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喂饭的功夫,欧若韦还如数家珍似的唠叨:“那个二逼王川就是欠了几十万,砍胳膊砍腿都不值当,那些高利贷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听他说找你买彩票包中,一来是想让王川快点把钱还清,二来是他们自己也想捞一笔,结果你却给人家闹成了警匪片。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蹲在局子里哭着写检查,人家一见我就说,‘大哥我错了,这位姑奶奶的医药费我们都包,要吃啥补品就给买啥,千万高抬贵手啊’。”
安小意:“……”
至于第三件事,安小意苦思冥想好几天,都没琢磨明白。
欧若韦有事献殷勤,嘴里像是抹了蜜,听得她心惊肉跳,身上抖下来的鸡皮疙瘩得用笸箩装:“你快好起来,等你好了,师哥带你环游世界去,看极光,住玻璃屋酒店……”
安小意:“demon离不开你。”
欧若韦:“这世界上,谁离不开谁都能转,唯有你,小意,师哥不能没有你——所以我已经把工作给辞了,连你的一起也辞了。”
这句话信息量简直爆炸,安小意两眼放空的品了几秒钟,才品出一点不对:“你刚才说,你辞职了,还顺便把我的一起办了?”
“当然,咱们要环游世界,要度蜜月啊!”
安小意倏地睁大眼,不明白这两个词怎么和他们二人挂上钩,但见欧若韦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她转而又对自己昏迷前的记忆产生质疑——该不会她撞坏脑子,忘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海枯石烂乃敢与君绝的关键?
谁知安小意一问,欧若韦立刻脸色大变,又把整个科室的医生喊来会诊,非说她有间歇性妄想症。
虚惊一场后,安小意神情一板:“若韦哥,其实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你。不,应该是爱。”
欧若韦拿水果刀的手登时一歪,demon主厨那饱经摧残的手上又划下光荣的一到刀,他将冒血的手指搁进嘴里,吸了两口,仿佛精神受到重创。
那神情虽然伤人,安小意却踏实了:“你看,你不喜欢我。什么环游世界,什么蜜月,这么丧尽天良的话以后就别说了。待会儿让医生们也给你会个诊,拍个ct,弄个核磁共振,省得你一天到晚在我这里瞎折腾——哦,记得回demon‘官复原职’啊,还有我那个西点师的席位,呵呵,擅动者死。”
欧若韦:“……”
……
第二天下午,欧若韦的所有“古怪”终于得到解释。
当时,原本是护工推着安小意走出楼道,准备等电梯下楼,到楼下的小花园里过过风。
但电梯半天不上来,安小意也没了耐心,刚要让护工再把自己推回去,还没回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接着就听到高跟鞋响,一个穿着高调考究的女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安小意四处一看,哪里还有护工的影子?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年来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师姐——秦娅。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来了。
秦娅也不多废话,从善如流的推着安小意就进了电梯,一路把她带到小花园。
但这段路实在曲折,电梯里人来人往,几乎每层一停,花园里吃瓜群众三五个一堆,要找一块清静的地方也是不易,就这样周折了一圈,已经过去十来分钟。
这期间安小意和秦娅都意外的沉默。
安小意一声不吭理由倒是充足,她们虽然是师姐妹,可自从多年前发生了那件她但凡还有点生而为人的底线,都不会再搭理这位师姐的丑事后,这些年她几乎没有见过“活着”的秦娅,连秦娅的美食节目过节祝福短信都自动忽略。
安小意这才想起,上回见面刚好是八年前在她妈的葬礼上——这么说,秦娅以为她这次摔了个肝胆俱裂,所以提前来瞻仰“遗体”?
安小意认准秦娅的来意,满腹疑窦总算落定,转而就抖起机灵,趁秦娅四处找空地的功夫,飞快地给欧若韦发了一通微信。
【你前女友来给鸡拜年了。】
这话刚发出去,安小意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秦娅也找到了空地,将安小意推过去。
天突然就阴了,几朵云挡住日头。
安小意低头一看,欧若韦回复了:【我马上来!】
只是不知他来护哪朵花。
秦娅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久的两人都成了摆拍,秦娅终于开了口:“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安小意:“能跑能跳,吃嘛嘛香。”
话落,两人的目光就落在那两块碍眼的大石膏上,demon的同事们还轮流在上面留下的签名和简笔画,更不着调的写着“百年好合”、“天作之合”这些意味深远的字样,旁边画了一把情人伞,伞下硕大两个名字——安小意vs欧若韦。
安小意率先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哦,这是我自己摔着玩的。”
秦娅却双眼发直。
安小意:“你是来看我的?”
秦娅:“他呢,好吗?”
安小意转而就想到这几天欧若韦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昨天被她轰出病房之前还装孙子,说他当了王老五多年,寂寞空虚冷,她虽然有猫陪伴,却怕冷怕热,少个夏天给扇风,冬天送怀抱的贴心汉子,和他凑成一对是天作之合,何况他现在还多了一个偏爱救死扶伤献爱心的嗜好,想在同门师兄妹的情分上再深入一层。
安小意:“一个人住久了,偶尔有点秀逗。等成家了就会好的。”
隔了一秒,安小意又嘴贱的补了一句:“不过再坏,也比不上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坏。”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秦娅脸上晃过一丝狼狈:“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
当年?
