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干戈四起(1 / 1)

踏莎行 花间浪子 17352 字 1个月前

苍穹星斗稀疏,下弦月迷蒙光辉,映照着江边景物,茅舍、渔村若有若无,显得分外凄冷。远离府城上游江岸停泊着一艘双桅木舟,前後中三舱似新油漆过,散发着一股刺鼻桐油气味。江边小径中突现三条迅快的黑影如风而来,隐约可辨那是严晓星、孟逸雷、杜翠云三人。病金刚孟逸雷手中提着茅山妖道伏魔真人奔近木舟。

舟舱中突现出一条人影,道:“严少侠到了麽?”继又惊诧道:“杜姑娘怎麽也来了。”

杜翠云听得语声稔熟,愕然半晌,定睛凝望,面现疑容道:“你是乔五麽?”

那人笑了一笑道:“姑娘,小的正是乔五,为了避祸故而易容换面。”

舱中亮起了灯火,严晓星道:“乔五,将这位道长放在前舱。”缓缓旋面目注杜翠云,笑道:“送君千里终须别,夜寒风劲,姑恨请回吧,在下决在金陵相候。”

杜翠云依依不舍,硬着心肠嫣然笑道:“明晨贱妾率同门下自会兼程赶来。”猛一旋身穿空掠去。

孟逸雷自然知道杜翠云心情,不禁暗暗叹息。其实,严晓星何尝不知杜翠云为情所苦,但自己又何尝不为此事困扰,入得舱中即躺了下来,目光仰望着舱顶,久久不移。船身悠悠在动,水声潺潺,已然缓慢驶向江心。孟逸雷咳了一声道:“老弟,恕愚兄斗胆直言,你不该拒人千里之外,辜负杜姑娘一片深情。”

严晓星面现怒意道:“孟兄岂不知小弟有难言苦衷。”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老弟大可不必故作违心之论,杜翠云难道与冯杏兰、许飞琼、萧文兰、雷翠瑛、柳无情、雅苹以及陶家二女又有什麽两样。”

严晓星闻言不禁面现赧然之色,叹息一声道:“这就是小弟难言苦衷,并非小弟对她们滥情移爱,而是本侠义之心,嫂溺援之以手怎能见危不救,但相救是一事,更不能将男女之爱相提并论。”

孟逸雷摇首轻笑道:“老弟乃聪明人,怎能强词夺理,诸如冯姑娘、雅苹,她们都是找上你的麽?”严晓星不禁面红耳赤,默然无语。

忽闻一阵银铃娇笑道:“孟老师不用说啦,自古红颜多薄命,痴情少女薄幸郎,你瞧他心肠有多硬。”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她怎麽来了。”忽见中舱探身现出一绝色丽人,笑靥盈盈,莲步姗姗,兰香袭鼻沁人心脾。

孟逸雷哈哈一笑道:“柳姑娘怎地也来了?”

柳无情面现薄嗔,娇笑道:“我不放心他,所以跟来啦。”说着纤手指了一指严晓星。

严晓星玉面通红,道:“燕姐请坐,小弟有话请问。”

柳无情端坐几上,玉指一掠鬓丝,道:“你说吧。”

严晓星道:“小弟无意闻听人言无极教首脑系一少女,与燕姐前言似有出入。”

柳无情曼叹一声道,“此中隐秘我也难以全部知晓,鹰愁谷地势极为偏僻,鲜少人知,谷中四季如舂,奇花异卉亭台楼阁,均系巧匠所建,无异人间仙境,但仅恩师与我及奶母、贴身三婢外,并无他人。”

严晓星诧道:“这就奇怪了。”

“我还没有说完咧。”柳无情道:“恩师足迹未曾履出谷外一步,但不禁我出谷游玩,却严戒不得妄登鹰愁谷绝顶之上,如敢故违必罹惨死之祸,那绝顶之上云迷雾绕,万载冰封、峭壁如刃,危崖千丈,再高武功亦望而生畏,裹足不前,有时亦偶然好奇之念,但不敢这件违忤只好作罢……”舱外起了一片狂风,船行如飞。

柳无情望了舱外一眼,娇笑道:“看来五更不到,便可赶抵金陵了。”

孟逸雷摇首惊异道:“我们这位严老弟一举一动,均难逃姑娘慧目之下,姑娘,你是如何知情的?”

