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噤言 芒果馅粽子 3516 字 1个月前

白曦立马将手中的一本厚书扔到赵涵脸上。

赵涵亦怒,伸出胳膊要动手。

张春阳和林铮连忙拉架,可惜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还有一个是醉鬼,力气奇大无比。张春阳不仅没拉开赵涵,自己下巴还被锤了一拳。

林铮大病初愈,力气不足,还未抱紧白曦,自己先喘上了。

局面快要失控,林铮眼看赵涵一记重锤朝白曦脸上来,他连忙推了一把白曦。赵涵扑空,身体前倾,将林铮撞歪。

林铮脚趾磕在桌角,鲜血直流。

林铮疼得翻白眼,抓住桌上的瓷杯往地上一砸,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宿舍内一下子安静。

林铮扶着爬梯直吸气,看着赵涵道:“老大,你太过分了。”

说完拿上自己的书包,拉住白曦就出了宿舍。

此时已快凌晨,校园里没什么人,林铮和白曦走到校门口,坐上出租离开学校。

白曦一直沉默着看向窗外。林铮中间偷瞄他几眼,欲言又止。

到了林家大宅,林铮带着白曦进屋。周如芬听到动静,起床查看。

林铮:“周姨,我带同学回来住一晚。”

周如芬:“用不用我收拾一间客房?”

林铮:“不用,你睡吧。”

等到周如芬进屋,林铮才一瘸一拐的和白曦上楼。

进卧室后,林铮招呼白曦随便坐,然后瘸着脚翻箱倒柜找创可贴。

白曦看着他的身影,半晌才道:“林铮,我是不是真的恶心?”

林铮低着头,他承认刚才看到电脑屏幕时自己非常震惊,但倒没多少是因为屏幕里的内容震惊,而是白曦以往在他们面前是朴实正经的,对于男女关系从不多言,俨然一个家教森严的乖学生。怎么也不像会看这些东西的人。

林铮拿着药箱坐到白曦对面,抿抿唇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是看黄片?还是看两个男人的黄片?”

白曦:“都有吧。”

林铮:“说实话,我不觉得恶心,只是有点意外。”

白曦苦笑,许久后用手臂遮住眼睛靠在沙发上,低声道:“我从小就像个怪物,一直都不正常……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林铮:“你是指你喜欢男人吗?”

白曦嗓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这个道理。”林铮抱住膝盖,“我爷爷有个朋友,是一位很有名的收藏家,姓叶,他的夫人就是男人。他们经常一起出席活动,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网上搜搜看。我不觉得你是怪物,你自己也不要这样认为。”

白曦偏过头看林铮,感激一笑:“可惜,这个世上像你一样的人太少了。很多人和我是一个观点。”

林铮不以为然:“你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想?”

白曦轻轻一笑,闭着眼叹了口气。他知道林铮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不用管别人怎么想,而他不行。他们的家世,他们的生活环境,没有任何可以相提并论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封聿明和吴哲清一起送一位老先生去机场。老先生是林家多年的生意伙伴,这次来是和林氏谈一个合同,吴哲清代表母亲过来送机,表示一下问候。两人送走老先生,坐车回公司。

老钱开车途中接到周如芬的电话。

“老钱,林铮下午要回学校,你来接他吧。”

封聿明听见声音,问道:“林铮不是昨天去的学校吗?”

周如芬:“昨天半夜,林铮带了个同学回家,今天下午他们又要回校。”

吴哲清:“同学?哪个同学?”

周如芬:“我也不清楚名字,听林铮叫他白曦。”

封聿明:“他们为什么半夜回来?出什么事了?”

周如芬:“我哪里知道呀,小铮都不跟我说的。”

“直接把车开回家。”封聿明吩咐老钱,然后扭头看吴哲清,“不好意思哲清,林铮突然回来,我得回家看看。你有事的话,我让老钱再给你叫辆出租。”

吴哲清今天一早赶到林氏,为了送老先生,就和封聿明坐了同一辆车,他自己的车停在林氏。

吴哲清:“我不忙,小铮那位同学我认识,我也去你家。”

第15章 十五

林铮在卧室听见院子开门的声音,知道是老钱到了,立刻叫白曦下楼,他昨晚把白曦带走是为了让大家冷静下来,那个情形下他们很容易越来越激动。但是事情发生了,现在还是得回学校想办法解决。

白曦并不想回校,只是这里毕竟是林铮的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林铮打开门,见到封聿明和吴哲清从车上下来,他用眼神示意白曦,两人一起往车的方向走。

吴哲清一眼看见白曦下巴上的乌青,走到白曦面前,“你跟人打架了?”

白曦绕过他准备上车。

吴哲清转而问林铮:“怎么回事?”

林铮:“没事,我们现在要回学校。”

吴哲清将白曦推进车里,自己也坐进去关上车门道:“老钱,去我家。”

林铮见状要去拦,被封聿明抓住胳膊,封聿明皱眉看向他的脚,“你脚怎么了?”

林铮穿着拖鞋,大脚趾上缠着两层创可贴,手法粗糙,实在难看。

林铮来不及回答他,快走几步去拍车窗,“白曦!”

封聿明:“别拍了。吴哲清比你有办法。”

林铮扭头:“可是……”

封聿明:“不信你问问他,是愿意和你回校,还是愿意和吴哲清走。”

吴哲清放下车窗,白曦的脸露了出来。

吴哲清:“小铮,我带白曦去散心,你不用担心。”

林铮见白曦没有反对,便退后几步,看着他们走了。

林铮转身,瘸着腿往屋里走。封聿明从身后将人抱起来,大迈步进屋。若是搁以前,林铮怕是要吓一跳,而最近两月,林铮行动不便,封聿明抱过他无数次,林铮对于这种动作早就习惯了。

封聿明将林铮放到沙发,拿来医药箱后将林铮的一只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动手拆脚趾上的创可贴。

“和同学打架了?”

