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1 / 1)

六相全功 御风楼主人 3831 字 1个月前

天色渐黑,因为是过节,都在家里团聚,路上几乎连个人影都不见。

我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白日里那样的晴朗,到了夜里,竟这样的阴沉,星月潜行,黯淡无光。亏得我是夜眼,倒也不怕这黑暗。

四周没有一丝风,我骑得飞快,只觉往来的空气都闷热的厉害。

忽然间“嗖”的一声,我早瞥见有道棍影掠了过来!我人在车上,急忙撒了车,跳将起来,那棍子已插在车轮中,自行车被硌的一声怪响,飞了出去,跌的我一阵肉痛——那是我结婚的时候,老爹拖了好大的关系,花了三百块,拿到的票,又等了许多天,才弄来的一辆崭新的“飞鸽”,帮我去提这车的族人是坐车到天津,一路护送,亲自运回来的,据说连睡旅馆的时候,都拿绳子一头拴着自己脖子,一头拴着自行车,但凡有人动车,他就能知道……

全公社也就只有我这一辆,其他的都是别长出的诸如“大金鹿”等牌子不响的车,但数量也十分有限。

虽然骑着车并不比我跑着快,但毕竟有明瑶,那便是我和明瑶的坐骑。进城、串门、走亲、访友,都是我在前面骑着,明瑶坐后面搂我的腰,最是潇洒体面不过。我每天都把它擦得锃亮,刮风下雨从来不动它,今天竟被人如此坏了一下!

我恼怒至极,抬眼一看,早瞧见有个人影往远处闪掠而去,跑的飞快,我看得出那身手不是常人,乃是一流高手,心中迟疑了一下,暗忖道:“这厮埋伏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突然偷袭,必定是有备而来,有道是穷寇莫追,他如果前头设有陷阱,或者是预留的有帮手,故意引我追他,那我去追他,反而中了圈套。老爹吩咐我路上一定要小心,遇见什么怪事先走为上,我便听老爹的话就是了。”

我过去把自行车推了起来,见把手上的塑料磕掉了个豁子,手闸也歪了,最要命的是前轮轮条断了一根,把我恼恨心疼的呲牙咧嘴,把车重新弄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还能骑,想着到家了以后,明天再找人去修。

刚推了两步,忽然瞥见那人又回来了,远远的站着,是个黑脸汉子,朝我戟指骂道:“陈弘道,我早晚要弄死你!”

我听了也没搭理他。

那人又骂:“连你爹、你娘、你爷爷、你二爷爷、你二叔、你三叔、你兄弟全都弄死!且在弄死你之前,好叫你瞧着他们一个个的死,让你看看自己就是个窝囊废!”

我心头火起,实在忍不住,把自行车一扎,朝那汉子怒目而视,恨不得平吞了他,他往后便跑,一边跑,一边叫:“有种你来打老子啊!不来打老子就是没种!你不是新娶了媳妇么?你没种来,就让我收了她吧!”

我再也忍耐不住,喝一声:“你作死!你别叫我追上你!”

我提气朝那人追去,那人也卯足了劲儿跑,但渐渐被我拉近,我咬牙切齿的想:“抓住这厮以后,非要把他满嘴的牙全都撅断了!嘴皮子撕开,直到脑门后!”

眼看临近,我心中冷笑,要不得片刻功夫,就能按住他!

忽然一阵怪风起来,半空中一团黑影猛地就朝我裹来,我立时止住身形,“呼”的一掌拍出去,掌风过处,那黑影“嘭”的粉碎,落下来,片片都是纸!

我怒喝道:“祁门的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

身后忽然一声动静,我看也不看,回转身又是一掌,果然,响声起处,依旧是碎纸落地。

“嗤!”

半空中忽然又有一道流光闪过,我瞧得分明,侧身躲过,那光从我眼前过去,我已瞥见是枚铜板。

我心头一震:这是熊飞当初曾用过的手段!果然如爷爷所料,熊飞也是祁门的人!

听风辨形,从这枚铜板飞出的角度、速度来判断,我已经知道暗中发它的人藏在何处,也故意不去看,只暗暗扣中飞钉,蓦地喝一声:“着!”

“啊!”

啸声落处,正是惨叫起处,一人从道旁大桐树上跌落下来,却是个身披深蓝色长衣的精瘦男人,他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说话,捂着肚子便往前面跑,我冷笑道:“你们二人,一个也跑不了!”

第364章 武极圣人(一)

我原本想着,最怕的是不知道对手的底细,但既然已经知道是祁门的人,我便不怎么怕了,从爷爷年轻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装神弄鬼,直到如今,依旧不改本行,爷爷能对付得了,我又有何惧哉?

