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日,星期四,22:15
淮京医科大附属医院,论规模在整个淮京是数一数二的。头几年前在北边批下块地,开了新院区。不少大夫的家就住这片儿,建院改编的时候都抢着来,很多科室水准在市里冒尖。
北区的地比市里便宜的多了,淮医附院也有的是钱,前厅大堂建的富丽堂皇,比老院区那停车场都大。不过到了这个点儿,也早就没了人,只有来实习的医科生偶尔唧唧喳喳三五成群的在走廊拐角的地方闪个影子。
万树坐在靠墙的长条椅子上摆弄手机,巡逻的保安来他这儿遛了有一百多趟,拿看贼的眼神儿扫他。
邵飞让牙科的贝主任送了出来,万树连忙迎上去。俩人好一顿千恩万谢,贝主任客气的笑着,脸上皱纹拧的和花一样。
万树姑姑是卫生系统的,帮忙介绍了这麽一大夫。也赶巧,贝主任今天晚上正值带实习生,花了几个小时给邵飞种了一套牙下去。
熟人介绍来的,也没挂号,贝永志隔三差五就能接点这样的私活。反正钱也没少给,耗材按成本价一折,回头给医院补上,中间着实能赚不少。
但今天刚接这活儿的时候,还真让贝永志心里咯噔了一下。要不是这一轮能挣不少,这活儿他还真有点打怵。
贝永志在医院干这些年,见得事儿也多了。他忍着没多问,只是闭嘴干活。干完活,打发了俩孩子,就回科里乐去了——刚转了二十五万的账不是。
他心里还说呢:现在人,越来越有钱了。
邵飞用舌头不住的在种的牙上舔来舔去,特别不习惯。他手里提了一塑料袋的药,消炎的、止疼的、抗排异的,还是贝永志特意打法实习的学生去二十四小时药店给他买的——医院药房早关门了。
他嘴里麻药没消,兜了一嘴的口水没咽。万树给他递了包纸巾,他不住的擦着嘴。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破春的凉风嗖嗖,吹得他们说不出话,只得一头紮进了路旁的便利店。
万树买了点儿热乎乎的关东煮,又给邵飞用吸管插了杯小米粥,两个人坐在玻璃窗前的吧台桌上就这麽吃起来。
邵飞折腾了一天都没怎麽吃东西,刚整完牙也只能将就吃点流食。可是他精神极好,眼睛里冒光。
几个锺头之前,邵飞算是玩上命了,喊出个五十万的愿望。这一出差点把万树吓死,提心吊胆了三十七分锺,脑子里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生怕邵飞就这麽死自己面前。
时间过的真准,墙上挂锺的秒针儿一到位,邵飞身体立刻就有了反应——左胳膊抽了半天筋儿。
邵飞呲牙裂嘴忍了一会儿,代价竟然就这麽过去了。
这验证了万树的判断,也无限的扩大了接下来计划的可行性。
所以邵飞的精神很亢奋,这种亢奋一直持续到现在。
但是万树并没有这麽乐观,他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丝恐惧。他们用覆盖泥巴的方法,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获得了大笔财富,可是之前血淋淋的代价却仍然足以让人做噩梦。万树控制不住的想,这就好像是泥巴抛出的诱饵和陷阱,它诱使着人们不断扩大自己的欲望,而最终总会有更可怕的代价在黑暗的阴影中等待着。
在邵飞做种牙手术的时候,他一直用手机在网上查询着各种各样的信息。凭着记忆中残留的一点点印象,万树找到了一个半个月前的帖子。
淮京有个金湖小区,过年那阵有新闻,说是出了凶杀命案。淮京这麽大一地儿,出点事儿也是司空见惯,也就是几天的谈资而已。
就是那段时间,万树从一个本地论坛上看到一个神秘兮兮的揭秘帖子,装神弄鬼的说是金湖小区一气儿死了二十多个,死相各个狰狞恐怖,好像是冤魂索命。
没几个人会把这种扯淡帖子当真事儿看,万树也一样。但是他依稀记得,里边儿有这麽一个细节描写——死者没了指甲和牙。
邵飞这事一闹,万树立刻冒出点心思,趁有时间重新找出帖子看了一遍。
帖子楼主说了,死得最惨的那姑娘姚小敏,全身骨头搅得稀烂,别说那一嘴牙,连眼珠子都没了。
