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拉车的马儿是家养的,性格温顺,虽然受了惊发狂,不过想要驯服起来也比较容易。

越东海跳到马车上稳住身体后,虽然很想去查看车里人的情况,不过他也明白如今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能按捺住想法,抓住了缰绳,一点点将受惊发狂的马儿驯服。

马车已经偏离了道路,在干涸的田野中穿行,经过越东海的努力,终于在离峭壁不远的地方停下了。

前方是一道深深的峡谷,站在上面一眼看不到底,若是马车没能及时停住摔了下去,车里的人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

越东海见此情景,心底一阵后怕。他舒了一口气,很快又紧张起来,转过身去撩起车门帘子,手微不可查的有些颤抖。

车门帘子被掀了起来,两道身影便进入视线中,一个高大一个娇小,却是娇小的人伸手护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即便失去了意识,手也还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衫。

沈姝是侧着头的,能看见半张脸,闭着眼紧皱眉头,发髻散乱,嘴里发出无意识的音节,证明她还活着。

越东海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他蹲在车板上,伸了手过去,在将要碰上她的时候忽然顿住,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过了片刻之后,转而伸向一旁的崔奕璟,查看他的情况。

——

谢家一行人跟着那群好心人来到靖州城外约四十里处,一个位于山下的村子里,这便是他们的落脚处,也就是越东海说的汇合的地方。村子不大,也没有多少徒弟,以前用水都就有些困难,这次干旱直接导致原本住在这里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申时已经过去很久,就快到酉时了。

随行的丫鬟从马车上拿了些干粮出来,简单处理了一下,摆上了桌子,然而却几乎没有人动。在场的每一个人,表情都有些沉重。

时间到了酉时末,越东海才一身狼狈的回来,神情很是疲惫。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牵着马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谢长宁面前,有些歉意的对他道,“抱歉。”这两个字一出口,有些话已经不用再明说。

蕙姐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不管不顾冲到越东海面前,带着哭腔,声音沙哑道,“母亲呢?她在哪里?还有璟哥儿,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回来?”

在那群流民被制服之后不久,她就一点点从奔溃的边缘缓过神来。因为回想起了之前的事,这一路上,她都沉浸在后悔之中。若是当时她没有出岔子,像祯哥儿跟砚哥儿那样听话的下车,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沈姝不会上去马车上,崔奕璟也不会因为好奇跟着上去,即便马儿受惊带走的也只能是空车,不会把他们也一起带走。

一切都是她的错!

越东海见到蕙姐儿,心中有些惊讶,而后很快便垂下了眼帘不去看她,满是歉意道,“我追上马车的时候,已经离悬崖很近了,我我想尽办法也阻止不,只能看着马车……对不起……”

第045章

蕙姐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越东海带回来的消息。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谢长宁已经死在了流民的手里,沈姝却活得好好的。而这一世,他们不知为何提前遇上了那伙流民,过程虽然凶险,到底还是安然度过了,谢长宁摆脱了前世的悲惨下场活了下来,可是沈姝跟崔奕璟却出了意外。

明明上辈子沈姝跟崔奕璟都活得好好的。沈姝回了谢家大宅清冷度日,而崔奕璟在这次变故中被流民打伤了头,伤势十分严重,差点没能熬过去。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崔奕璟正是应了这句话,昏迷了一段时间后再醒来,脑子渐渐的恢复了清明,不再痴痴傻傻的。

不过上辈子崔奕璟为什么会上战场,蕙姐儿就不知道了,那个时候她一心忙着在老太太面前争宠,就连沈姝都不关心,更何况一个傻子。就连崔奕璟是因祸得福恢复正常这事,她其实也是很久以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重活一世,蕙姐儿虽然如愿保住了父亲,代价却是失去了沈姝跟崔奕璟,并且还都是她亲手造成的,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蕙姐儿拦着越东海,一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你告诉我母亲他们在哪里好不好?我自己去接他们回来,求求你告诉我!”

谢长宁在一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终于看不下去了,低吼一声,“够了!你该回屋里去了!”

这外面都是男人,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再加上沈姝这事,谢长宁是绝不会让女眷出来的,特别是蕙姐儿已经快到说亲的年纪了,此行回到建安后,就该提上日程了。就连周姨娘都在屋里带着孩子呢。

谢长宁话已经出口了,蕙姐儿纵使再有不甘,也不敢违背。她转头看向他,泪眼朦胧哀求道,“父亲,求求你,把母亲他们找回来,求求你……”

她的声音凄婉,可谢长宁最终还是没有应下,因为他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并未怀疑越东海的话,其实蕙姐儿也不是怀疑,只是不愿意接受。越东海一行人跟谢家非亲非故,因为看到疾驰的马车猜测出事了,循着路回去救下谢家众人,这完全是出于善心,而越东海独自去追马车,最后又一人回来,任谁都会觉得是没能成功,而不是怀疑他救下了人却又把人藏了起来,因为他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不仅是谢家人,其实就连越东海的同伴,也没怀疑过他的话。

不过尽管没有人怀疑,越东海还是带了人去出事的地点走了一趟,正是他拦下马车的那处深谷,悬崖峭壁之上,有着马车跌落造成的痕迹,往里一段,也能看到马蹄印与车辙印,是急速驶过留下的。

一行人回程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山底,黑夜降临。

——

沈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里了。

一轮明月高挂夜空,衬得群星暗淡。没有风,空气依旧是燥热的,就连虫鸣声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屋子中间的方桌上垫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芒只能驱逐部分黑暗,屋里光线依旧有些暗。

头顶是灰扑扑并且还打了几个补丁的帐幔,颈间传来的触感,大约是竹枕,她又侧头去别的地方,视线所及之处的景象,能够断定这是一户贫穷人家的屋子。

能躺在床上醒来,头有片瓦避雨四周有墙以挡风,而不是在野外,在马车里,就证明他们是得救了的。

想到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发狂的马儿,疾行的马车,昏迷的崔奕璟以及最后那道模糊的身影,沈姝觉得应该就是那个人救了他们。

这件简陋狭窄的屋子里除了她自己以外,再没有别的人,沈姝猜测,谢长宁他们应该是还没有找上来,不然此刻至少会有琉璃琥珀两人在旁边守着。

没有别的人,就无从询问崔奕璟的情况,沈姝觉得既然是一起得救的,他应该也离得不远,很可能就在旁边的屋子里。沈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然而不过轻轻动了一下,便觉得疼痛铺天盖地袭来。

头、手臂、腰腹、膝盖,无处不疼。

“有人吗?”沈姝没办法只能试探着开口喊道,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并无人应答。

她接着又喊了几声,依旧如此。

是睡着了吗?

沈姝心想。因为屋里点着灯,也不见有光线从屋子外面照射进来,四周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此时必然是夜里,救了她跟崔奕璟的人睡着了,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沈姝便不再喊了。

她安静的躺在床上,视线落在床顶几个补丁上,静静等待疼痛平息。在这个过程中,回想之前崔奕璟的情况,虽然在碰撞之下昏迷了,好在没有撞出伤口来,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让她勉强松了口气,有心考虑起别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