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只说明一点:他乔冬阳真的只是个废物。
他试图让乔熠宵看到他的努力与收获,却发现,真的太难了。
杜小雨抱着那一束还未拨开外壳,看起来很丑的睡莲,走在树荫下,往公司走去。那日之后,柳董说要让她做事情,却迟迟没有事情吩咐下来。据说柳董出国去了,至今没回来。倒是王总乐了好久,没人来盯他的业绩了。
听那位花店老板今日的话,似乎真要关门了,她是不是要跟柳董汇报一下?
她没有柳董的号码,只有柳董助理的。
她酝酿了下,给助理打去电话。助理跟她也是熟悉了的,见到是她的电话,立刻便接了,问她有什么事。
她斟酌说道:“沈助理,柳董吩咐我经常去买花的那家花店,好像要关门了……”
沈助理听到这话,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太当一回事,他道:“你还是继续去买花——”话未说完,柳北晔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立刻放下电话,起身说道,“老板,您回来了。”
柳北晔见他在打电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自己则是往里走去。
沈助理点头,对电话那端的杜小雨道:“如果花店真的关门了,你就告诉——”
柳北晔回头,打断他的话:“谁的花店关门了?”
“你吩咐小杜买花的那家。”
柳北晔朝他伸手:“给我。”
沈助理将手机递给他。
第19章 六月雪·三
乔冬阳趴在桌上正算账,他算了三回,可是三回的数字全部都不一样!
但是无论怎么算,有个结果是不变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盈利。他上学的时候,数学和英语最差,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可是仅仅这些数字就算得他头疼。他烦躁地抓起笔,在本上鬼画符,随后泄气地又趴到了桌上。
他想到当初自己兴致冲冲要开花店的模样,等他这店关门歇业的那一天,他们非得笑话他吧?
他早上又悄悄去隔壁那条街道看了,人家的花店生意还是那样好。
他抓着笔,一道一道地在本子上画着,却根本无法减压。
直到门上的铃铛响起来,他都懒得抬头,应该不是文远就是文露。他们知道他最近很受打击,不时就来看看他,找他说说话。可是别人对他越好,他就越愧疚,觉得自己是负担。这五六年,他就一直在麻烦别人。
他很怕,再次麻烦到别人。
他没抬头,却听到有人走进了店里,他撑着桌面想要坐直了。
来人已经说话:“你这是在画什么?”
他抬头,是柳北晔。
说起来,又是一个多月没见了。他现在情绪低落,看到这个老仇人,也没什么恨意了,相反很平静,甚至在想要不要给他送些花,反正要关门了。
柳北晔抽走他桌上的账本,看了看,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他大致看完后,放下它,问道:“这是你的账本?”
“是啊。”
“还能这样记账?”
乔冬阳知道自己不会记账,早就被乔熠宵说过了,可最近这样萧条的生意,他有什么好记的?
柳北晔却又问:“所以你这店,从去年十一月开业,至今没有盈利?”
乔冬阳觉得有些丢人,可这也是实情,他瘪着嘴点头。
柳北晔仔细看了他片刻,然后说道:“乔熠宵和莫照到底是哪来的信心与勇气,让你独自来开店的?”
再傻也知道这是讽刺他,乔冬阳不高兴地把账本塞回了抽屉里,想要把柳北晔赶走。门外却有人敲门,乔冬阳看去,不认识,但既然敲门,肯定不是顾客。他起身道:“直接进来好了,没锁。”
那人进来就道:“我是来送花的。”
“啊?我没订花啊。”乔冬阳诧异地往外看去,却又没有看到往常送货的货车。
“我订了。”柳北晔在他身后说。
乔冬阳不解地回头看他。
柳北晔绕过他走了出去,吩咐他们搬花。乔冬阳跟着走出去,看到门外的小卡车,两个师傅在往下搬花盆。他就傻眼了,都是六月雪啊,还是开了花的六月雪。师傅们将他原本摆放着的花盆移开,将已尽数开放的六月雪放置在那里。
花店外的一角,顿时清凉一片,连带着凉爽了整个花店。
师傅低头查看了一番乔冬阳原本放着的六月雪,说道:“这几株不太好。老板你还要吗?嫌占地方的话,我们低价回收。”
乔冬阳还呆呆地看着那片六月雪,没回过神,柳北晔便道:“不用钱了,你们带走吧。”
师傅道谢,转身就要走。
乔冬阳这才回神,他急急往店里走,柳北晔拉住他:“干什么去?”
“人家师傅送花不容易,我给他们包些花!”
“你站着。”柳北晔拉着他不放。
说出来的话不是命令句,很平静,却出奇的很有作用。乔冬阳当真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他。柳北晔见那些师傅将花都搬到了车上,这才拉着乔冬阳走回了店里。他拽着乔冬阳衬衫的后领子,像拽小动物一样,乔冬阳不满地想要挣脱开来,柳北晔却拽得很紧。
花店的门关上后,乔冬阳还要挣扎,柳北晔却放开了手,坐在了店里的椅子上。乔冬阳看到专属椅子被占了,不乐意,却知道柳北晔既然给他送花,肯定不是要来打击他的。他拉来板凳,也坐了下来。
他觉得柳北晔有话要说。
柳北晔的确有话有说,他先道:“我为什么拦着你不让你给包花?”