这案子太过惨烈,光听人白口说,看帖子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信。当时还觉得那人说的云山雾罩,没谱没溜儿的。可现在再读一遍,只剩下头皮一阵发麻。
眼见邵飞吃得差不多,万树瘪着嘴角把帖子给他看了。邵飞扫完帖子,脑门儿上的大筋一个劲儿的抽抽。
「我专门查了一遍,」万树说,「有三五个帖子都是这麽说的。好多都删了,用快照才能看见。」
这是社会影响太坏,上头给压下来了。这种大规模连环案子,凭着现在这些个高科技侦破技术硬是破不了,太蹊跷。可别人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邵飞和万树心里头却和明镜儿一样。
谁能弄死这麽多人还不留蛛丝马迹?那不就是……
「以後可不能再豁出去瞎许愿了,听见没?」万树喉咙发紧,劝着邵飞,「代价一大,还不上,就得死一楼的人!你不能带我一块陪葬吧?」
「嗯……嗯……」邵飞还有些没回过神儿,只能木讷的应声,「这麽说,还有别的人有泥巴呀!」
万树压低声音:「我刚才研究了半天了。你知道不,世界上很多古文明的文化里,都有一个共同点来着。咱们有女娲捏人,圣经里亚当也是泥巴做的,还有希腊神话、北欧神话,全都有泥巴造人的故事。我琢磨着,这可能并不是一个巧合。」
邵飞想了想:「我被许浩龙扔的那个洞,说不定就是一古墓呢。这泥巴就藏在里头,让我给拿走了。咱们这边有什麽着名的大墓麽?」
「咱们三朝古都啊,埋的人太多了,谁说的准啊……我现在害怕的是,太近了!」
邵飞没听明白:「啊?」
「金湖小区那事儿,和你的事儿,发生的时间也太近了。我按各种关键字往前搜索了好几年的,再也没了。你说,这两块泥巴出现的时间就这麽巧麽?还都在淮京?」
邵飞心思很乱,根本没放在这上头:「你就是想太多了。咱没有功夫想这个。」
他抓上装药的塑料袋,带头出了便利店。两个少年在空荡荡黑漆漆的街道上向邵飞家走着,天上开始下雪。
「你有黄少菁的微信麽?电话也行?」邵飞问万树。
「我都不认识她。」
邵飞手机丢了,电脑的微信也登不上。根本没有联系女孩的方式,只能等这明天白天再买个手机,补个卡才行。现在不怎麽疼了,心里越来越挂念少菁。
然後又恨起来。
邵飞开始咬牙,他一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头就像狼爪子在挠。
「邵飞,接下来你想怎麽办?」万树问。
「问得好!」邵飞咬牙切齿道,「回去我就许愿,让许浩龙被车撞死!」
万树打了个激灵:「别……」
「别劝我。他必须得死!」邵飞站在路灯稀薄的灯光下面,表情狰狞起来。
万树今天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了。但是和邵飞不一样,他心里头没那麽恨。
所以他也没有失去理智。
「小飞,你真的要杀人麽?」他颤声说。
邵飞回过头,凶狠的瞪着万树:「我杀人!?要是没那泥巴,我他妈早死地底下了!是他杀我,万树!」
邵飞那表情跟要吃人一样。万树往後退了一步:「我、我知道。可那不正是因爲他是个坏人麽?」
「那更要弄死他!!你知道他有多坏麽!?他欺负少菁的时候……我……我……」
邵飞眼睛通红,肚子里的一股邪火越烧越疼。
「可是你要是真的杀了人,那就都变了……」万树往前走了两步,他微微犹豫,但还是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邵飞的肩膀,「你不是还要和女朋友好好在一起麽?要是杀了人,你就是个杀人犯,一切都回不去了。」
邵飞用力一挥,把他的胳膊打开:「我用泥巴杀人,谁能抓到我!?抓不到,就没人知道我杀了人!!」
「可是你自己知道!」万树也提高了声音,「小飞,咱不能爲了个坏种,倒头来把自己心性给坏了啊!」
「你干什麽,万树!?」邵飞越来越愤怒,「你爲什麽非得和我唱反调!?」
「我是不想看着你也变成坏人!!」
「我是坏人!?」邵飞气得笑出声,「在你眼里我已经变成坏人了,哈哈哈!!」