“没有,是两个室友打起来,我去劝架。”

封聿明将拆下的创可贴放进垃圾桶,然后打开酒精瓶,用棉签粘上酒精,对着伤口消毒。林铮吃痛,脚往后缩,被封聿明左手握住,掌心贴着他的脚底。然后仔细地用棉签擦拭伤口周边的血迹。

林铮郁闷道:“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最近怎么老有血光之灾。”

封聿明:“是该拜拜。”

封聿明清洗干净伤口周边的污渍,捏着林铮的脚左右一看:“伤口这么大,创可贴没用。”

封聿明找药箱里的医用纱布。林铮见状连忙道:“不用纱布,就是掉了块肉,绑上纱布像脚趾头断了一样。”

“别动。”封聿明再次固定住林铮的脚,“纱布可以涂更多药,好得快。”

林铮心里还在想白曦的事,他今天是打算让赵涵和白曦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可那仅仅是他的理想状态,万一两人一言不合再打起来呢?他们之间的矛盾不是某些容易解开的误会,而是两种不同的观念。白曦不会改,赵涵也不会改,那他们就无法和平。

封聿明听见林铮的叹气声,低声道:“都是学生,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找个时机坐下来谈谈,说开了就好了。”

林铮昨晚和白曦聊过,他听得出来白曦不打算去和赵涵沟通,白曦的意识里也在不断否定着自己并且理解赵涵的态度。但是在林铮看来,他们四个认识到现在,赵涵一直把像个大哥似的照顾他们,他们的感情很好,如果因为这样一件事就闹翻了,未免太可惜。更何况白曦的自卑情绪太严重,林铮不觉得这件事严重到否定整个人生的地步,他看到白曦说话时对自我的深深厌弃,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过这件事毕竟关系到白曦的隐私,林铮即便想让封聿明支招,也不能冒然把事情全盘托出,他心想既然白曦暂时不回学校,那不如自己先去劝劝赵涵。

封聿明包扎好林铮的脚趾,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这两天待在家里,少走动。”

林铮看着自己粗了两圈的大脚趾,嫌弃道:“太丑了。”

封聿明:“丑也不能拆。”

封聿明洗完手一看时间,拿过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林铮叫住走到门边的人,“封聿明,昨天是端午节,你吃粽子了吗?”

封聿明回头看林铮,唇边勾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他转身去厨房拿了两个粽子,然后走了。

林铮躺在沙发上翻杂志,手机收到吴哲清的微信。

“白曦发生了什么事?他情绪不对。”

林铮挠头,他犹豫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吴哲清。很快吴哲清又发过来一条微信:我拿白曦当真朋友。

林铮和吴哲清从小玩到大,他知道表哥的秉性,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真要是拿谁当自己人,绝对会两肋插刀。昨晚白曦情绪差到极点,自己的劝导似乎没有起到作用,倒不如让吴哲清试试。

白曦一路上都很沉默,吴哲清无奈之下向林铮打听情况。看见林铮发过来的一大段文字,他靠在窗边无声而笑。

吴哲清十几岁就出国留学,身边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白曦这点事在他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让人震惊的大事。不过白曦这人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心思非常重,不管大事小事,全埋在心里,还喜欢妄自菲薄。

吴哲清让老钱送他们去林氏,换上自己的车,带着白曦去长鸣山。

白曦站在山脚下:“来这儿干什么?”

吴哲清:“爬山。”

长鸣山虽然海拔不高,但是上山的路修的十分蜿蜒,一级级阶梯爬上去,需要花费四个多小时。

白曦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心里一直憋着口气,他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最好的朋友,他朝夕相伴的同学,那一瞬间的巨大羞耻和恐惧让他除了用暴力来掩盖,找不到发泄的办法。等到去了林铮家里,他反而如释重负,他怀揣着一个丑陋的自我,想躲起来永远不被人发现,又想堂堂正正的亮出来,不必再压在心里。

他来自偏僻的农村,思想封闭,众人的观念古今不变。初中时他第一次对班中一位男生产生好感,心里各种羞于启齿的隐秘渴望,那时他惶恐惧怕,既嫌弃自己,又埋怨上天。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人?

日复一日的自我诘问让他极度自厌,甚至后来,每当他脑子里闪过羞耻的画面,他就用作图的圆规划自己的手臂。

直到离开家乡来城市读高中,白曦发现人与人之间并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不像自己的老家,家长里短的一点事整个村子都会议论,哪个家庭都没有隐私。他慢慢学会将内心的厌世情绪掩藏起来,以一种平和的态度面对外界,他想做一个正常的人,更想做一个让姐姐满意的人。高中压力太大,他忙于学习,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情。可是上了大学不一样,他的身体逐渐发育成熟,学校的自由氛围也让他不再像高中那般谨小慎微,曾经靠着自残压制三年的那个火苗,又燃烧了起来。不过对他来说,这到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不敢明显的表现出来,只是偶尔学习压力太大,就逛一逛小众的论坛。

昨晚他做了两个多小时的题,大脑疲累,可没有什么困意,就随手点进那个论坛看看,有个与他聊过的网友突然给他发了一份文件,白曦看室友们都睡得熟,就点开了。

白曦摇头叹气,所以说人呐,不要试图掩藏什么无法掩藏的事,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他埋头爬山,起步太快,一步跨两三个台阶,不要命似的狂奔了两个小时,终于喘着粗气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