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黎夜却不知道单岩如此多的内心活动,他的感情感官体系虽然也很全面,但生来就是强者的他这么多年里有很多感受都是没有的,比如恐惧,比如患得患失。所以当单岩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口气询问他的时候,他有点不能理解他在担心什么,于是便道:“我当然会在你身边。”

单岩提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他笑道:“那就好。”

单岩实在是没什么行李,黎夜依旧只有他那个十几寸的小箱子,哦,行李里面顺便还有一只大白狗。

收拾完之后黎夜把门一锁,三人两狗便离开了小筒子楼,单立娇把问朋友借的德牧塞上车,一转头,却看到黎夜把大白狗丢上了自己的私家车,而单岩屁颠屁颠特别理所当然的爬上了车的副驾驶。

单立娇叉着腰,朝黎夜的方向看了一眼,人说长姐如母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现在看黎夜就有种看情敌的感觉,偏偏单岩这个宝贝弟弟还一脸要朝上贴的样子,真是要气死人了。

单立娇跨进驾驶座,心里哼了一声,他对单岩这个老师还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虽然长得不错个子高身材也好沉默寡言不多嘴,但她就是看不上眼,谁让单岩和他亲密呢!回头就虐虐你,女人心里吃醋地想。

单立娇在市区有一栋复式楼,平时基本都是空着的,偶尔过去住住,刚好这次让给了单岩。

进门之后单岩发现这复试楼的装修很简洁大方,一点都不小女人,白墙白装木地板,简约不失风雅。

单立娇现在也从单家出来的,但并不住在这里,而是另外一个小公寓,她的东西基本也在那里,不过现在既然单岩和她站在同一个战线上了,那他们姐弟两个当然要住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更何况还有那个什么黎夜在,单立娇可是随时随地防着这男人的,她总觉得这冷面少言的男人随时会把他的魔抓伸向单岩。

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根本不是多余的——给单岩分了二楼一个朝阳的房间,正要把一楼书房旁边的那个大房间给他的时候,黎夜竟然表示不用,他和单岩一个房间。

长姐如母啊,哪个当妈的会允许宝贝儿子和一个“陌生”男人睡一个房间,而且那男人身份上还是自己儿子的老师?

单立娇靠在门口,坚决表示:“不行!”

黎夜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抬步走进了房间,坐在床边。

单立娇忍不住皱眉,道:“又不是没有房间,楼下那两个朝阳的大房间随便你挑,你干嘛和单岩挤一张床?”

黎夜抬眼扫她,本来是半个字都懒得说的,但考虑到眼前这人是单岩的姐姐,便还是开口道:“我愿意。”

单立娇漂亮的眼珠子立刻瞪了起来,愿意你妹啊,现在又不是婚礼上问你愿不愿意不管生老病死都娶单岩啊,你愿意个屁啊!

单岩看单立娇一脸要炸掉的样子,赶忙道:“姐,姐,我就和老师一个房间好了,反正地方大。”

单立娇:“……”她突然有了一种“养大的儿子留不住”的悲怆感,她想这根本就不是大不大的问题好吧,单立娇这会儿突然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她在自己人面前也不需要收敛什么,于是一把拉住单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体质,万一被他睡了搞大肚子则么办?”

单岩:“……”啊,已经睡过了,这么想着低下头看了看,不过肚子没大。

黎夜默默转头,眼神幽幽地在单岩身上扫了一眼,又在单立娇脸上扫了一眼——他突然发现,这女人的嘴巴还挺灵的,上次是提到外星人那个话题,这次又说准了。

单立娇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道:“好了好了,随你们吧,过来,带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健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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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立娇的健身房在一楼,里面的器件还挺全,有氧无氧方面的基本都考虑到了,单岩看着房间里那一个个黑色金属质地的健身用具,道:“两个月能练到什么水平?”

单立娇抬眼扫了扫单岩那个小身板,道:“能让你的身体稍微结实一点,两个月时间太短了,你得一直练,健身的好处可不光在于身体,心里上也会有很大的好处。”

当天晚上吃完饭一个多小时之后,单立娇就让单岩换了一身运动服下来锻炼,她先给单岩做了基本体能测试,测下来的结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但也十分普通。

单岩需要彻底转换精神面貌,健身是必要的第一步,而有氧跑是基础,单立娇让单岩上跑步机,先跑一会儿出出汗再说。

单岩跑的时候黎夜穿着衬衫拖着拖鞋靠在一边无聊刷手机上网,单立娇抬了抬下巴,有点挑衅道:“哎,小黎老师,你能扛得动多少斤大米?”