严晓星剑眉一皱,道:“你道燕姐在湖滨别业内一举一动,就能逃过小弟耳目下了麽。”

柳无情鼻中轻哼一声,道:“别说这题外文章,我住在鹰愁谷内十数寒暑,绝少人客来访,三年前却有一双陌生人不时晋谒我那恩师……”

“那两人是谁?”

柳无情道:“无极帮主与魏醉白,魏醉白貌像儒雅气度飘逸,无极帮主却隐秘本来面目,从首及踵均为黑袍罩定,令人不禁生出厌恶之感,他们两人对恩师极为尊敬,奉命唯谨。”

孟逸雷道:“因而姑娘才知令师乃无极教首脑。”

柳无情颔首道:“自去岁起方知无极帮主听命於恩师,我亦经常与谷外无极帮门下有所交往,却因面冷手辣,无情之名大彰。”突眸注严晓星,嫣然一笑,道:“在湖滨别业内回忆往昔,使我猛然憬悟,在那里云迷雾绕、长年冰封绝顶上尚有人居住,那人支使着魏醉白,恩师亦听命於他。”

严晓星诧道:“燕姐为何会想到的?”

柳无情道:“有一次偶然窥见恩师及魏醉白两人似向那绝顶奔去。”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那麽萧婆婆是燕姐乳母了。”

柳无情摇首道:“不是,是我奶母自谷外唤来,说是她童年至友,命萧婆婆一路同行照顾。”

严晓星忽双眉一剔,目中神光电射,朗声道:“燕姐乳母尚留在鹰愁谷内麽?”

“不错,她仍留在鹰愁谷。”

“那萧婆婆何在?”

“尚在金陵。”柳无情道:“我所以随来就是为的萧婆婆,她显然是奉绝顶主人之命监视於我,她定知绝顶主人来历及隐秘,或可有所助益……”

严晓星微笑道:“燕姐关心备至,小弟铭感不已,但小弟已有万全准备。”

“我知道。”柳无情嗔道:“你准备扮作魏醉白,混入绝顶探访隐秘是么?”

严晓星大惊道:“燕姐为何知情?”不禁望了孟逸雷一眼。

孟逸雷忙道:“愚兄在来九江途中蒙老弟见告始得知梗概,无从泄密,老弟不可胡乱猜疑。”

柳无情娇媚一笑道:“我也是在飞琼姐姐口中得悉,你难道至今犹对我有所疑虑麽?”

严晓星赧然一笑道:“燕姐怎有如此想法,小弟认为越少人知越少凶险,大可放手施为,毫无顾忌。”

柳无情道:“我认为魏醉白所知绝顶主人并不多,因为你未在魏醉白口中问出绝顶主人是男是女,既然你风闻绝顶主人乃一少女,可见绝顶之上界限分明,防范甚严。”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魏醉白知道的绝顶主人是一中年美妇,但亦匿秘面目,是故尚有存疑。”

柳无情道:“不论如何,你有萧婆婆同行更万无一失,也只有我才知道萧婆婆金陵的住处。”

严晓星道:“小弟依从燕姐之见就是。”孟通雷忽缓缓立起出舱而去,只听他与乔五高声谈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舱内只剩下严晓星柳无情娓娓细语。

天明不久,震威镖局局主万胜刀余化鹏跨出镖局门首,镖夥早自牵了一匹骏骑等候,笑道:“一大早,局主要去府署麽?”