说起当年,安小意就来气。
那时有个业界所有厨师都相当看重,如今想来不过尔尔的厨艺大赛,欧若韦和秦娅都是参赛者,只是其它人和欧若韦比起来实力太过悬殊,他当冠军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数家米其林餐厅的签约合同排着队的等他过目,就差一个比赛名次了。
谁知,秦娅对名利的看重,远胜过和她睡在一个被窝的肉体,关上门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出了门就化身黑寡妇,不仅调换欧若韦精心改良的食谱,顺手拿走他苦寻三月的食材,更面不改色的坐上冠军宝座。
甜言蜜语化作袖里剑,情意绵绵里藏着针,一场比赛成了两段人生的分界线。
秦娅成了周芷若、岳灵珊、郭芙三人的合体,自此一跃龙门,脱离安家,自立门户。
欧若韦险些一蹶不振,直到后来出了那场车祸才突然醒悟,自觉应该担负起重任——demon和安小意。
想到这里,安小意恨不得嘴里有毒,见血封喉:“当年,你有你的追求,用一夕甜蜜换取名利,这买卖不赔,再回头找补就矫情了。看你现在今非昔比,我都替你‘高兴’。你也是的,要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应该把若韦哥叫来,让他亲口和你说一句,‘我已经不怪你了,我和小意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照理感谢一下亲爱的们的营养液:
红包2030~
……
安妹子出完车祸,差不多就要揭开男主身份了,努力追进度放男主出来,争取明天,接着就能进入外星人投喂圈养许愿撒糖模式~~
☆、10
一语双关,秦娅如她所愿的白了脸。
“你们……”
“我们很好。你要我说几次?这几年若韦哥也成熟多了,工作上知人善用,生活上体贴入微。他没有辜负我爸当年的期望。”
这话实在暧昧,安小意睁着大眼胡说八道的功力越来越溜。安博尔的期望谁不知道——首席大弟子基因优良,继成衣钵之余再顺便关门一家亲,夫妻开店,情比金坚,下一代更能青出于蓝。
秦娅接连败退,当年的浓情蜜意是否抵得过这八年的师兄妹情谊,她心里也没底,再一看安小意坚定的眼神,以及唇角挂着仿佛正房大奶一般的淡定笑容,原本的胡思乱想竟突然变得有鼻子有眼了。
也许是因为底牌全都用完了,秦娅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他不可能忘得了我,他对你……只是因为看你手脚残废,无依无靠。”
安小意依然笑眯眯:“不在女人身上摔几个跟头,男人哪能毕业?你就是他的教科书,为了让他记吃记打,‘保证书’都给我写了这么厚一摞呢!”
安小意看多了狗血剧,正宫娘娘的角色瞬间上身,说完就别开头,仿佛眼前飘过的前任都是屁。
但话说到这步,安小意也自知不能恋战,毕竟她还是伤残人士,要是把秦娅惹急了,一个巴掌扇过来,她待会儿还得去整容科报道。
于是,在决定打道回府之前,安小意非常慈祥的问了一句:“你今天到底干嘛来的?”
秦娅竟又翻回到上一篇:“我听说你手脚残废了,来看看。”
安小意:“我没残废,只是打了石膏。”
秦娅脸上却突然出现一抹古怪的笑:“原来你不知道。”
整个业内都传遍了,demon的主厨要拉着首席西点师一起辞职私奔,听说是首席西点师骨头摔断十八根,外带间歇性脑残,时日无多。
安小意一顿,一时拿不准秦娅眼神里的含义,转而就自动脑补——莫非是她的手脚真有什么事,全世界一起瞒着她?所以欧若韦才有那些古怪的殷勤?
真是越想越怕,安小意背上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安小意揣在病号服里的手机突然作响,吓了她一跳,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正是欧若韦。
安小意茫然接起,声线颤抖:“若韦哥……”
这仿佛小可怜求救般的声音,终于成了压断秦娅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后面的话她一律没听到,直接握住安小意的轮椅扶手,向前用力一推,轮椅便飞快的滑动起来。
安小意猝不及防,起初只觉得微风拂面,天旋地转,还以为是自己惊吓过度,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存心要人命的谋杀。
恍惚间,她听到手机里欧若韦词不达意的解释:“你先别急,小意……”
轮椅跌跌撞撞的滚下台阶,安小意也在颠簸中腾空,大头朝下。
直到耳朵里塞进“叭”的一声,世间万物便相约静止,风停了,云停了,连滚到一半的轮椅也停了。
唯有安小意,持续下落。
她终于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
只是叫到一半,耳边忽然有人道:“别叫了。”
安小意龇牙咧嘴的表情这才一僵,进而恢复平整。
静了两秒,安小意心有余悸的掀开眼皮,刚好迎上自来人发梢滚落的水滴。
安小意惊魂未定,目光却自觉下滑,望见接连他下巴线条流畅的脖颈和锁骨,倒吸口气,又倏地看回那双眼尾修长的桃花眼。
正是叶寻。
……
安小意发生意外之前,叶寻正忙着给自己干的好事善后。
安小意这几日赋闲养伤,demon的西点小厨房由外聘的西点师暂时打理,叶寻吃不着安家人做的甜品,又第n次驳回欧若韦的辞职请求,索性班也不上了,装病在家。
约莫下午两点多,叶寻用人类发明的葛优瘫赖在沙发上,刚切换个电视频道就看到令人发指的烹饪节目,正要关掉,却听到隔壁细微的动静。
这个时间,通常是安大勺睡醒午觉,开始活动筋骨,运动项目就是对着安小意特质的遮阳窗帘练跳高,伸出爪子够最顶上的小穗穗。
这几天安小意没回家,都是欧若韦来喂猫,安大勺不让摸不让碰,径自躲在床下装孙子,怀疑安小意已准备要将它过户给那个糙汉子。
也因如此,安大勺脾气越来越大,磨抓嚯嚯向窗帘。
这次,它超常发挥,纵身一跃,就破了历史记录,爪子倏地勾住上面的布料,就听“嘶”的一声,长期饱受虐待的窗帘不堪负重,从横梁上整片脱落。
安大勺也跟着自由落体,还用爪子在上面踩来踩去,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