“为什么。”
“就像上次的开锁师傅。这些师傅来去都是干体力活,时间紧,一家家的赶时间。即便你给了他们花,他们也没时间看顾。于他们而言,那就是无用的东西。再漂亮,也没有作用。你就是给人家一瓶饮料,都比你这价值贵上几十倍的花好。”
乔冬阳听到这话,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我们再来说其他的。隔壁开了一家新花店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乔冬阳小声说。
“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几天。文远告诉我的,文远就是隔壁咖啡店的老板。”
“所以你还是通过别人才知道了这件事?我一个多月没来,今天过来,立刻就发现隔壁新开了一家花店。你一直在这里,却发现不了。这说明什么?”
“什么。”
“说明你没脑子。”
乔冬阳不悦地抬头看他。
柳北晔说:“我是看在你也算是莫照弟弟的份上,又和柳南昀是好朋友,才提点你这一番。做生意,不是你这么个做法。做生意不是一时兴起就能开店,生意不好,一受打击,便又能迅速关门的。你当时能开店,是靠你哥,我想你也是想要证明你自己。那么现在,关门了,你能证明自己吗?”
“我知道!!”心事被摊开来,更证明无能,乔冬阳有些生气。
“生气、伤心、难过都没有用。那家花店哪里如你?我看了,土,俗,哪里都不如你。那为什么,人家的生意那么好?”
“他店里的花便宜,买的人多。”
“仅仅如此吗?”
乔冬阳抬头看他。
“我令人去打听了,他们刚开店,就将这几条街道的邻居都打点了一遍。人都是这样的,受了恩惠,只要不是个贪便宜的,总要帮着说上几句好话,生意便是这么来的。再者,人家定位明确。这里是老街道,居民也大多是年纪大的住户,就是这样土、俗又便宜的鲜花,才受喜爱,买鲜花不就图个一时新鲜?况且年纪大的叔叔、阿姨们,会愿意花大价钱买华而不实的鲜花吗?他们会管你的玫瑰花是进口的还是国产的?当然不会管,于他们而言,价格适中才是最好。”
“那按你这说法,我的花店岂不是完全开不下去了?!”
“你想走高端路线,也不是不可以。就跟古董店一样,一开张就能吃三年。你的量没他多,但是一旦卖出去,一束的利润得是它五束的吧?”
乔冬阳低落道:“并没有,你知道吗,他店里的玫瑰花,进价,一支真的就两毛钱,他们卖十块钱。赚了多少?我店里的进口玫瑰,由中间商拿货,过了两道,进价就贵,我卖三十,赚的反而没他们多。按这个比例来算,我的一束连人家半束都不如。”
柳北晔点头:“鲜花的批发价格我不太明白,这一点我说的不对。但是你要对你自己的花有信心。想走高端路线,是好想法,但要看怎么走。例如说,你的店里为什么只卖进口玫瑰?为什么不再进一些普通玫瑰卖?
他们的玫瑰进价两毛,我就不信,云南的花田那么多,就没有一块、两块进价的普通玫瑰卖?品质好上许多吧?到时候你卖十五一支。赚不赚?十五也就比十贵个五块钱,可却比三十便宜了整整一倍。这样一来,消费者的接受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乔冬阳歪头看他,还在想。
“是不是有很多人问了价格,便走了?”
“是。”
“这就是问题所在,当你没有任何基础的时候,你要妥协于现实。顾客觉得你店里的花好,买习惯了,会不会也挑上几朵昂贵的进口花?你不能要求别人只买贵的花,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最多。你的店,暂时,还是为普通人服务。”
乔冬阳低头。
“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就像你的腿也不是一天治好的。话虽难听,道理你懂不懂?”
乔冬阳点头:“我懂。”
“另外一个问题,那家店会宣传。现在的店,哪家不宣传?就你傻乎乎地成天窝着,窝在这里,谁来给你送生意?连我都知道,遇到节日便要做活动。你是年轻人,应该更明白年轻人的想法才是。”
“我想过要印一些宣传单子发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弄……”
“你不知道,乔熠宵、陶浩然他们不知道?你亲哥就是开广告公司的。”
乔冬阳又趴到了桌子上,小声说道:“我不想再麻烦他。”
“你们是兄弟。”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说得含糊,柳北晔听明白了。的确不一样。他和柳南昀是亲兄弟,他们却是同父异母,而且乔冬阳的妈妈还是个小三。他以前很厌恶乔冬阳和他的妈妈,这一次,看到乔冬阳趴在桌子上软声说话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一些心疼。
“我哥肯定会帮我的。但是我也希望我能做好一件事,让他也为我高兴,为我自豪。而不是每次都只能靠他来给我善后。”他继续说道。
“那我帮你弄。”
乔冬阳抬眼看他。
“我说了,你是莫照的弟弟,又是柳南昀的朋友。”
“怎么弄?”乔冬阳是真的不太懂。
“我找人帮你策划,明后天让他们来店里来与你讨论。”
乔冬阳吓地坐直了:“还要专门策划啊?是不是很贵?我现在钱不够……”
“不用钱。”
乔冬阳立即摆手:“一定要啊,怎么能不给钱呢。”
“如果陶浩然他们帮你,你给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