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继续,讲完你的故事。”
那人笑了笑,“急甚么?”
容佩玖乜了他一眼,“你被人吊胃口吊了几个月,你不急?”
“啧啧啧,还真是不客气啊。我可是你的长……”那人转了个身,优雅地将衣摆一掀,面朝她席地而坐,“好罢,今日我们便把这个故事讲完,再不讲完,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以后不来了?”容佩玖问道。
“不,听完这个故事,你就不会再想见到我了。”那人笑道。
“乙君和那盲女后来如何了?”
“先不着急讲他。”那人唇角微勾,“却说那甲君,自乙君坠入爱河之后,便时常嘲笑于他,嘲笑他为了那盲女做的许多傻事。没想到,因果轮回,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容佩玖微微一笑,“甲君莫不是也看上了哪个姑娘罢?”
那人点头,眯起双眸似是在回忆甚么美好的往昔,“甲君和乙君后来,又结识了一位好友,丙君。乙君那段时间,正忙于到处寻找医治盲女的灵药,时常不见踪影。甲君便常与丙君一道游历,便是在那时,甲君遇到了他的小杏花。”
“甲君初见那姑娘时,她正在一颗杏花树下舞剑。身姿轻盈如燕,身影灵动,剑风扫落满树的杏花,如飞雪纷纷扬扬。那一幕,如同一幅看不倦的水墨丹青画卷,长久地篆刻在了甲君心上。那姑娘舞完剑,一挽剑花,收剑入鞘,说不出的帅气。她转过身,朝站在旁边看她舞剑的同伴粲然一笑。便是那一笑,让甲君决定不顾一切地接近她。”
“后来呢?”
“后来?所有与情爱有关的故事,都只有一个美丽的开头。”
“甲君被拒绝了?”容佩玖问。
“不,那姑娘也爱上了他。”那人自嘲地一笑,“不过却是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形下。他叫她小杏花,极尽所能的取悦她,把他能给的都给了她。有过花前月下,也有过水乳交融。可惜,一切美好都止于甲君向小杏花表明身份之后。他没想到她会如此介意,更没想到她会因此而决绝地离他而去。他苦苦挽留,可是没用。后来,他走投无路,便向丙君求助,让丙君替他劝解小杏花。”
“小杏花没有回头。”
那人洁白如月的右脸之上浮出一丝冷笑,“她不仅没有回头,还准备嫁给丙君。甲君没想到,便是在他初见小杏花的那一日,丙君也对她一见倾心。”
容佩玖叹了口气,道:“以甲君的能力和脾气,必定是不甘心的。”
“没错。他是第一次尝到被在意之人背叛的滋味,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一怒之下,将背叛他的两人抓了回来。乙君正好寻药归来,经不住小杏花哀求,趁甲君不备,偷偷将两人放了。等甲君发现,那两人已结成了夫妻。甲君这才发现,原来乙君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了解他。他是那样爱小杏花,又怎会舍得杀她?”那人看着容佩玖,问道:“从碧落掉入黄泉,便是这样的滋味。如何,是不是比你惨?不过,还有更惨的。”
“小杏花嫁给丙君后一年未到就离世了。甲君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再次失去了活下去的**。不过,就在他准备追随小杏花一同离去之时,得知乙君真的找到了能够医治盲女的灵药,只不过灵药生长之地山高路远,凶险异常。乙君踏上了取灵药的路途,一去便是大半年。”
容佩玖心里一沉,问道:“在这半年之中,甲君做了甚么?”
那人垂眸想了想,“我之前可曾与你讲过,乙君有一个兄弟。”
“未曾。”
“其实,乙君初见盲女之时,他那个兄弟也在场。甲君见到此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表里不一,笑里藏刀。不过,乙君心思单纯,对他的兄弟非常信赖。世上总是有许多不明原因的巧合,乙君和他的兄弟竟然也在同一日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当然,乙君并不知道,他的兄弟又掩饰得很好,只不过,没能逃得过甲君的眼睛。”
容佩玖心里忽然一阵慌乱,双手抑制不住地微微抖动,“他想以此报复乙君?”
“是!”那人面露狠色,“既然敢背叛,就要承受后果!凭甚么甲君一辈子再见不到心爱的女人,而乙君却能和他的小盲女修成正果?乙君采药归来,身负重伤,将药交给甲君之后,便昏了过去,睡了整整一个月。甲君找到乙君的兄弟,将药交给了他。乙君的兄弟拿着灵药,治好了盲女。盲女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乙君的兄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是谁。”
容佩玖凄凉的笑了声,“他一定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在她手心里写字的少年。她信了?”
“半信半疑。所以,她去找甲君求证。甲君会如何说,你应该也猜到了。乙君最后仍是娶到了小盲女,只不过,小盲女的心已经不在他那里了。如花美眷终成怨偶。惨不惨?”那人邪邪一笑,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别走。”容佩玖腾地跃起身,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乙君的兄弟既然爱慕小盲女,小盲女又已倾心于他,为何不娶她?小盲女为何会答应嫁给乙君?”
那人轻蔑地一笑,“不为甚么。利益与情爱,他最终选择了前者而已。小盲女的身份,比不上他后来娶的妻子。至于乙君,他醒过来便向家族提出要求娶小盲女。容家小九,你来告诉我,小盲女为何会答应嫁给他?”
