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姐儿心中依旧疑惑沈姝怎么会突然要与谢长宁一道出去,还是去办事,不过见到她与祯哥儿相处得很好的情景,便将那点疑惑抛到了脑后,随着也笑了起来。
与姐弟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之后,沈姝便让人将他们送回了各自的院子里,之后叫来琥珀,将明日出行需要带的东西告知与她,让她帮忙准备一下。琥珀基本都应下了,除了一样,那就是男装。沈姝倒不是想要玩什么女扮男装,而是考虑到方便,实地勘察肯定要与轻便为主,而她衣柜里的所有衣服,就没有一件跟轻便挨得上边。
她与琥珀就此事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琥珀妥协了,叫了琉璃以及江妈妈一起,连夜替她赶工做出了一套来。沈姝则默默给她们加了工钱,准备等到月底的时候一起发。
于是第二天一早,谢长宁收拾妥当之后来寻沈姝,见到的却是一个穿着灰褐色短褐,头上包了同色方巾的小厮模样的人。他一时并未想到,还是等沈姝开口叫他,他才发现这就她。
“你这是做什么?”他皱眉看向沈姝。
沈姝回道,“这样方便。”
谢长宁张口欲言,最后到底没说出什么来,点头示意她跟上,转身走在了前头。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院中甬道,出了府邸大门,车夫已经赶了马车等在门外,也是没认出沈姝,便只与谢长宁问安。谢长宁微微颔首,上了马车后本想转过身来拉沈姝一把,却见她身手利落的已经上来了,他便弯腰进了车里,待沈姝也坐进去后,便吩咐车夫出发,一路向着县城外而去。
第022章
沈姝按照从地图跟地域志上发现的线索,把几个可疑的地方都带着谢长宁走了一遍,不过首选的还是全州境内的,毕竟这才是谢长宁的地盘。一圈走下来,总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不过这个时间花得值,因为但凡是标出来的地方,多多少少都发现了一些问题,这还要感谢不久之前的那一场暴雨,使得原本一些隐晦的痕迹趋于明朗,让沈姝的话更具说服力。
实地考察完了之后,两人坐了马车回县城,一路无话,谢长宁的视线却始终不曾从沈姝身上移开,他打量着她,眼里有惊讶,也有怀疑。
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忽然开口抖出不久之后将有大灾难发生,并且找出了足够多的证据来证明这句话,而这个人又是一个内宅妇人,如此种种加起来,如何让他不怀疑。
对于谢长宁的反应,也是在沈姝的预料之中。这件事,并非只是开头难,即便取得了他的信任之后,在一切证据摆在面前时,又是一道难关。
她在等,等谢长宁做出最后的决定。
马车悠然穿过县城热闹的长街,停在了府邸大门口。沈姝跟着谢长宁下了马车,跟着他一道进了门,眼看着就要分道而行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跟我去书房。”
沈姝点头应下,又跟着他拐了个弯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后,谢长宁让看守书房的小书童到院子外面守着,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做这个差事这么久,小书童还是第一次听见谢长宁这么严肃的语气,心底一惊,而后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三两下跑到院子外面去守着了。
沈姝看了,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想笑。
两人进了书房,在书桌旁坐下,谢长宁直视沈姝,神情严肃道,“不可否认,这一次,能提前发现灾祸的预兆,的确是你的功劳。沈姝,我不管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我只要你保证,若是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必须最先告诉我,也只能告诉我一个人。”
“嗯。”相比谢长宁的郑重,沈姝的态度就有些无所谓了。主要是她觉得谢长宁这话纯属多余,因为即便他不说,这些事她也只能告诉他,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他是唯一的选择。
沈姝应下之后,顿了顿,问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全州这边还好说,其他地方……”全州是谢长宁的地盘,能让他说了算,其余几个地方可就轮不到他做主了。
谢长宁闻言,看了她一眼,回道,“我自有计较,不必你操心。”
沈姝闻言,简直忍不住想要冷笑。自有计较?有什么计较?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封建王朝,一个小小的县官能有多大的权利?不过她到底忍下了,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应该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你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修书一封送到其余几个县令手中,尽可能的把你的发现告诉他们,至于他们信不信,只能听天由命了,因为你没有时间去一个个的说服他们了,你还要主持全州境内的工程,能阻止灾难最好,不能的话,则是争取在事情发生之前做足准备,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
“大灾之后必有大疾,这是需要注意的一点,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灾后重建工作,人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粮食问题同样重要,到时候必然会出现想要借灾难发横财的人,这些人要怎么处置,你有打算吗?”