「那泥巴,不是什麽好东西,邵飞!!」万树大吼起来,「人的欲望没头儿的!!你杀了一个人,往後就不会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你看看你现在什麽样子!!我挡了你的路,你以後是不是还要弄死我?!」
邵飞的嗓子给噎住了,他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不听劝,就想杀人,行!我还是会帮你。」万树继续道,「但是我们的交情就到这儿了,小飞。这朋友,就再也没得做了。」
万树性格一直都还挺软的,从小到大没这麽扯着嗓子吼过。这一来一回的,血脉喷张,手直哆嗦,眼眶子都红了。
邵飞看着他的模样,凉气往嗓子里窜,一身的燥热去了大半。
他这是爲自己好,万树是个好哥们。
「好……」邵飞伸手抓住万树胳膊肘,「我……听你的,咱不杀人,以後也不杀人。」
邵飞话音一软,万树终于「嗉」的一声松了气儿,差点没哭出来:「你再别犯浑就成了。」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冷静了冷静,这才一步一步又并肩往回走着。
擡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儿,邵飞叹了口气。他一冷静,越发觉得万树说的对。
「万树……等这事情结了,咱们就把那泥巴埋了吧。要不就扔大江里,咱谁也不要。」
万树愣了愣,「也不用吧。有它,就不愁钱了不是,哈哈。」
话刚说完,万树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麽了?」邵飞问。
万树像是想起了什麽,他拽了邵飞一把:「给我张钱看看!许愿得的钱!」
两次一共六十万,都进了银行户头了。就剩下三五千沾血的票子,邵飞留了个心眼没敢存,揣在兜里。
万树接过来两张,仔细摩挲了一遍,又对着路灯一个劲儿的瞅。邵飞没说话,看着他折腾。
两分锺後,万树把钱递还给邵飞。
「琢磨出什麽来没有?」邵飞问。
万树点头:「我好像想出点东西了。等我捋一捋……」
邵飞再没搭话,两个人一路沉默回了邵飞家。邵飞给大家烧了点儿水,俩人又在暖和了一会儿。眼看都快十一点半了,万树这才开口说话。
「你用一嘴牙做代价,弄了十万块。结果种牙花了二十五万……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邵飞皱着眉头:「那当然大了。可是你不是後来出主意裹上泥再许愿麽?整整五十万,胳膊也就抽了个筋儿,咱们这不是摸索出来规律了麽?」
万树没接茬:「我看了看咱们那钱,都有水印,有钱号。而且你能存进ATM,那肯定是真钱。」
「那不是废话麽?」
「可是这钱,能平白变出来麽?」
「啊……」邵飞这才琢磨过一点味儿来,「你继续说。」
「关键就在那个钱号上,咱们就算是平白变钱,总不能连钱号都变的这麽完美吧?我推想,想要实现那个愿望,只有两种途径——要麽完美的复制了一批钞票,要麽是把哪儿的钱给咱们搬这儿来了,对麽?」
邵飞虽然没有万树那麽聪明,但也不是个蠢货。他一听这话,立刻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蹬蹬蹬」三步爬上二楼,从自个床底下拿出一件衣服。是少菁那件羽绒服,是他临走前藏在那里的。
他一边下楼一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的确是女孩的衣服,邵飞甚至还能够依稀问道女孩身上的微弱芬芳。
万树接过衣服,点了点头:「所以,咱们基本可以确定,你之前许的所有愿望,都是对某件已经存在的物体进行的移动。许愿要钱的时候,你总不会是想着要五十万真的不能再真的假钱吧?」
可不是麽。邵飞一想,羽绒服、羊肉粉,这不都是自己念头里有的东西麽。再往深里一琢磨,那羊肉粉的小店可倒了霉了,估计有哪个客人吃食刚上桌,就让自己给乾坤大挪移弄没了,这还不得骂街?
