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爱沈述的……如果不爱沈述,她会爱谁?宋绘吗……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呢?
宋绘在她回答的那一刻,眼底的悲伤似海水般漫天席卷而来。他还是笑,笑得眉眼弯弯,笑得温柔体贴,笑得欢娱之极,却笑得一点也不像阿绘了。
“明明是你亲口许我来世的啊。”宋绘一边笑,一边凝视着唐画,“是你说的啊。”
唐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说一个字。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记得这个暮春的夜晚,宋绘就像一樽沉默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立在亭中。午夜有点凉,他的衣袍被风吹得翻飞。唐画不知所措地站在他的身后,怔怔地仰头望着月亮。
而我,则一手拿着鸡,一手捧着鸡骨头,狠狠地扯着鸡的肉,吞进了腹中。
扶蓁一脸嫌弃无比,“你是个姑娘家,吃相可以温雅一点吗?”饶是这么说,他却变戏法般又掏出了一个酱鸭腿递给我,“喏。”
我简直热泪盈眶,口齿不清地道,“啊啊啊扶蓁你最好了!”
“知道你不吃素,我专偷荤的。”扶蓁含笑道。
等等,偷?偷是什么鬼?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扶蓁缓缓展颜一笑,“他们又看不见我,我自然是直接拿了去。”
好像很有道理啊。
第二天,我缩在奕王府某干净处睡回笼觉时,扶蓁忽然把我给叫醒了。
“未芗,醒醒。”
我被他扰了清梦,十分不满,喃喃道,“什么事啊?”
“也没有什么事。”扶蓁悠悠地道,“就是沈述死了。”
“哦。”我应了一声,准备再去睡觉,但脑中轰地炸了起来。
沈述死了?
沈述死了!
☆、强欢(二)
沈述真的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沈述这家伙几辈子前一定做了坏事。要不然怎么孙禹繁那次年纪轻轻就死了 ,而这次也这样呢?
宋绘让人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唐画,他自己却沉默地坐在书房中。
“姑娘,王爷让小的告诉您,沈述公子昨夜自尽于牢狱之中。”
彼时唐画正在梳发,听见这个消息之后,猛地一回头,怔怔地看着来传递消息的人,“你说什么?”
太监重复了一遍,“沈述公子死于牢狱之中,自尽而死。”
唐画手中的木梳“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似乎没有听懂一般重复道,“自尽而死?”
太监点头,“是。”
唐画忽然笑了起来,摇头道,“自尽?”而后她猛地一起身,厉声问太监道,“宋绘在哪里?”
这下,连王爷也不叫了。
太监面露不满之色,但还是道,“王爷在书房。”
唐画二话不说,直接往书房走去。
她的脚步很急很快,连门都没有拍,便推门走进去,“沈述死了?”
宋绘看着她一脸冷淡的模样,微微蹙眉,淡淡地道,“死了。”
唐画冷笑了起来,“你杀了他?”
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明显是充满了肯定。
“本王没有。”宋绘转头望向窗外,“他自尽而亡。”
唐画冷冷地笑着,“怎么会自尽呢?昨夜你听了我和皇上的对话,今儿便说他死了?宋绘,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宋绘沉默无言,没有理会她。
唐画继续道,“你说让我在你和他之间做一个死亡选择,我昨晚没有回答。我今天告诉你,如果真的让我选择,我一定选择你死!”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在青梅楼守着她弹琵琶的人啊……为她作画为她笑的人啊……久远记忆里的穷少年啊……竟然这般离开了她。
宋绘终于回过头,一双本来漾着笑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唐画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我爱沈述!”她说着,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短短的匕首,施展轻功,竟然刺向宋绘。
宋绘眼疾手快,一脚踢掉了她手里的匕首,反剪住她的双手。
之前的宋绘明知唐画喜欢沈述,却依然对她温和,但是今天唐画的这一席话和这一动作,倒真是触怒了宋绘。
在那一刻,宋绘明眸里的温和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怒视着唐画,紧紧抓住唐画的肩膀,“凭什么?是你亲口许我来世的!”
