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1 / 1)

宁婧骤然惊醒,不知何时,卡尔洛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了。

池水满溢,卡尔洛双臂撑在宁婧两侧,轻易就能用鼻尖抵住她的鼻尖,湛蓝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怎么在发呆?我一直叫你,你都没反应。”

“没事,我有点累了而已。”宁婧一笑带过,把飞龙的龙头轻轻一旋。暗金色飞龙的龙头低垂,水停声歇,温顺地匍匐着。

和卡尔洛道了晚安后,宁婧打了个呵欠站起来,余光却忽然瞥到了卡尔洛被清水遮盖、鱼鳞与肌肤渐变的腰腹部,有一个不甚明显的双弧线交叉状的印记。

宛如被重拳捶打了一下,宁婧心脏狠狠一震,想也没想,就抓住了卡尔洛的手腕,脱口而出道:“那是什么时候弄到的?”

卡尔洛扫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说:“上个月筑巢的时候,和一条鱼打了一架,被它划伤的。”

系统也奇怪地问:“宿主,你怎么了?”

宁婧心脏砰砰直跳,慢慢地松开了手,抿了抿唇,道:“没什么。”

当晚,宁婧在床上翻来覆去,压根儿睡不着。

第一次看到这个印记,是在阿兹迦洛的身上。系统也说过,那是光明神力伤害造成的伤痕。存了个心眼的她,在紧接着的下一个任务,又在峥河的身上确认了一下,结果什么也没找到。由此可见,那个印记,应该只是巧合。

但为什么,跨越了中间的那个任务后,竟在同样的角色的同一个的身体位置上,出现了同样形状的印记?

若这是巧合,该是多小的概率,才能让印记的形状也完全重叠?

月亮被云层遮盖,树影婆娑。

宁婧枕着手臂,睁开眼睛,望着床帘顶。

细想来,在阿兹迦洛小时候,腰腹处是没有任何疤痕的。卡尔洛也同理。也就是说,这个印记是在任务的中途,以不同的原因出现在他们身上的。至今,也只有他们两个有这个印记。

为什么只有他们?

他们两个人之间,或者说,这两个任务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宁婧思绪发散,越想越淆乱,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床铺,忽然一阵心悸。

——不对,她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搞不好,阿兹迦洛并不是第一个出现这个印记的任务对象。

既然印记是在中途出现的,并且时间不定——阿兹迦洛是在完全成年后才有的,卡尔洛却是在任务的第一年就出现了。那么,往前推几个任务——谢玖,颜千澜,楚星泽……由于当时没有起疑,所以,在他们成年以后,她没有去扒他们的裤子,试图验证什么。

那么,谁能保证他们身上由始至终都没出现过相同的印记?

而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就是这个本属于现实中人的印记,为什么会出现在虚拟任务的对象的身上!

宁婧轻轻地锤了锤自己胀痛的太阳穴。

她的脑海里有一团乱麻在搅动。可是,她相信,若能把这团乱麻清掉,自前几个任务开始一直积压到现在的种种疑惑,就能完美地得到解决。

明明感觉到这里面的联系,不能简单地用“巧合”二字解释。可是……她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在捻线头,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头绪,也捻不起一个有力的解释,能够一次过贯穿所有的疑点。

系统与宿主的情绪连通。当宿主情绪不稳定时,也会间接影响系统的数据稳定性。今晚,宁婧的淆乱的思维让没升级的系统卡了几次机。

终于缓过劲儿来,系统劝道:“宿主,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卡尔洛并没有说谎,和他打架的是一种吻部有鱼刺的大鱼,鱼刺根部柔软,顶端锋利,在攻击时,会弯折成不同角度,对对手造成伤害。这种鱼刺造成的伤口,就是卡尔洛的那种。而阿兹迦洛,就更不用说了,我确认那是光明神力弄的疤痕。”

宁婧沉默了一下,道:“你觉得这真的是巧合?”