余化鹏道:“小姐身体不适,卧病在床,老朽岂可不闻不问。”说着,接过缰辔,一跃上骑绝尘飞奔而去。

就在余化鹏身入府署不久,府署文案即乘骑出街驰往漕督私邸。漕督身着便服独坐书房凭栏阅卷,蓦地,一条迅快身影翩若惊鸿般穿窗掠入。人影一定,现出丰神如玉的严晓星。漕督面现惊喜之色,低声寒暄了数句,只见壁嵌画屏缓缓向内开去,严晓星立即施展缩骨之术穿入。

石室中灯光明亮,乔延年仍是一袭宽大黑袍坐在榻上,目睹严晓星走来,展颜笑道:“严公子真是信人,别来可好。”

严晓星躬身施礼,道:“老前辈气色明朗,谅别後大有进步。”

乔延年笑道:“岂仅大有进步而已,而足已可行动自如,但久僵之腿仍难提聚真力施展轻功。”说着一跃而起,双足落地发出沉浊响声,在石室内来回行走。

严晓星面现喜容,道:“不料老前辈恢复得如此神速,可否容晚辈察视脉象。”

乔延年伸出右臂,道:“有劳公子费心了。”

严晓星道:“晚辈敢不竭尽心力。”缓缓伸出三指扣在寸关尺上,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道:“恭喜老前辈,容晚辈再施以金针之术,再过三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常,不过武功方面定须顺乎自然,丝毫勉强不得。”

乔延年忽目光潸然落泪道:“老朽自然省得,武功恢复与否此刻已无关宏旨,何况老朽并未全然丧失,欣见旧友有子若此,不禁感慨万千。”

严晓星心中一酸,道:“今晚老前辈可否同晚辈起出先父遗物?”乔延年双眼一睁,点了点头,严晓星揣手入怀取出铜盒,请乔延年躺下……

距漕督私邸三条横巷十馀户人家均是贫苦商民,多以肩挑负贩营生,其中一家矮檐木门,显得异常破败残旧,门户虚掩著。这家民户处在巷尾,再过去便是一泓水塘,塘侧是一畦菜圃及一块荒地,塘水碧绿,浮著数只小鸭,状至悠闲。

一双短装汉子坐在荒地上,壶酒卤菜饮酌,谈天说地,衣袖裤管高高扎起,露出一身黧黑发光肌肤,似是干粗活为业的粗工。忽有一中年妇女挽着一篮茉莉花姗姗而来,竟望那矮檐木门走去。一个高瘦汉子瞥见忙放下酒碗,倏地腾起,身如飞鸟般落下阻在女妇身前,道:“大嫂,你来此则甚?”

中年妇女目蕴怒意道:“我不能来麽?我在找人。”

“那么大嫂找谁?”

“一定要与你说麽?”右臂疾伸,五指迅快绝伦地扣在高瘦汉子腕脉要穴上。高瘦汉子只觉飞麻袭体,不禁面色大变。另一汉子见状情知有异,身如奔矢般掠至。

只听中年妇人冷笑道:“两位委实有目无珠,瞧我篮中是何物。”

花篮内茉莉花中赫然呈现一方铜牌,两人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宛如待宰之兽,目泛恐惧之色,那高瘦汉子嗫嚅颤声道:“原来是本门信使,不知有何……”

中年妇人面色一冷,喝道:“没你们的事,吃酒去吧。”两人如逢大赦,急急掠返荒地蹲著,相视苦笑,却不敢喻觑。

中年妇人疾如惊鸿般掠入,只见萧婆婆在天井旁洗濯衣裳,微笑道:“萧婆婆。”

老妪闻言猛然抬头,面色一变,目中精芒电射,身形暴起,大喝道:“你是何人?”满头白发,无风自扬,右掌平胸蓄势待发。

中年妇人笑道:“婢子荷花,萧婆婆难道瞧不出麽?”

老妪闻言一怔,定睛仔细打量中年妇人两眼,白发偃下,目露惊喜之容道:“你是荷花,易容之术委实巧夺天功,柳姑娘咧?”伸手一拉荷花,牵入房内。

荷花道:“萧婆婆,我家姑娘尚染病在床,留在湖滨别业,此事您心中明白得很,为何问起婢子来了?”