不过话说回来……
「就算我们弄明白这个道理,也没什麽用啊?」邵飞说。
「我说这个的目的,其实是想说,愿望也是分不同等级的。」万树神情凝重,「代价的分量,可能和许愿所要的东西的价值没有太多关联,而是和愿望实现的方式更有关系。你想想,凭什麽金湖小区的姚小敏,代价能连累这麽多人?可能就是愿望太难实现。」
邵飞听着,心里头想,万树这小子,脑袋可真够好使的。
有他在旁边支应,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我路上总结了一下,大概能把愿望分这麽几种。最低级的,也就是咱们许过的愿望,把某些东西给搬过来。这种愿望也就是帮我们省了省时间,省了省力气而已。可能在泥巴的规则里,五十斤的钱和五十斤土搬起来都是一个代价。咱们等一下可以好好做几个试验。」
「但是高级的愿望就不一样了。举个例子,要是许愿让泥巴给咱们个能隐身的特异功能,这就完全不着调了。凭咱们,想破头也不知道怎麽能把大活人隐形。这种改变现实的事情,可能就要付出超常的代价。」
邵飞连连点头:「有道理。可是咱们也不敢做这个试验啊。」
万树笑了:「咱们并不是要寻找实现高级愿望的方法,而是恰恰要知道该避免许下哪些愿望。你得避开那些危险的愿望,在咱们可以操作的范围内,尽可能对你的目标进行打击报复。」
「我有招儿了!」邵飞连忙说,「咱们就找个楼顶天台边儿上站着,然後许愿把许浩龙搬过来,摔他个半身不遂!!」
万树翻着白眼捂着脑门子,没好气儿。
「大哥,这但凡要是没摔死,咱们可就暴露了!不说人家後续的打击报复,这泥巴的事儿一暴露,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邵飞琢磨了一会儿,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讪笑:「那你出个点子。」
「我又没害过人,一时半会儿可想不出来,得好好筹划……」
邵飞愁眉苦脸:「没那麽多时间啊!要是许浩龙知道我还活着,指不定还会怎麽着呢!我们先得有招儿把他摁住!多争取点儿时间才行!要不然,咱们就许愿,让许浩龙吃两斤屎,够他在床上躺个把星期的了!」
万树摇摇头:「我认爲,改变和操纵独立意志一定是很高级的愿望。我之前看了个小说,写的特别牛逼。讲的就是一个男主角获得了一个能力,能让女的立刻就爱上他。结果你猜怎麽着?到最後小弟弟都让人给切了!!」
「哎?我怎麽没看过这小说呢。」
「哈、哈哈……我在个论坛看的。挺黄的。」
「你还看这种东西呢?」
「不像你!我又没女朋友!反正……直接许愿改变人的意志,应该算是是很高级的愿望。咱们还是不要去赌命了。说不定那个姚小敏就是许愿,让她看上的男人爱上他,这才害死了一大堆人呢。」
邵飞算是被万树说服了,但他又想起一件别的事情。
「哎?金湖小区的事情要真是这样,那官方是不是已经知道泥巴的存在了啊?」
「啊……」万树也醒过神,「那咱们就更得小心。就算害许浩龙,也不能让人看出来我们用过泥巴,不然这嫌疑可跑不了!」
说到这,万树顿了顿:「可是……如果不是呢?」
「不是什麽?」
「我查了很久,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泥巴的事情流出来。如果官方根本不知道有泥巴这回事,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警察在现场根本没有发现泥巴?也就是说……姚小敏并不是许愿人,却承受了代价!」
邵飞一惊:「你是说……」
两个人瞪大眼睛,异口同声:「代价可以转移!?」
*** *** *** ***
3月8日,星期四,16:33
黄少菁站在万树他们班门口,感觉无助极了。
她看见那个叫曲樱的小个子女生嬉笑着和朋友走出来。那好像是邵飞的初中同学,之前她看见过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聊天。
黄少菁嘴巴微张,想要叫她来问点什麽,最终也没能开口出声。
邵飞丢了,曲樱又怎麽可能知道他在哪儿呢……