容佩玖拉住他衣袖的手重重地垂落,“她以为,提亲的人便是她以为的那个在她手心写字的少年,她爱的那个在她手心写字的少年。”
所以,才会在盖头掀开的刹那,对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失望,愤怒,伤心,绝望……
容佩玖怔怔地立在原地。
一阵夜风扫过,天地树叶沙沙作响。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四周空空荡荡,独剩荒凉。
容佩玖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一阵刺痛,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泻而下。
感谢兔小宝童鞋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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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便是在这时, 容佩玖感觉到体内又多了个灵魄。
又是她。
容佩玖呼出一口气, 擦掉眼泪,问道:“又是你, 你怎么又来了?”
“又……”女子迷惑道,“我, 我以前来过么?”
“怎么, 你不记得了?”
“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只知道我睡了很久, 刚刚才醒过来。你还没回答我,我以前是不是来过?”
容佩玖暗暗猜测,这女子的灵魄大概是残缺不全的, 所以才会记忆混乱, 颠三倒四。“是来过一次。不过, 你这回又白来了。方才在这里的, 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你知道我要找谁?”女子很吃惊的样子,隔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讷讷道, “哦,是了,我以前来过的,你当然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他不是千重久。”容佩玖主动告诉她。
“不是啊……那么,你能否将他的近况告知于我?我许久不见他,他可好?”
容佩玖犹豫了一下,道:“抱歉,我不知道。”
“哦……”语气带着淡淡的落寞, 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容佩玖记起上次想问却没来得及问的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到天地树上去的?”
“也记不得了。”
“千重久,他是你甚么人?”
“他……是我的情郎。”
容佩玖一惊。
她在族史课上曾听容念常讲起过千重久,他是不死城的第一任城主,也就是建造不死城、创立不死族的那位逆天奇人。在东陆人心中,千重久是个十恶不赦、坏事做尽的恶魔,据说长得青面獠牙。在民间,千重久三个字可止小儿夜啼。
不过,对于族史课所讲的内容,容佩玖通常是只信三分的。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不死城主,你不忌惮么?”
“我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不死城主。到后来,爱上了,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更何况,他并非是如传说一般的大恶人。”
“他是一个甚么样的人?”容佩玖问道。
女子想了很久,道:“我能想起的他,是个很好的人。”语调缱绻,仿佛有万缕柔情编织其中。
“好人……”即使容佩玖对于族史中关于千重久的评论持保留态度,但是此人开创以活人之灵魄养不灭之躯的先河却是不争的事实。
“怎么,你不相信?”女子急道,忽而又释然地一笑,“不怪你,世人本就对他多有偏见。他眉目如画,丰姿俊爽。他不爱笑,但是,笑起来,便如朗月入怀。我在这天地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个如他一样俊朗无双的男子。可是,可是,我却负了他……”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却将他的事情记得这样牢,想来是很爱他的。既然这样爱他,又为何要负他?”
女子苦笑一声,“不记得了,我也想知道。”
“既然不记得,又如何知道你负了他?”
“是他说的。”
“甚么意思?我不懂。”容佩玖迷惑道。
“我对他的最后记忆,便是,他对我说,‘记住,是你负我’。”
……
“堂兄!”
怔忪间,容佩玖忽然听到意识之外褚玄商恭恭敬敬地一声唤,神识便从那久远的回忆中被拉了回来。不过,受回忆的感染,仍是有些余悲萦绕在心头,一时仍是有些闷闷不已。
这些记忆,这两个人,她也是刚刚才回忆起来。她从天地树上醒来,其实脑中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好多事情都是附到容令怡身体上之后才慢慢想了起来。
现在想来,定是与天地树有关联的。人的灵魄若是短暂地停留在天地树内,确实是有益无害,但若经年累月的被困在天地树内,记忆与神识便会慢慢被天地树的灵脉鲸吞蚕食,及至最后,完全丧失记忆、意识,彻彻底底成为天地树灵脉的一部分,与树灵融为一体,永永远远地护卫龙未山。
这也将是她最后的归宿。
明明无风,她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耳边又传来褚玄商讪讪的一笑,“嘿嘿,堂兄,好巧,好巧!”
容佩玖彻底回过神,视线中便落入一个清隽冷峻的身影。她这才发现,天竟然亮了……
那颗昏黄的金乌重又升上了长空。
褚清越站在离她一丈之处,侧身对着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纵然是侧脸,也能将他面上的紧绷一窥到底。
容佩玖赶紧偷偷地封了灵力,封完偷偷地瞄了褚清越一眼。
晏侬吐出一口气,从地上跳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冷冷道:“这么大的地方竟然也能遇上,真是阴魂不散。”
“呸呸呸!小晏侬,怎么说话呢!”褚玄商打哈哈,“明明是巧合,巧合好么!”
容佩玖盯着面前的一堵断壁,真是巧合么?
晏侬说得没错,这么大的地方,若非有意,如何遇得上?世上哪有那许多巧合。
“不死城今日的异常,你们也看到了。”褚清越转头,瞥了容佩玖一眼,“趁天还亮着,风平浪静,赶紧赶路罢。”
于是,三人便跟在褚清越的后头出发了。
褚清越一人孤零零的走在前头,后面三人离他远远的。
褚玄商是因为本就敬畏他,晏侬则是看他不顺眼,而容佩玖却是因为心里有鬼。
走了一段之后,晏侬忽然加快脚步,赶上了褚清越。
“褚宗主。”晏侬唤道。
褚清越停下脚步,转身,“有事?”
晏侬英气的小脸一肃,“褚宗主,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她可是忍了好久了。
“你想问甚么?”
容佩玖和褚玄商这时候也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