老妪摇首叹息道:“柳姑娘对严公子情深一往,主人虽不禁婚嫁,却志切寻获骊龙谷藏珍,一俟藏珍觅获後即恢复自由之身,所以暗中下了禁制,此乃不得已之举,但韩宁按时奉命赐药,不致损及武功,怎会染病在床?”说时目中泛出不信之色。

荷花冷笑道:“萧婆婆知道韩宁身遭暗算被害丧命麽?”

老妪大惊道:“韩宁死了麽?他为何人所害?怎麽老身毫不知情?”

荷花冷冷一笑道:“婆婆知道的太少了,您知道帮主已取得陆道玄手中那幅藏珍图么?还有百兽天尊蓄养怪兽已伤亡及半,谅萧婆婆犹不知情。”

老妪愕然失色道:“这就奇怪了,不时接获密讯转知夫人,均谓大有进展,可望水到渠成,怎与你之言大相迳庭。”

荷花道:“那密讯由何人传送?”

“魏醉白。”

荷花不禁冷笑道:“魏醉白半月前被白眉老怪羽党所伤,昏迷不醒,因所罹手法怪异,阴阳二脉逆冲,情况危殆,帮主辗转命人托请严公子求治,威胁利诱备至,严晓星不为所动,最後严公子却柳姑娘情面不过,命人将魏醉白接来悉心救治,金针灵药兼施并处下七剂药方按时服用即予送回……”

“魏醉白醒来未?”

荷花摇首道:“罹受点穴手法歹毒奇奥,内腑已然重伤,怎能着手成春,严公子说快则七日,迟则半月,必然醒转,但武功神智却须逐渐恢复,萧婆婆怎说是接获魏醉白传讯,宁非怪事。”

老妪目露疑容道:“柳姑娘为何与魏醉白求情?”

“因为无极帮主以柳姑娘性命为胁迫。”

“原来如此,难道老身接获的密讯都是假的麽?”

荷花道:“恕婢子不敢妄加蠡测,我家姑娘因无解药,禁制发作时痛苦难言,幸亏严公子深明医理,日夕诊治得以稍愈,婢子奉姑娘之命赶来相见萧婆婆。”

老妪答道:“老身亦无解药。”

荷花摇首道:“婢子不是为此而来,帮主已率众撤离向总坛返回,姑娘恐帮主图谋不轨,恐挟持魏醉白将有异志。”老妪面色大变。

荷花遂将湖滨别业内外武林情势详细叙出,又道:“帮主一两日内必会路经金陵,与萧婆婆晤面,婆婆切不可现诸颜色以防杀身之祸,婢子尚须赶回湖滨别业覆命。”言毕闪身出屋而去。

老妪由不住不信荷花之言,面色阴寒如水,目中逼泛杀机,缓缓跨出房外。一个短装汉子疾掠而入道:“方才是总坛遣来密使麽?”

老妪寒着一张睑,沉声道:“正是,你等不可外泄,这一两日帮主必到,情势异常危急,若愤事泄秘,休怨老身手辣心黑。”那汉子闻言暗中不禁泛出一缕奇寒,喏喏称是而退……

第二日中午,金黄色的阳光遍酒,令人有种温暖煦和感觉。金陵府署外走来一个貌相威凌灰衣老者,向门外佩刃兵丁抱拳略拱,道:“烦劳通禀李大人,就说老朽伏建龙求见,带来严晓星口信。”

那兵丁不禁一笑道:“严公子今晨已然到达府中,他骑的是一匹千里名驹,显然伏老英雄尚未知情。”

伏建龙愕然,面现惊喜之色,道:“严公子来了麽?他在不在?”