这样想着,女孩一步步向自己的教室挪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三个穿高三校服的学姐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你就是黄少菁?」领头的那个女生眼神不善,但是语气还算是舒缓。她生的很漂亮,长头发,举手投足间点缀着些许青涩高中生不曾有的妩媚,气质也极好。
黄少菁擡眼看着她们,喉咙里「嗯」了一声。
「来来,有点事儿想和你说说。」三个女生把黄少菁隐隐夹在中间。
女孩心里先是被恐惧拉着往下沉,但紧接着就溅起了几丝戾气。她用指尖轻轻触了触羽绒服袖子里的水果刀刀把儿,把手抄进兜里,跟着三个女生下了楼。
一路无话,四个人一直走到旧教学楼大公厕的後头。旧楼本来就特别偏,重新装修以後各层都有了独立卫生间,下边的大公厕早废掉不用了。时至大课间,远处操场上喧嚣吵闹,这地方却连个人声儿都没有。
转到大公厕後边,已经是紧挨着後墙。黄少菁斜着眼往巷子里来回扫,却没看见许浩龙。
「看什麽呢?」带头长发女生问。
黄少菁稍微比她还矮一丁点,擡眼瞥着她,没吱声。
旁边一个女生挑眉毛瞪眼,一副要打人的样:「学姐和你说话,你什麽态度!?」
长发女生擡手把她往後挡了一下,问黄少菁:「你知道我麽?」
「你谁?」黄少菁轻声回问,淡的水一样。
「郭舒晴,浩龙的女朋友。」
还真的不止自己一个,黄少菁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过她也早猜到了,毕竟许浩龙那种人……
「今天让你过来,是让你知道些事情。」郭舒晴向女孩靠过来,「浩龙喜欢几个人,我管不着。但是想耍手段,逗着浩龙前前後後的,玩欲擒故纵,就是不行。」
黄少菁本来噔噔跳的心,听她这麽一说,反而静了下来。
这种桥段既俗套又恶心,但偏偏还真有人喜欢玩这一套。争宠剧看多了吧?
女孩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郭舒晴脸色如常,声音却阴沉了下来:「唉,臭婊子就是欠教训。」
话音刚落,另外俩女的两步上前就把黄少菁用力按在了墙上。
「以爲自己是个雏儿,就能拿模拿样儿的吊着浩龙?你这样的婊子我见得多了。」郭舒晴从兜里掏出一根黑漆漆的自慰棒,「把她裤子给她脱了!今天就给她通一通!」
她话还没说完,黄少菁飞起一脚,正蹬在郭舒晴小肚子上,她哎呦一声连退几步。
黄少菁是没打过架的,肩膀拧着使劲,那俩女的根本按不住她,只能揪着她外套撕巴起来。
郭舒晴忍着疼,咬牙切齿。她上前一步,擡手一耳光扇过去。
黄少菁刚刚从袖子里翻出小刀,想把她们唬开。结果就这麽一秒锺,也不知怎麽的,电光火石,刀子正刺在郭舒晴手心里,刀尖从手背戳出来一点。
那血和擦破皮儿可不一样,红里透着黑,呼噜噜泉水一样淌下来。郭舒晴腿都软了,另两个女生早吓得松开手,尖叫起来。
女生的尖叫,淅沥沥的血,黄少菁也愣在了那里。
「别叫了!」
许浩龙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了巷子口。他一声喝,那俩女的立刻就没了声儿。
郭舒晴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捏着腕子一脸惊恐的靠过来:「浩龙!浩龙!我手……呜呜呜……」
许浩龙看不出什麽表情。郭舒晴刚跑进,他就一把抓住刀柄「噌」的一下,干净利落给她拔了。疼的郭舒晴肉跳心惊,大哭起来。
「给她送医务室去。」许浩龙轻描淡写的对另两个女生说,又扭头多叮嘱了一句,「郭舒晴,编个好点的理由。乱说话,你就真完了。」
郭舒晴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手也没忘了使劲点头。
许浩龙看着她们走了,两根手指头捻着水果刀的刀把,晃着,曼斯条理的向黄少菁走去。
少菁的後背紧紧贴着墙,曾经的恐惧抓着她的脚脖子,身上所有伤痕的痛楚都在许浩龙出现的那一刻猛地爆发开来。
她用眼不住瞟着许浩龙手里的水果刀。
许浩龙看见了她的目光。他用力甩了甩刀子上的血,捏着刀刃,递到了女孩的面前。
「喏。」
女孩没接,她歪过脸,不去看他。
许浩龙也没怎麽样,他就站在距离女孩一米多的地方,掏出纸巾一点点抹净了那把水果刀。
「随身带着刀啊。」他微笑着看着女孩,「是想捅我?下得去手麽?」
黄少菁用力喘了两口气,扭过头直视着许浩龙。
「邵飞在哪?」