谢长宁怎么也没想到沈姝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的怀疑更甚了,他看向沈姝的眼神更具压迫性,“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说预知灾难是上天的提示还能说得通,可是这些事却不是一个内宅妇人该知道的了。
沈姝直视他,“梦里梦到过,后来又从书上看到过。”她说得顺嘴了,又冒出一句,“没听过吗,知识改变命运。”
谢长宁微微眯眼,“沈姝,我说过,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圣人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刚才那句话,最好烂在心里,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
沈姝闻言,终于忍不住露出冷笑来,并未再接谢长宁的话,只道,“我等下回去会把我能想到的总结出来记在纸上,到时候让琉璃给你送过来,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她说罢,起身往门外走去,没想到才走到门边拉开门,就见小书童抬了手正准备敲门的样子。
沈姝一愣,小书童则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片刻后才呐呐道,“夫人。”
沈姝微微点头,问他,“怎么了?”
小书童回道,“是周姨娘院子里的春兰姐姐说有事要求见大爷,小的怎么说她也不肯走,让小的一定过来通禀。”他说罢,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院门那边。
沈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院门处站了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姝总觉得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回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
沈姝觉得大概是她看错了吧,她跟西院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那边的人对着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呢?她正想着,就听谢长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了?”
小书童忙回话,还是同方才跟沈姝的那番说辞。
闻言,谢长宁直接让小书童把人叫过来。
名为春兰的丫鬟款款而来,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顾盼间自有独特的风姿。行到门前,规矩的同谢长宁与沈姝行礼,“奴婢见过大爷,夫人。”
沈姝不关心西院的事,微微点头后,便准备走了,却听春兰同谢长宁说道,“大爷,姨娘今日一早有些不舒服,请了大夫到府上看过之后,大夫说姨娘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的身孕了。”她说及此,顿了顿,又道,“恭喜大爷,恭喜夫人。”
被恭喜到的两个人都愣了愣。谢长宁最先回过神来,面上微微透露出几分欢喜,而后又很快收敛起来,下意识的看向沈姝,只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他便又愣了片刻,他以为沈姝听了会伤心,而他的欢喜又会加重她的伤心,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
沈姝却是真愣,因为她想不通,谢长宁的姨娘怀孕了,为什么要对她说恭喜,对她来说有什么喜?
察觉到谢长宁的视线,她便扭头过去与他对视,见他微微有些蹙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只纠结了一下,就决定不管了,朝谢长宁点点头,道,“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走了。
谢长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后,便沉下了脸色,低头俯视春兰,“方才那番话,是谁让你说的?”
春兰未曾想到他会是这番态度,愣了愣,心中忽然有些慌了,忙跪下解释道,“回大爷,是奴婢自己说的,奴婢想着来了全州之后,夫人与哥儿姐儿都生了病,如今姨娘怀了身子,也算是喜事一桩,便说了那番话,是奴婢错了,请大爷责罚!”说罢,头重重的嗑到了地上。
谢长宁看着春兰连磕了三次头,才道,“只此一次。回去告诉周姨娘,让她好好养身子,待我得了空闲便去看她。”他说罢,转身回了书房。
“奴婢知道了。”春兰抬起头来,额头上明显红了一块,站起身来后,斜了一眼旁边的小书童,又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款款离去。
——
沈姝回到东院时,蕙姐儿与祯哥儿已经在屋里了,见她回来了,蕙姐儿一脸担忧道,“母亲,你别难过。”
“啥?”沈姝茫然。
蕙姐儿走上前来,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到软榻上,温声道,“周姨娘的孩子,就算是个哥儿,也不过是个庶子,母亲不必为此难过。再说了,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不一定呢。”
这倒不是蕙姐儿有什么坏心思,而是上辈子周姨娘这个孩子就没能生下来,没有任何人在其中动手脚,全是她自己想不开。思及此,蕙姐儿便又想起了那件事,等到那个时候,母亲会不会更伤心?
沈姝听了蕙姐儿这话,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她不由得有些好笑,心想周姨娘生不生孩子,生个男孩还是女孩,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难过?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的,她想了想,对蕙姐儿道,“谢谢蕙姐儿关心,你跟祯哥儿都这么乖,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为了周姨娘的孩子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