当然,爷爷术法深湛,道行近乎成神,我仅凭相功,或许吃力,却也不能叫这帮宵小之辈,把祸乱引到家里去,连累了家中老小和妻子。

我刚刚要提步去追,已经跑的远了的那黑脸汉子忽然掉头回来,手起一镖,我暗自提防,却不防那飞镖正中前面那蓝衣男人,我心中忖道:“不好!那厮竟杀人灭口。”

果见那蓝衣男人扑的一跤,摔倒在了地上,我抢过去一看,那蓝衣男人已经口吐白沫、眼中流血,抽搐着,死了。

那毒镖就插在他胸口。

我不禁喝道:“好毒的人!”

那黑脸汉子在远处“哈哈”大笑,道:“陈弘道,你能怎么着我呢?”

我胸中一股无明业火,再也无可压制,咬咬牙,提步又追了过去。

眼看又要追上,半道里忽然“嗖”、“嗖”乱响,不知多少暗器朝我一窝蜂打来,我全都闪过,又继续追,突的脚下一轻,地面“呼啦啦”的下落,竟是踩到了陷坑!

半空中,无处借力,身子只往下坠,那陷坑底下全是尖锐之物,又有捕捉大型野兽的夹子,若真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只一刹那间,我便怕出了满头大汗,自思左脚踩右脚无论如何也是飞不上去的吧?情急之下,无暇多想,我把外套一把拽下,猛地挥出,抽成一根布棍,往下一杵,那捕兽的大铁夹“咔吧”一声便合住了,将布棍截成两段!

我却借了那一杵之力,腾空跳起,重新落在实地上。

陷坑远处有几个人影正快速朝我奔过来,嘴里叫道:“陈弘道被夹断腿了,快——”

话还没喊完,突然瞧见我又跳了上去,发一声喊,扭头做鸟兽散。

到了此时,我反倒冷静了,知道再追下去,必定还有许多埋伏在等着我,可我却反而不怕了——我倒要看看,这帮见不得光的贼众,能弄出多少下作的把戏来!

我从地上捡起来一把石子,盯着远处逃跑的人影,提气又追,只不过比先前小心多了,我瞧着他们的足迹,覆辙而去,不清楚的地方,便投石问路,如此虽然慢了一些,但始终还是没让那些人脱离我的视线。

只是距离稍远,不便用暗器打人罢了。

每每稍有拉近距离,暗中便有人布置的捣鬼作祟的道具发作,我不得不停下来应付那些东西,心中却越来越清楚:这帮人下这么大的功夫,弄这么大的阵势,绝对不只是单单对付我的,恐怕是要连老爹一起对付,却没想到我一个人先回家了。

既然如此,我就先把这些“钉子”给一个个拔了!

越追越远,渐渐入了山林丛中,我用余光左顾右盼,感觉熟悉,心里一想,知道是嵩山到了!

从禹都到此处,追追停停,打打闹闹,不知不觉,竟然跑了有百里了!

那黑脸汉子显然已经不支,跟在他身旁的那几个挖陷坑,弄捕兽夹的人也步履蹒跚,我调了调气,正待追过去,生擒住这几人,蓦地里,“嗤”的一声响,我早瞧见一道灰芒迎面射来!

以夜眼细辨,那灰芒如鹅卵石般大小,模样也如石头,临到跟前,我不去接,闪身躲过,却不料那东西“嘭”的竟炸了开来,半空中“窸窸窣窣”的落,全是粉尘。

是药丹!

我心中一惊,立时用“锁鼻功”闭住了呼吸,也阖了周身上下毛孔,但仍觉脑中忽有一阵眩晕——料想是刚才那一瞬间,有些许的药粉被我吸到了。

但那晕眩的感觉不是十分的重,我也不慌张,先捏诀坐下,然后调真气驱入血脉,将那一丝毒气给逼将出来。

耳听得有人叫道:

“陈弘道中了老子的毒了!”

“各门各派的兄弟姐妹们,大家伙一起上啊!”

我心中惊怒,暗忖道:“看来对头不单单只是祁门的人。”

又听人说道:“不能冲动!陈弘道为人一向狡诈,或许是装着中毒了!”

我不禁在心中暗笑:“我什么时候就一向狡诈了?”

又听人嚷道:“不用靠近,大家都用暗器!”

“对!用淬了毒的暗器,招呼陈弘道,看他这个武极圣人,究竟有多厉害!”

我心中刚起了一念:“武极圣人这个名头还真的传出去了?”接着便听见“嗖”、“嗖”、“嗖”的乱响,我听风辨位,知道都是冲着我周身要害打的!