许浩龙挑挑眉毛:「之前问你想不想知道的时候,你怎麽不吭声呢?」
那个时候,女孩能沉得住心完全是靠胸口憋的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就算问了也没有什麽用。可是现在,邵飞几天都不见人影,她越来越慌,心口提了个秤砣坠不下去。
「明天还见不到他,我就去报警。」女孩一字一顿的说。
许浩龙笑:「你觉得报警有用麽?」
「我不在乎。我总要做些什麽。」
「那你的五哥他们可就……」
「随你便。」还没等他说完,女孩就打断了他,「你想怎麽搞随便你,我不会吃你那一套。」
黄少菁早就琢磨好了。在许浩龙面前,自己没有任何依仗,却有无数弱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来个鱼死网破,才能让许浩龙有所顾忌。
这招成了。许浩龙老道,他立刻就读懂了女孩的意思。女孩就算全都豁出去把闹大事情,自己也不可能伤筋动骨。可这事儿本就不是同一个水平面的输赢。费了半天劲,一无所获,却落一屁股的麻烦,那还折腾个什麽劲儿。
「邵飞啊,在我那呢。」许浩龙心下打定主意,撒了个谎。
「你抓他干什麽?」
「嗨,这不是把他打了麽,怕他多嘴。我们有个私人的诊所,让他现在那儿养着。」
黄少菁只是看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你把他放了,让我跟他说,不给你惹麻烦。你不放,我就去报警。」
许浩龙随手把那把小刀扔在女孩脚边。他挪过去,和黄少菁并肩倚在围墙上。黄少菁缩着身子,往旁边挪了半米。
「哪有这麽便宜的事儿。」他掏出一根烟,自顾自点上,「你有什麽本钱和我讨价还价?」
女孩缓缓的伸出手指,将鬓角散落的头发挽在耳後。
「你不就是想上我麽?我给你。从今以後你不许再靠近我和小飞。」
她从容的说着,左手的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
可是许浩龙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被烟呛了一口,一边咳嗽一边嗬嗬笑着。
「黄少菁啊黄少菁,你可太天真了。」
女孩心里绷的死死的,她没应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精虫上脑的青瓜蛋子?看你生得好看,就一门心思想开你的苞?你错的太离谱了。」
黄少菁,十六岁,她自然有着这个年纪必然的天真。
但是许浩龙,已经见过很多。甚至比普通人一辈子能见的,都要多。
「我这有一个交易,你来考虑。」他继续说,「你拿出一个月,四周。每周最多两天,会有一些场合和聚会,我要你陪我一起出席。从现在开始,我也不强要你,但是除了那档子事,你都得听我的。」
黄少菁有些意外,这完全不符合她之前的判断。
看着女孩疑虑的样子,许浩龙更是心有成竹:「我根本不用诳你。我要是真想要你这身子,晚上找人把你掳了就是。那天把你放回家,不就是怕吓着你、伤着你麽?」
女孩想了良久,好不容易才重新张开口:「你让我和小飞联系一下,我再考虑。」
「我说了,你没资格讨价还价。不过这个要求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得要第一周以後。你先拿出点诚意,我自然让他和你联系。但你要是给我捣乱,就让你先见见他的指头。」
「你不许欺负他。我听你的。」女孩闭上眼睛,轻声说。
「好。」许浩龙满意的拍了一下巴掌,「今晚你准备一下,请假的事我替你搞定。明天一早我去接你,不许带手机,别的也不需要带。这周末,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附近一个度假村而已。我说过,只让你以女伴的身份陪我。别害怕,就当出去玩玩,散散心。」
黄少菁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能力。她知道,许浩龙如果想要用强,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既然说不会碰自己了,应该不会食言。
许浩龙说得对,她还是太天真。这个世界黑暗面的狂乱,已然超乎她最大的想象力。