兵丁道:“在,现在内室与雅苹姑娘谈话,小的与您老带路。”

伏建龙怀着异样心情,随着兵丁来到一幢精舍之前,大笑道:“严贤侄麽?为何来得如此快。”室内忽相偕走出严晓星及楚楚动人的雅苹。

严晓星笑道:“伯父,情势有变,小侄不得不赶来。”说着肃客前导。

伏建龙一面跨入室中,诧道:“为何情势又变?”

严晓星道:“小侄接获陆道玄前辈情讯,说他决亲身前往泰山无极教总坛觅取藏图,十日後约小侄在徐州云龙山相晤共商……”

伏建龙暗中冷笑道:“十日之期为时不短,恐藏图早落老夫手中了。”

只听严晓星接道:“为此小侄赶来以免伯父悬念,再须将雅苹护送至湖滨别业。”

伏建龙微笑道:“老朽料想贤侄不仅为此而来。”

严晓星心中暗惊,微笑道:“柳姑娘病情不稳,小侄来此求药,尚须预作一番周全布署。”

伏建龙点点头道:“难道柳姑娘病仍未愈麽?”

严晓星道:“伯父这是明知故问,韩宁已死,解药无存,那会痊愈?”

伏建龙不由老脸一红,道:“贤侄向何处求药?”

严晓星道:“李大人有一本参王,小侄先将柳无情体内之奇毒驱迫在空穴内,服下参汁,以求培元固本,止住奇毒暂不发作……”

室外突走入一个眉清目秀青衣小童,躬身笑道:“知府大人闻听伏老英雄来访,特命小的来此请二位至书房一叙。”

严晓星道:“大人最是好客,对武林侠义人物尤所器重,伯父你一人去吧,小侄须送雅苹登舟。”

伏建龙略一沉吟,见房内已收拾数件箱笼被盖,知严晓星言之不假,微微一笑,便随着青衣小童飘然出室而去。窗外突穿窗掠入孟逸雷及四黑衣劲装汉子。孟逸雷笑向雅苹道:“姑娘,咱们快快离去。”四黑衣汉子将房中行李搬运一空。

雅苹眸中一红,依依不舍注视了严晓星一眼,盈盈万福,道:“公子保重。”出室而去,乍见又离,忍不住心酸,两行珠泪断线般顺颊流下。

严晓星疾逾闪电穿窗而出,望栖霞山奔去。栖霞山一片葱郁,他轻功身法奇快,穿林而人,片刻已自到达台城胭脂井旁。忽闻一苍老语声传来道:“严少侠麽?”

人影一闪,现出云中怪乞孔槐,道:“偷天二鼠在豁蒙楼上相候已久。”

严晓星谢了一声,从寺後进入登楼,只见偷天二鼠与柴青溪正在谈话,忙抱拳行礼道:“有劳久候了。”

吕鄯道:“老弟速易容吧,此刻你我无暇叙闲。”严晓星朗笑一声,搬过一把木凳坐下,由偷天二鼠替他易容。

柴青溪仍是朱砂长脸,貌相威凌装束,道:“无极帮高手潜藏在明孝陵内,只须换出那由于中龙所扮的魏醉白,便大功告成,但少侠此去应慎重小心,不可自露破绽。”

严晓星答道:“晚辈谨记在心。”

片刻之间,严晓星已易容成魏醉白形貌,换了抱服袜履,两手均涂敷药物,一切办妥後,严晓星目注柴青溪道:“咱们走吧。”

孝陵为明太祖墓地,墓道壮阔,翁仲石兽矗立,气势雄伟,守陵吏原有屋宇五间,如今朝代兴替,无人看守,屋宇因年久失修,颓败荒凉。最左一间门外立着两黑袍中年人,目光炯炯,其中一人低声道:“魏香主久病方愈,体力不支,说他要熟睡片刻,挥手示意我等出来,如今已睡了两个时辰,帮主怎未返回,应该早回来了。”

两人说时犹隐隐可闻房内鼻息鼾如雷鸣,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鼻息渐微。另一人道:“风闻白眉老怪已追踪而来,帮主严嘱不可败露行踪,更须防护魏香主罹受意外,但不知帮主为何如此器重魏香主?”

