎到现在还没成亲,她可不可以有一点期望呢,毕竟他真的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刘伯说起这个似乎颇有些感慨,“少爷的身份你也知道,一般人都忌惮着,谁也不敢把女儿嫁过来,况且若是少爷娶的妻子身份高了,恐怕还会引起皇上的猜忌,那些身份低的,都是冲着少爷的权势来的,少爷也看不上。”

刘伯其实就想告诉忍冬,大人就是看上你了,而且身份什么的他也不在意,可忍冬却想到原来不是他一直不娶妻,只是引起皇上猜忌而已,顿时心又凉了几分。

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大人若是娶妻了,会让妾室生孩子吗?”她这样问也只是想知道一些卫慎的态度而已,但实际上做妾她是不愿意的,何况卫慎可能连一个妾的身份都不愿意给她。

刘伯以为忍冬是担心少爷以后会因为妾室而冷待她,便十分斩钉截铁的说道,“将军一辈子就娶了夫人一个,凭我对少爷的了解,他怕是也这么想的。”

忍冬终于彻底死心。

不愿纳妾么?果然如她所想,他连个身份都没打算给自己,那她腹中的孩子……

她下意识的伸手抚上腹部,又想到刘伯就在对面坐着,又如触电一般的受了回来。

刘伯没有注意到忍冬的小动作,他见忍冬露出疲累的样子,也不好继续再多留,只是宽慰性的说道,“你不必担心,少爷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忍冬抬头一如既往的对着刘伯笑笑,“多谢刘伯,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看着刘伯离开的背影,她却陷入了沉思。

实际上,她知道的已经都告诉卫慎了,事后她想起当时对卫慎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卫慎守信,不然就算他当场杀了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而这些也就说明自己其实对卫慎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甚至从莫方面来说,他对卫慎来说更像是一个拖油瓶,他留自己在身边,一方面可能是如他所表现的对自己动了一些心思,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和自己的交易吧,毕竟他的言出必践是出了名的,所以如果自己单方面取消那个交易,不再让他帮自己报仇,也许一切就都结束了。

只是她在将军府待了一段时间,也了解了一些锦衣卫的事情,光凭这些,恐怕卫慎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离开,必须得做点什么,让他相信自己会守口如瓶,可是到底该如何做呢,她暂时还没有头绪。

☆、逃跑

十一月刚开始,微凉的风吹在人的身上,即使是在太阳底下都能感到丝丝凉意,而这时,沉寂了许久的将军府终于迎来了男主人外出后寄回来的第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问了一下府里的情况,然后说了一下他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不日就将回来。

这种信,刘伯以往是没有收到过的,想到府里已经多了个人,就知道这肯定是给忍冬的,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把信给了忍冬,他本以为忍冬丫头听到少爷马上要回来的消息会很高兴的,毕竟这些日子这丫头为了少爷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是看在眼里的,谁知道他没有在她脸上看见喜色,反而有些惊慌,不过等他在仔细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于是他就只能当成是自己看错了。

“少爷这次回来定是会多留些日子的,我们也要把府里好好打扫一下。”刘伯整个脸上都洋溢着喜色,毕竟看少爷对忍冬丫头这么上心的样子,等少爷手头的事办完了,大概就能轮到他们的亲事了,他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

“嗯,大人离开这么久了,是该好好打扫一下!”忍冬也不得不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但心里却是颇为忐忑,她还没有想出一个离开的完全之策,卫慎却要回来了,一旦卫慎回来,孩子的事定然瞒不住了,她必须尽快离开。

硬撑着笑脸送走了刘伯,最终,忍冬还是决定第二天就离开。

晚上的时候,坐在桌前,拿着笔思考了一会儿,就开始动手写信:

卫大人:

见字如面!这些日子来,承蒙大人照顾,暂住府上,然妾每每灯前思之,大人受妾拖累之事不胜枚举,现在想来,当初与大人一诺实在是狮子张口,妾所知已尽,然所求之事麻烦无穷,两月光阴,妾独坐房中,每念及此,羞不自禁,是故,妾自请离去,不敢再为大人添烦忧,报仇之事暂不敢提。

锦衣卫当中事,妾所知甚少,更不敢有所泄露,万望大人放心,大人之恩不敢忘,自此离去,妾必寻一偏僻之所,远避江湖纷争,不理朝堂风云,青山绿水,以度余生。望大人珍之重之!

忍冬写完又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既说明了自己已毫无利用价值,又保证了不会泄露任何锦衣卫的消息后,就把纸放在一旁,等墨晾干后,再细细的折了放进信封,又写了“卫大人亲启”几个字,才熄了灯,脱衣上床。

在床上她又辗转反侧,总觉得这样十分不妥,而且要是被卫慎抓回来,想到他平时的手段,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必然是生不如死啊。

想了许久,她突然灵机一动,若是自己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别人打包劫走的呢,而且劫走之后生死不知,久而久之她们找不到自己也就不会找了,毕竟自己根本上来说对他们也没什么用了,越想忍冬就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她忍不住立即爬起来,把桌上那封信对着火烛细细的烧了,又把那些灰从窗户口扬了出去,保证一丝痕迹都不剩下后,才算是终于安心的重新上床睡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她便和刘伯提出要出去逛一逛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