*** *** *** ***
3月9日,星期五,7:11
黄少菁彻夜未眠,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
所以当电话响起的时候,她立刻就坐起身来。里面传出许浩龙温柔的声音。
「醒了吗?我在奥宇楼下了。」
女孩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又关上自己的手机,塞在枕头下面,这才从楼上走了下来。
天还隐隐抹着黑,一辆黑漆漆的路虎伏在街边。许浩龙穿着件不符合他年龄段的风衣,很有绅士风度的站在车边。一般二般的高中生还真撑不起这种衣服,但许浩龙的气质偏偏穿的很有味道。
许浩龙打开车门,把女孩让进车里。
路虎司机是韩兴,车里再没别人。
黄少菁很怕这个男人,他的凶残和冷酷在对待邵飞的时候展现淋漓尽致,就好像胸腔子里少长了一颗人心。
但是现在,韩兴安静的向块石头,甚至都没从後视镜多看她一眼。
许浩龙从另一头钻进车,坐到她旁边:「饿了麽?稍微忍一忍,去那边吃早餐。」
女孩没说话,她麻木的看着窗外,让自己的脑子尽可能的放成一片空白。
车一路开出去,上了环城路,又插上高速。女孩方向感不太好,就算这回没蒙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往哪里开。
四五十分锺以後,车字下了高速,车窗两边山峦叠起,轮子底下碾过的已是石子儿路。
又开了一会儿,一座欧式大铁门闪现在山抱之中,旁边偌大一块石座,刻着「蛇石口度假村」几个字。
这会儿要是黄少菁拿手机地图去搜,她肯定会失望,这地方网上根本查不着。别看牌面挺敞亮,其实是个完全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
周围都是高高的山地交错着压下来,所以在门外的时候给人一种狭小的印象。可一进院子,视野却豁然开朗,这地方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一座中心体育馆那麽大的建筑横在空地上。那是有由好几栋楼组成的连体建筑,相互被一个个通道连在一起。在主建筑侧面,还有一座平铺而建的矮层。
韩兴把车驱往停车场,停车场上头高高的立着一层哑光的玻璃罩。这停车场已经够大了,被玻璃罩遮的严严实实,特别下本钱。
和偌大的停车场比,停的车倒是不多。每隔三五排停车位就装着一条自动代步扶梯,和机场一个样。
黄少菁自打进院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下车跟着许浩龙一路进到主建筑大堂才发现,这地方就没有几个服务人员。
代客泊车没见着,韩兴还得自己来;大堂门口连个迎宾都没有,就别提清洁工了。除了院子外围那成排的黑衣服保安,空荡荡的大堂也就只有前台里站着三个男的,西装革履。
韩兴去了前台,没过一会就回来了,手里啥都没带,钥匙啊、房卡啊统统没有,就只是对许浩龙点了个头。
电梯间一长溜足足十多台电梯,许浩龙带着黄少菁,後头吊着韩兴,挑着写了3号的那台走了进去。
电梯里头一共就仨按钮,许浩龙把拇指按在那个刻着小房子符号的按钮上扫了个指纹,也不用显示楼层,电梯自己就窜上去了。
这酒店一梯一共就两户,开了电梯门正对着就是许浩龙注册的房。,侧面还有个给助理准备的小间,韩兴二话没说自己就奔那屋去了。
打开门进了房间,是没辙没拦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层。
十多楼的高度,透过落地窗正对着就是积雪覆盖的白皑皑的山背。女孩一路上心里都是焦的,这个时候却也忍不住透过窗户向外多看了两眼。
「挺好吧?咱们是去下面找个合口的餐厅吃点,还是叫餐送上来?」许浩龙任黄少菁站在屋子当中,自顾自把外套脱了,挂在门口壁橱里。
「我不饿。」女孩找了个靠窗的沙发坐下,手放在膝盖上,声音平静的如同山上的白雪。
房间里烘的极暖,她却没脱羽绒服,几秒功夫额角就沁出了汗。
许浩龙也没看她,一门心思在衣橱里翻来翻去。那衣柜占了一整面墙,里头整整齐齐摆的都是崭崭的新衣服。
「过来换上衣服,咱们下去吃。」
黄少菁站起来,往那边扭头看去。衣柜旁边是张宽敞的大床,许浩龙刚好把挑好的一件衣服搁在床上。
一件黑色的薄纱连衣裙。