“哼,魏香主胸罗奇学,此次不慎罹受白眉老怪党羽暗算,帮主如失左右手,自乱方寸,不然我等怎遭冷面秀士猝袭以致伤亡惨重。”

“此刻魏杳主鼻息已无,想必业已醒来,我等入内探视如何?”室内如雷鼾声又作,两人相视一笑,目光投视远处古木森森丛中。

其实,严晓星与柴青溪已进入室中,与于中龙相见。于中龙匆匆叙出从湖滨别业被伏建龙带离後此行经过。严晓星颌首微笑道:“幸苦于兄了,请速随柴老前辈离去。”

于中龙道:“小侠珍重。”柴青溪一拉于中龙,两人身影倏地隐去。

严晓星躺在榻上佯装熟睡,脑中思潮纷涌,此去身入虎穴,但望天从人愿,探出当年夜袭紫霞山庄主凶及顺利取得藏珍图。须臾——一个少年黑衣汉子缓步进入室内,手中端着一只药盥,热气腾腾,药香四溢,目睹魏醉白尚在熟睡,低咳了一声,唤道:“魏香主。”

接着又唤了两声,只见魏醉白睁目醒来,望了少年汉子一眼,面上泛起一丝笑意,道:“又要吃药麽?”

少年汉子笑道:“帮主吩咐小的,魏香主一定须按时服药,才可使药效灵验,请恕小的惊扰之罪。”说着将药碗放在榻旁一张茶几上。

魏醉白仰身坐起,四顾了一眼,道:“此是何处?”

少年汉子笑道:“此处是明孝陵。”

魏醉白长哦了一声,继又叹息道:“在下此次不慎受伤,一路而来多亏你殷勤招呼,不然在下怎能恢复如此神速。”

“不敢,此乃药效灵验,小的服侍香主系份内所为,香主怎可如此谬奖。”少年汉子目露惊异之容道:“香主似神智恢复甚多,真乃可喜可贺。”

魏醉白黯然一笑道:“看来全部恢复尚须一段相当时日,你服侍在下不少时候了,在下始终未曾想起你唤何名。”

少年汉子道:“小的名唤王开广。”

魏醉白喃喃自语道:“王开广,这名姓在下似在何处听过。”目露迷惘之色,继伸手拿起药碗,呼噜噜一饮而尽。王开广接过药碗,告辞而退。

魏醉白做作逼真,丝毫不令人起疑,徐徐离榻步向窗前,长叹一声,口中低吟道:

“万乘靴袍御紫宸

挥毫敷丽藻经纶

第名天陛首平津

东堂桂

重占一枝春

殊观耸簪绅

蓬山仙话垂霈恩新

暂时趋府冠谈宾

十年外

身是凤池人。”吟罢心头怅惘不已。

忽闻窗外廊下传来洪亮大笑声道:“好个身是凤池人。”语声未落,只见一身着紫袍,面似淡金,蚕眉虎目老者,须长及腹,神态威凌,笑道:“魏贤弟似是清醒了许多,忆起昔年不得第之辱,一怒弃文习武,从此投入江湖……”

魏醉白瞪目高声道:“尊驾何人?”

紫袍老叟笑道:“愚兄聂南阳。”

魏醉白道:“聂南阳,这名姓耳闻似久,但不知在何处曾与尊驾相见过?”

聂南阳放声大笑道:“贤弟真个不记得愚兄了麽?”

魏醉白两道眼神凝注在聂南阳,良久摇首道:“在下似在老君庙与尊驾把晤,言笑尽欢。”

聂南阳目露惊喜之色道:“愚兄就住在老君庙,看来贤弟不久便可全愈了。”

蓦地——天遥之处突随风传来一声长啸。聂南阳面色一变,道:“不好,强敌逼近,看来似是白眉老怪。”

魏醉白一闻白眉老怪四字,目中神光暴神,咬牙切齿,冷笑道:“老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伸手向肩头一摸,发觉并无兵刃,高声道:“王开广,本座随身兵刃何在?”