“以前你说爱我,明明要与我定亲了,你却投入了孙禹繁的怀抱。你说这是我们最好的结局,我忍了!”
“后来我一生守在你的身边,陪你到死亡,你执着我的手说来世与我在一起,我便一心一意地等着你的来世。可是,你又告诉我,你喜欢上别人了!”
“兜兜转转,你竟然两世都要和孙禹繁在一起,唐信儿,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你要我就在你身边,你不要我就得离开,你想我活我就活着,你想我死我就要做你的刀下人!你是不是太狠心了?”
唐画并听不懂宋绘在说什么,但是那句“你说你爱我”却是听懂了。
她冷笑仰头看他,“你把我爱的人杀死了,你凭什么让我爱你?”
“他是自杀!”宋绘喊出声。一向波澜不惊的男子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唐画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
宋绘怒极反笑,“不爱?当初孙禹繁强要了你,你便从了他。”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也强要了你,你会不会把心给我?”
“你做梦!”
扶蓁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道,“能把宋绘逼成这个样子,唐画也是个人才。”
我的关注点却在于,“宋绘会强要了唐画吗?”
“孙禹繁说过,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到不行,才会想杀了她。或许,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到求不得,才会用强吧。”扶蓁抱胸倚门口,“虽然这两个观点我都不赞同。”
那边,宋绘一手反剪着唐画的手,一手去褪唐画的裙子。
唐画拼死挣扎着,但是力气显然是不够的。
宋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那样的绝望和不甘。
他把唐画困在椅子和他之间,以一种怨愤而痛惜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脱去她的衣裳。
唐画的扭动与挣扎只是徒劳。
宋绘甚至来不及关上书房的门。
我微微一叹,扶蓁在我身边缓缓地道,“他压抑太久了。”又拉住我的袖子,“未芗,别看。”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拖着我走出了书房。
“看人家圆房可不好。”
我不开心了,“为什么不好?我需要经验,要不然我以后的夫君怎么办?”
扶蓁忽然俯下了身子,悠悠然然地一笑,“哦?是吗?”又对我道,“我可以亲身给你提供经验。”
我深深觉得自己被人调戏了,重点是调戏我的这个人,一点都没有调戏我之后的自觉,笑得那叫一个妩媚妖娆,大有立刻传授我经验的阵势。
这下,我更加坚定了他是只狐狸精的信念。
我们站在书房门外,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和衣裳被撕破的声音。
我想起了唐画和孙禹繁圆房的那一次。她被下了药,迷迷蒙蒙地顺从着孙禹繁,最后嫁给了他。
宋绘没有下药,直接要了唐画,唐画会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宋绘能铭记前世,而唐画却爱上了孙禹繁的后世。
大抵感情这种事情,就是蹉跎吧。
反正本花妖呢,没有爱的人,乐得一个自在。
不知过了很久,门被推开了。
唐画昏睡在宋绘的怀里,脖颈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脸颊上也有红晕。
宋绘稳稳地托着她,一直往前走。
他看唐画的眼神,包含着太多的情愫,而我分明看到了一种自责。
从那天起,唐画被安排进了红楼里面。
或者说,唐画被宋绘囚禁了。
☆、囚爱(一)
扶蓁说带我去街上玩。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很无耻,占着别人看不见我们,就白吃白喝。我先是看上了一串里脊肉,等它熟了,就施施然地拿去吃了,而后又看上了一把天青色油纸伞,便顺手拿去了。
每次我顺手牵羊,都会听见店家那惊讶无比的叫声。
我一向觉得自己是一只乖巧懂事的好花妖,最近之所以会做出这般无耻之事,一定是因为扶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天天在一团墨旁边,不黑才怪呢。
我懒懒地道,“第八十天了。”
唐画被宋绘囚禁了八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