女孩站在床前,微微失神。但是她很快回过神来,她知道踟蹰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抓起那件衣服,往厕所走,却被许浩龙伸手拦下。
「就在这儿换。」
黄少菁手指捏紧了些许,然後又松开。
她一件一件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落在地上,一直到身上仅剩的一套素的不能再素的白色内衣。
衣柜门板就是干干净净的镜子,女孩屈伸着双臂,将连衣裙慢慢套在身上,对着镜子瞥了一眼。裙角刚好遮住大腿根,繁复的丝线在身上编织出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纹,从花纹的空隙之中,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白皙的肌肤。
许浩龙走过来,一只手放在黄少菁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从後面伸进了薄纱之中。
女孩微微眯上眼睛,用力咬住嘴唇。後背处紧缚的锁扣「吧嗒」一声被解开,里面最後的洁白也脱落在地上。
「这样最好看。」许浩龙往後退了一步,像欣赏艺术品一样上下打量着女孩。
女孩的乳房不算太大,乳晕也极小,几乎看之不见,只有两点殷红在黑色的绣纹下面躲藏着,让人恨不得能看个对穿。
许浩龙舔舔嘴唇,强忍下肆意蹂躏女孩嘴唇的欲念,他知道还不是时候。
他随身的行李中又拿出三件东西。
「把这个也换上。」他将一条黑色的内裤放在黄少菁身边的床单上。
黄少菁眨了眨眼睛,她没见过这种东西。
这条内裤整体是丝质的,周围却由金属辐条固定起来。臀缝的位置有一个大口子,能够毫无防备的将後庭裸露出来。阴部前面由镂空金属线织出了一只翩飞的蝶,恰到好处阻挡在女孩最私密的位置。
「不会到这个时候又想反悔吧?你这麽聪明,应该知道,我们来这里不是单纯晒太阳的。」许浩龙微微加强了些许语气,「换上。」
女孩面无表情,她闭上双目,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内裤向下拉去,再无保留。
许浩龙看着她柔柔的动作,心里微动。他记忆中,还没看过可以媲美的画面。
女孩纤细的双腿中央,阴部白净光滑,天然如白玉。
黄少菁穿好之後,许浩龙拨弄了一下内裤後腰的感应片,印上指纹。它立刻向里收紧,柔和的贴紧在女孩的肌肤上。
别的地方都还算舒服,但唯独那只绣蝶触须所在的地方,圆润润鼓起一块。内裤一缩,那凸起正顶在女孩敏感的地方,顶的她差点从喉咙里窜出声儿来。
「这地方很乱,穿着这个,没人能对你乱来。上厕所的话,也不妨碍。」许浩龙看她听话,又柔声解释一句。
第二件东西是一只颈圈,青白色。黄少菁任由许浩龙给自己戴了。
她不知道,在这地方是有讲法的。颈圈,是主人所有权的宣示;而青白色,则是拒绝其他主人乱交要求的信号。
第三件东西是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整套的首饰。
许浩龙只挑了一件,一只银色的短短小蛇,他替黄少菁仔仔细细的绕别在了耳廓上。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的舒了一口气。
这个女孩,将是要爲我赢得一切的作品,只有我能完成的作品。
在那些年长的达贵们,一直以来只把自己当成家族阴影之下的毛头小子。明面上的礼节虽然有尺有度,但他们眼中我只是许家门儿的一个孩子,没有一个人把我许浩龙当做许浩龙。
我要靠这一件作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没人再能看不起我。
许浩龙这样想着,一手捧过少菁的面颊,用力的吻了下去。
女孩不曾反抗,就像曾经在车里一样,让那根滑腻的舌头沾染了自己双唇里外和每一颗银牙。
对于她毫无迎合的态度,许浩龙丝毫不以爲杵。
他从行李中掏出一卷精致牵绳,将其中一头的磁扣吸在了少菁的颈圈之上,然後轻轻一拉,扯的女孩向前微微挪了一步。
「走吧。该上场了……该上场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