我也不去管它们,任凭那些暗器过来——但凡是打在我身上的,都有软甲挡了,我理也不理,但凡是冲着我头脑打的,临近时,我才把脑袋或偏一偏,或低一低,也都躲了过去。

这半年来,我不忘修行,又和明瑶互相讨教,道行上又有增益,无论目力、听力,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平时观人看事,都觉缓慢,听风辨物,也觉刻意,这些暗器,虽然来的繁复,感觉十分吓人,但在我听来,看来,不过寻常。

我端坐不动,逼出了毒以后,又把之前奔跑退敌之际,消耗的气渐渐回拢。

那些藏在路旁、沟下、山岭间、草丛中、树杈里的贼人见状,却都欢呼,乱嚷起来:

“陈弘道中了我的毒镖!”

“我的袖箭也打中他小腹了!”

“你们没瞧见我的无影针么,一排全打在他的心口了!”

“……”

“陈弘道不敢动弹,那肯定是刚才先中了我笑医门的毒,正在运功用真气逼毒出来!”有人叫道:“你们还不敢上前打死他吗?”

我心中一凛,暗忖道:“笑医门的人居然也来了?若说祁门的人跟麻衣陈家有仇,那笑医门跟我们有什么仇?难道屠夫没杀了崔胜培?崔胜培回去以后,说是我废了他的道行,因此笑医门的人也来寻我的晦气?”

“哼!”有个妇人的嗓音响了起来,道:“你们这些人,自称是高手,却个个胆小怕死,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就叫老娘过去,一掌拍死他!”

有个男人说道:“李云霞,那陈弘道杀了你亲弟弟,你正该用血煞掌拍死他,也好给你兄弟报仇!”

我心中又是一动:李云霞是谁?她会血煞掌?还说我杀了她的弟弟?

对了,她的弟弟莫不是李云飞?!

那李云飞正是用血煞掌的!

但是李云飞的死与我有什么相干?李云霞又找我报什么仇?笑医门把仇算在我头上,那是我废了崔胜培的道行,也不算十分冤枉,这李云霞,却是不该!

等她过来,我吓她一下,再跟她论个明白!

我瞧见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想必那就是李云霞了,接着又有两个人走了出来,紧追李云霞,一人说道:“陈弘道中了各种淬了毒的暗器,已经活不成了!”

“对啊!”另一人也说道:“你李云霞过去,说是一掌打死了他,看似是替人出头,其实不过是要贪大家的功劳,把杀武极圣人的名声全揽在你头上!”

“不错,不错!”黑暗中忽然涌出了一堆人,纷纷乱嚷:

“吴家兄弟说的在理!”

“陈弘道是被大家伙合力拿下的!”

“对!不是一个人的功劳!我们大力门实在是出了大力!那陷阱就是我们挖的!”

大力门?这是个什么门派?我听得心中暗笑,又听见他们说那陷坑就是他们挖的,不禁又恼怒他们歹毒,心里计较稍后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一番!

别的贼人听见说“大力门实在是也出了大力”时,也有忍不住笑的。

又有人提议,道:“大家伙都跟陈弘道有仇,不如一起上,乱刀分尸算了!”

“不错!咱们先杀了陈弘道,然后提了他的脑袋去见神断陈陈汉生,料想神断陈一个老家伙,上了年纪的人,就这么一个厉害有出息的儿子,忽然瞧见儿子的脑袋,嘿嘿……那伤心也要伤心个半死!那时节,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急怒攻心,也施展不出来,曾子娥、蒋大小姐、相脉阎罗也全都一样!咱们大家伙再一起上,连带神断陈、曾子娥、蒋大小姐、相脉阎罗全都打杀了!给他们来个绝户!”

“烟王说的这主意不错!那就一起上吧?”

我听见“烟王”二字,心头惊怒交加,我知道这烟王就是王臣威的父亲,可怎么的他竟也和这帮贼众混在一起,又怎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

难道他也把王臣威被杀的恨,迁怒到我的头上了么?!

这烟王死了儿子,心中难受,就要杀了我,提我的脑袋去叫我老爹看,这等心肠,也亏了“良善”二字!

“咳咳……”一阵咳嗽声忽然传了出来,虽然在乱糟糟的喧嚣声中,也显得十分清晰,我不用看来人,便知道这咳嗽的人修为极高,恐怕是这一干贼人中道行最厉害的人!

第365章 武极圣人(二)

听到那咳嗽声,众贼子也都稍稍安静,蓦然间,有个人大声叫道:“祁门三祖爷到了!”

众贼人纷纷退让开来,在路中间让出一条道来,黑暗中,有人明火执仗,照着一个短发苍头、白面无须的瘦小老者来,这老者一身古怪的装扮,精神十分矍铄,一双眼睛,很是狭长,眼珠子却大,目中的神采又贼亮贼亮的,看着让人分外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