黎夜抬眼看了看单立娇,这么挑衅的口气他要是听不出就有鬼了,单岩跑了一会儿有点出汗了,鼻尖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子,听到单立娇这么问也转过头去看着黎夜。

黎夜本来不想理睬单立娇的,在他看来地球人的一些可有可无的挑衅并不用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两个物种间的战斗属性相差太大,可单岩那一脸疑惑又好奇的眼神突然激发了他的雄性肾上腺,他想了想,决定稍稍露一手。

黎夜一侧的眉锋挑起,做了个随意的表情,单立娇转头在健身房里走了一圈,把自己杠铃拿了出来,杠杆、杠铃片、卡箍加起来她十分干脆果决的给黎夜来了个170kg,抬眼还笑了笑道:“我看你各自挺高块头也大,170千克差不多吧?”

170kg的坐姿推举一般人是绝对不行的,单岩一听这个重量就知道自己这表姐是要坑黎夜,单立娇当然是坑黎夜的,世界顶级大力士的站姿推肩也不过180,这个170的坐姿推举已经让人光想想就惊叹了。

不过她的目的就是要让黎夜知难而退,他那副淡淡的无所谓的表情让单立娇十分不爽。

黎夜走到了健身器材前,抬眼扫了一眼那横杠,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转身坐了下去,单立娇帮他把杠铃调好便站到了一边,黎夜手腕的袖子都没捞一个,很随意的反手抓住了横杆,手臂都没有用力,就这么直接推到了头顶,手肘弯着落下,横杠落到了下巴下方,再轻松举起,一脸随意的表情看着单立娇道:“还行吧。”再轻松放回去站了起来。

单立娇:“……”

单岩一脸星星眼的表情看着黎夜。

单立娇完全惊愕了,她认识的人里有人能举起190的,但真的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会肌肉暴涨面部表情狰狞死死咬着牙关,黎夜不过一个家庭教师,竟然能这么轻松的举起170?单立娇走到器材前拍了拍,难道器材坏了?这个黎夜有这么深藏不露这么厉害?

单岩还是慢跑,转头看着黎夜,脸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傻乐什么,总之黎夜举起来了他觉得特别高兴。

黎夜看着单岩,被他脸上那自豪又开心的笑容晃得肾上腺素又飙了一下,他适可而止的忍住再单手抬个200公斤给单岩看看的想法,把手机从口袋里重新掏了出来,站到单岩的跑步机边上刷起了网页。

单立娇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原地愣了会儿,转头跑到黎夜身边瞪眼:“你以前练过的?”

黎夜低头刷网页,单岩立刻护犊子一般解释道:“老师本来就很厉害!好了好了,我继续跑了,”想了想道:“要不,就让老师给我做健身计划吧?”

单立娇本来想说这怎么行他一个门外汉,然而她现在看黎夜,怎么都觉得这男人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她转头一想也对,单岩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那边黎夜把手机往口袋里一踹,自顾自的点点头道:“可以。”

单立娇一口老血咽在了喉咙里,她真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天晚上单岩洗了澡,在床上继续给自己做拉伸,黎夜洗澡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在桌边端了一杯茶坐到床边,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单岩。

单岩今天跑了20分钟做了点拉伸,感觉还不错,流了大把汗却还是不想喝半点流质,他推开水杯拿了盘子里的夜宵边吃边道:“最近真奇怪,肚子老是饿,但又不想喝水。”

黎夜当然知道原因,单岩肚子里的小崽子一天到晚就饿,芯片形成之后本能的会排斥所有流质液体,单岩这个母体受到小崽子的影响,自然不想喝水只想吃东西。本来单岩不喝水也没什么问题,小崽子的系统会自动帮助单岩维持体内的水分平衡,但今天运动过流了大把汗之后,小崽子那点系统平衡能力就不够用了。

黎夜现在接收到的信号全部都是小崽子在单岩肚子里纠结:“喝水,不要喝水,喝水,不要喝水,喝水,不要喝水……嗷呜,到底该不该喝水啊?!”