系统客观地说:“不然呢?在虚构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人类的心理就是这样的,如果你心里认定了一个‘事实’,那你会发掘出越来越多的‘细节’,指向你的定论,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或许是这样吧。”宁婧吁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我决定了,从下个任务开始,我得隔段时间就扒下任务对象的裤子看看。”

系统:“……”

它想了一下后面的任务,数据组成的脸默默地扭曲了一下——原来真的有嫌自己命太长的人类。

话题已经跑偏了,系统只好提醒道:“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先专注你目前的任务吧。”

宁婧点点头。

现在才是任务的第一年。从任务的第五年开始,故事的高潮接连来袭——卡尔洛被捕、娜塔莉死亡、尤尼血洗公会、单挑主教等一系列事件,将如巨大的车轮,瞬息不停地碾压过来。再加上现在有了隐藏剧情的buff,该如何篡改剧情,才是她最该关心的。

第89章 第六只小团子12

四年后。

普修斯大陆,曼越洋,白塔之角。

旭日和煦,天际高旷,远处漂浮的云朵像是从海里吸满了水的棉花,丰盈的云影落在海面上,深深浅浅,漾成一片广袤而深邃的宝蓝。

波光粼粼的海中心,遍布着扬帆出航的渔船,鲜红色的浮标在轻微地起落。渔民合力搅动轮轴拉起渔网,大小不一的鱼类在网中鲜活地跳动着,解开网口,就倾倒满了甲板。穿着牛皮靴的渔夫在湿润的鱼堆中穿行。

每年的秋季,曼越洋都会迎来年内最盛大的一次捕猎季。

等这一轮的热度过了,冬季来临,渔业收歇。这片广袤的大海,将摇身一变,化作赏金猎人的盛宴。

这天,漫长的海岸线上,某个被山崖包饶的寂静海湾。

银月藏在云后,一艘白色小船搁浅在了浅海边。

秋风飒爽,漆黑的海面晃荡着波纹。

宁婧踏着夜色,把身上的弓取下,埋在沙子里。这才轻手轻脚地踩着突出水面的礁石,走到了浅海中央。

转眼间,任务已经走到了第五年。鉴于高|潮事件都发生在倒数三年,故而,前几年的故事完成度进展堪比龟速,四年加起来,竟然才提高了5%。

宁婧沧桑道:“进度条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是想榨干我吗?”

噫,慢得统默人泪啊!

系统:“……”妈的智障。

好在,最近半年,进度条开始加速。这是因为,尤尼与公会的关系终于进入了寒冬期。

这也是主线剧情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标志。

双方的关系为什么会日益紧张呢?简单来说,就是尤尼想走,公会不肯放人。

要知道,赏金猎人在进入一个公会前,都会与它签订契约。契约不是按照年份起效的,而是以捕到的猎物头数来计算的,不猎够数目,公会不会放人,这就从最大限度上杜绝了吃闲饭的人的存在。

娜塔莉在第三年化为了人形。与天真善良又有些傻气的娜塔莉朝夕相处,尤尼的心渐渐软化。他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于是,决定在合约结束后,便退出公会。

只是,公会却不愿意放走这么一个优秀的猎手。他们利用文字的漏洞,在契约上做了一点文章,尤尼也不是善桩,总之,双方闹得挺不愉快的。

好在,宁婧抱了尤尼的大腿……哦不,是刷了尤尼的友情值,是他在公会里唯一的朋友。与公会闹僵,并不影响他与宁婧的私交,还偶尔会见面。这就方便了宁婧一直跟进他和娜塔莉的近况。

当然了,宁婧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把注意力分到非任务对象身上,完全是因为卡尔洛的命运扭转的关键,与之息息相关。

在娜塔莉死后,尤尼干掉了整个公会。也就是说,在娜塔莉死掉前,卡尔洛都有走上“被抓进公会,折磨,与尤尼结下梁子”这条老路的风险。

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尿性,就是推动情节、以各种方式填补漏洞,走向原结局。篡改剧情就是在躲避世界的惯性。故而,越是接近娜塔莉死亡事件,留给世界还原结局的时间就越少,篡改的阻力会变大,卡尔洛被捕的风险,也将随之到达顶峰。

每年曼越洋的捕猎季都是规律的。只有对尤尼与娜塔莉的近况了然于心,才能把握好时机,让卡尔洛避开风险最高的那次捕猎。

月悬中霄。

终于走到了平时待的礁石上,宁婧蹲下身来,却不慎被浪花溅到了眼睛里。

宁婧:“……”雾草,蹲着也中枪。

海水咸腥,宁婧捂住了火辣辣的眼睛,热泪狂流。手腕却在这时,被一只冰凉湿润的手拉住了,一个清澈悦耳的声音在身前道:“希弥尔,你怎么了?”