黎夜心里叹口气,把杯子又递了过去,道:“体能训练会消耗不少碳水,必须喝。”

单岩还是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小崽子感慨:“太好了,我就说么,我这么一个还没有出声的小可爱,为什么要去做那么痛苦的人生抉择呢?”

黎夜被那句“小可爱”雷了一下。

晚上拉灯之后,单岩困顿地枕着枕头看着黎夜,他心里特别安定,洗过澡之后浑身都是软绵绵的,他抬起一手搁在了黎夜肩膀上。

平躺的男人侧了个身,横着一条手臂递到了单岩脖子下面,单岩十分自然的抬起脖子朝黎夜怀里缩去。

单岩眯着眼睛,有点迷迷糊糊道:“老师……”他突然想起当时在山庄的时候,他因为弱小,想着要一个孩子来拖延自己继承遗产股份的时间,他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想着,虽然不太可能,但要是能有黎夜的孩子就好了,虽然现在不是怀孕的时候,但光想一想这个假设可能,他都觉得心里很开心,于是伴随着这样美好的期望,陷入了梦乡。

这天晚上,单岩坐了一个梦,他在梦里梦到自己好像被什么生物一口吞了,他顺着心肺的方向向下游到那个生物的肚子里,那些绵软的器官在他的梦中并不可怖,深红色的脏器却带着某种朦胧的温馨,他于是在梦里也不觉得害怕。

他游啊游啊,游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突然看到一个满脸肉嘟嘟的小包子朝他游了过来,那只小包子长得特别像是黎夜的缩小版,整个身体都是圆溜溜的眼睛特别大。

那包子在梦里抱着他到处蹭还亲他的嘴巴,和他说话,嗯,说的是:“记得多吃饭多吃饭一定要多吃饭啊!!家长怎么能没有投喂小可爱的自觉呢?我经常饿得想一口吞了自己的芯片啊,一定要吃饭啊!”

单岩被这个梦逗笑了,他看着眼前缩小版的黎夜,亲了回去,摸摸那圆溜溜的脑袋,想着这要是他和黎夜的儿子,他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然后,他就醒了。

单岩半夜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黎夜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梦到了什么?”

单岩回想起梦里的小包子,突然自顾又乐了,但他想那只是个梦,说出来黎夜肯定会笑话他,于是道:“没有没有,睡吧。”

黎夜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单岩的肚子,果然长得快,现在已经能在潜意识里做简单交流了么?这小崽子真是强悍得不得了。

这天晚上,单立娇正要睡觉,又接到了陆止言打过来的电话,陆止言在她的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是“护花屎者”——护的是那朵白莲花。

电话接通之后,陆止言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那头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昨天在医院没有打够?!你是疯子啊?”

单立娇抬起电话看了一眼,无语道:“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我觉得你才是疯子吧?”

陆止言怒不可遏:“上次在医院你已经打过了,今天又是什么意思?”

单立娇皱眉:“什么东西?”她怎么后面半句完全听不懂?

第28章

单立娇累了一天,又是牵着狗雷达一样找了单岩整整一个早上,又是带着单岩东跑西跑吃饭过山车,一整天,人生里的彷徨兴奋激动难受全部都感受了一遍,此刻休息了下来浑身都要瘫软了,根本没功夫和陆止言废话。

她一把挂了电话之后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想着陆止言的那朵白莲花,程雅融这碎嘴子先放在一边不谈,苏芮和苏白这两个在旁边窜事儿起浪的女人她可一直没忘。

虽然现在单岩找到了,也活蹦乱跳的没有事情,然而单立行从二楼掉下去至今还躺在医院的事情她可一直没忘记。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如果单岩当时是看不见的耳朵也不好,单立行那么一推肯定就把人给退下去了,那现在躺在床上的可不是单立行了,而是单岩!!单立娇只要一想到这个假设,一股子寒气就从脚心一直朝上冒。

看陆止言今天那恼羞成怒的样子,苏白这是又受了什么委屈了?受点委屈就哭哭啼啼还敢找陆止言打个小报告来指责她?可见上次她甩程雅融的那两巴掌也应该分点给她尝尝。

不过单立娇觉得自己没必要亲自动手,这女人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明白她牵扯进的可是陆单两家的利益牵扯。

第二天一大早单家山庄的主宅大厅,程雅勤昨天刚刚登陆家大门和陆母聊了聊,今天一转头就把陆母请过来喝茶,昨天那一出是拐弯抹角的抱怨,今天则是踢皮球一样的道歉。

毕竟从两家目前的情况来看,陆止言做了让两家丢脸的事情,单立娇也没好到哪里去。

程雅勤这两天也算是心力交瘁,山庄、生意、单立行、婚事还有单岩的突然离开,精神面貌差了很多,就算是再精致的妆容再昂贵的保养品,也遮掩不去她眼下的细纹和眼底的疲惫。

女人上了年纪如果妆容服侍得当精神面貌又好,其实并不容易显老,但程雅勤再怎么样也算是两个孩子的妈,年纪一到一操心,整个人前后两天时间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脸颊眼尾的皮肤都有点耷拉了下来,面孔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长裙肩膀上耷着淡蓝色的披肩,坐在沙发上和陆母讲话。

陆母有点胖个子也不高挑,无论是年轻时候还是现在都没有程雅勤好看,但她胜在从小出生就好,一脸富贵相,面色红润鼻梁高额头爆满,一口南方口音说得比程雅勤还地道。

昨天程雅勤登门明显语气中是带着点责备的,有意无意地提了陆止言在外面的那个小女朋友,陆父陆母对陆止言的那个小女朋友苏白还是有所耳闻的,但都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一个漂亮没有家底的女孩子,能翻出什么花样?就算是之前订婚闹出了48辆送亲车的事情,陆家都只当是陆止言抽风了,并没有想到那个苏白身上。

结果昨天程雅勤那么拐弯抹角的一说,陆父当场就爆了,在他的观念里,他才不管和陆止言先在一起的是苏白还是单立娇,他只知道单立娇是他们未来的儿媳妇,那个苏白就是个情妇一样的女人,做情妇没有情妇的自觉,背后挑拨离间搞出这么些花样,哪里是普通女人会有的心思?当即表示会给程雅勤和单家一个交代。

这不,收拾完了,今天程雅勤就请了陆母来聊聊天谈谈心拉拉关系,意思很明显——两个孩子虽然不懂事,但这婚事定了就是定了。

陆家也正是一个意思,闹得满城笑话的一个订婚宴,最后再闹出退婚的结局,也太丢脸了。

程雅勤和陆母这么心照不宣的一来一往,两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和好如初,长辈们都不需要通知陆止言和单立娇这两个闯祸的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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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这边程雅勤正亲自给陆母添着茶水,那边单立娇踩着高跟鞋提着包就跑了进来,那咯噔咯噔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就好像淬在心头的催命符一般。

程雅勤和陆母同时愕然的转头,单立娇就跟小狮子扑进母狮子怀里一般扑到了程雅勤身边,两手勒着程雅勤的脖子,头发乱糟糟的,脸埋在程雅勤肩窝里哭诉道:“妈……呜呜……”

程雅勤瞪着眼睛和陆母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当着陆母的面和单立娇算总账,只得拿出慈母的面貌来,皱着眉心,一脸焦虑担心的样子,拍拍程雅勤道:“你这一天两夜去了哪里?可把我担心坏了!”

单立娇伏在程雅勤肩头呜呜呜的嚎着,过了一会儿才抬起脸来,从她那方便面一般的头发缝隙里朝着陆母看过去,又跟着扑到了陆母怀里。

陆母吓了一跳,赶忙拍着单立娇的肩膀边安慰她边道:“娇娇这是怎么啦?怎么哭成这样?”

单立娇趴在陆母怀里,拿出奥斯卡小金人的水平迅速挤出了两滴眼泪水,掐着时间抬起脸,刚好让自己“无语泪两行”的模样印入陆母瞳孔中。

虽然单立娇平时一向傲娇贵气的冷艳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但不得不说,她确实长得很漂亮,挺鼻浓眉大眼,如今这一副泪目的模样落在人眼中也是分外娇贵可怜的,惹得陆母心下一时晃了晃,同作为女人换位思考了一下单立娇如今的情况,不免心疼了起来。

一手擦掉单立娇脸上的眼泪一手摸摸她的脸颊,叹气道:“娇娇啊,别哭,也怪你阿姨和叔叔没把儿子给管教好,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阿姨和叔叔都疼你,都站你这边,啊,别哭了别哭了,唉,你一哭我也跟着难受了。”

单立娇可怜巴巴的垂眼“嗯”了一声,抬手自己擦了擦眼泪,擦完之后眼泪突然又夺眶,好像涌出的泉水一般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