宁婧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道:“海水溅到眼睛了。”

“不要揉,让我帮你。”对方把她的手拉开,下一秒,宁婧便感觉到眼皮凉凉的,触感很柔润。

——那是一张嘴唇,在她眼皮上吻了一下。

大概是拜那冰块似的温度所赐,眼睛的火烫感降下去了不少。宁婧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卡尔洛的脸。

银月如勾,清辉洗练,落在了卡尔洛漂亮深邃得甚至有几分妖异的脸上,海妖般的湛蓝竖瞳仿佛能让人溺毙在里头。水下的鱼鳍呈锋利的折角,那是完全成年的象征。

大概是种族原因,瑞拉支系人鱼身上的色泽都偏冷,淡青色的血络妖娆地爬在鱼鳃后的肌肤上,看着有种精灵般的透明感。

蛊惑人心的美,可惜,却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卡尔洛捧着宁婧的脸,端详着她发红的眼眶,颦眉道:“不疼了?”

“好多了,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那就好。”卡尔洛的指尖摸了摸宁婧的眼皮,叹道:“人类的眼睛真的太脆弱了,完全没法抵御海水。”

“毕竟人类不像人鱼,眼睛里长着一层透明的膜。”宁婧想了想,又说:“不过,人类里面,也有能在海水里睁开眼睛的。只不过我做不到罢了。”

卡尔洛笑了下,指尖游移到了宁婧的眼角,忽然顿了顿,那儿横埂着一道未愈合的擦伤。他低声道:“这次又弄伤了吗?”

宁婧耸耸肩,轻松道:“没办法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用得最顺手的那把弓,在几年前就沉进海底了。用别的武器,总有些不那么就手。有危险时,难免兼顾不到,就留下小伤口了。”

卡尔洛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啊。”

每隔一段时间,宁婧都会去做一个猎人该做的事——公会派下的猎杀任务。今天,她才刚完成任务,回到曼越洋。因为担心卡尔洛,所以就先来看她了。

如果宁婧知道,自己今晚随口说的几句话,竟在后期引发了任务的崩坏,害自己吃了不少苦头。那么,她发誓会管好自己的嘴。

“对了,卡尔洛,我今晚就是来看你一眼而已。不能和你待太久,得早点回去。”宁婧一拍脑袋,道:“今天晚上有客人,我得回家去待客。”

卡尔洛唇边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这几年来,希弥尔虽然没有专门说明她的交际圈,但也没有故意隐瞒。所以,卡尔洛一早就知道,那个叫尤尼的猎人是她的朋友。

关系亲近到可以与她互相拜访的,也就只有这个人类了。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那个尤尼每次来找希弥尔,后边都会跟着一只跟屁虫——也就是他第一次在希弥尔身上嗅到了异物种气味的那只独角兽!

这几年来,每逢与希弥尔见面,那只跟屁虫都会在她身上留下非常浓厚的气味。不用亲眼去看都知道,那家伙必然是抱过、亲过、舔过希弥尔的。

为什么……希弥尔就不拒绝呢?

如果,希弥尔只让他一个人拥有,甚至被他藏起来,只有他能看到她,那该多好。

当晚,宁婧回到家里,先把一只宰好的火鸡放到火上烤炙,随后,便去冲了个热水澡。

虽说曼越洋四季的气候并不分明,都偏温暖,可晚上湿着身子,还是挺容易着凉的。

窗外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宁婧从浴室步出,披着件深色的袍子,擦干了头发,刚在餐桌边上坐下,便听到大门被敲响了。

客人来了。

宁婧把毛巾搭在了肩上,拧开了门把。

门外果然站着一高一矮两人。墙壁的油灯被风吹得不断摇晃,尤尼身披斗篷,兜帽已经摘了下来,金发也沾了不少雨水。他顺手扶住了摇晃的油灯,另一只手则搭在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的肩膀上,看似随意,却隐含着保护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