聂南阳忙道:“且慢,帮主严嘱贤弟不宜出手迎敌,愚兄去去就来。”身形疾晃迅杳。

王开广勿勿奔入,躬身抱拳道:“香主方才是唤小的麽?”

魏醉白道:“我那随身兵刃咧?速速取来。”

王开广笑道:“香主长剑系帮主收起放在另一室中,待小的送来,怎麽香主要外出麽?”

魏醉白微泛怒意,道:“强敌来犯,本座岂可袖手旁观无动於衷,你速去取来。”王开广不敢多言,转身奔去须臾转来爽手捧著一柄长剑。

魏醉白接过望了一眼,搭上长剑,飘身走出门外,只见一双人影横身迎面拦阻,笑道:“香主请回,帮主严嘱香主尚未康复,不宜现身露面。”

魏醉白笑道:“在下已康复,无庸过虑,帮主何在?”

一人答道:“帮主外出未归,不久即返。”

魏醉白道:“除帮主外,此处暂由何人作主?”

“现由聂香主及百兽天尊作主。”

魏醉白冷笑道:“谅他们也无能与白眉老怪为敌,你们随我去吧。”身形一晃,迅疾如风已掠出三丈开外。两人相视苦笑了一声,急急奔随而去。

魏醉白疾行如风,瞬眼已落在墓道上,突然回面低喝一声道:“速随本座掩蔽身形。”语落身形一鹤冲天拔起,朝一株参天古柏上浓枝内穿入。一双匪徒亦相继腾起,在相邻古柏上隐身。

明孝陵平静如恒,并无拼搏迹象,只见山林葱郁,入目清辉,风影摇翠景物怡人。魏醉白知无极帮主已严命匪徒不至必要不可现身拒敌,除自己与守护两匪徒住在守陵吏住屋外,其馀均隐藏在墓隧内。片刻,忽见一双蒙面黑衣老者率同五身著锦衣劲装神态骠悍大汉飞落在墓道远处,身法不疾不徐走来。只听一蒙面老者诧道:“闻讯无极帮潜迹在明孝陵,怎麽一个未见,莫非传闻有讹。”

另一蒙面老者冷笑道:“决然不差,无极帮匪徒一定在此潜藏,据老朽所知,孝陵墓隧内可藏万馀铁甲兵丁,眼前你我只寻出墓隧入口就是。”

突然,随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不用找了,这是你等自投罗网,速弃刀自缚,可免一死。”语声中,墓道两侧草丛翁仲石兽之後簧弦铮鸣,飞射出一片密集蝗弩。五锦衣汉子大喝出声,刀光飞舞护住身躯。

一双蒙面老叟屹立如山,飞蝗密弩如中败革,纷纷落地。只见蒙面老叟放声大笑,笑声狂烈,震人耳鼓,半丈远近落叶纷纷如雨。弓弦强弩之声戛然而止,那蒙面老叟笑完,厉喝道:“区区毒弩,岂奈我何,尚有什麽鬼域伎俩,何妨一并使出,让老夫见识见识。”

另一蒙面老者道:“那只有驱蛇役兽了,可惜独角红猊已然丧命,要不然我等尚畏惧三分。”

只听一声冷笑传来道:“大言不惭,何不现出真面目,鬼祟行藏有损英雄行径。”

“尊驾何明於责人,昧於责己,贵帮主亦隐秘本来面目,甚且自己属下亦不知他是何形貌来历。”

一条庞大如鸟般身形突由一头石象之後冒起,轻灵无比落在一双蒙面老叟身前,正是那聂南阳。聂南阳肩披一宗奇形兵刃,神似降魔杵却又非是,杵体现有蜂巢密孔,四面微突锋利薄刃,迎著艳阳发出闪闪寒芒。一双蒙面老者似格外注意聂南阳那宗奇形兵刃,不禁频频注目。

聂南阳冷笑道:“两位来意何妨明言相告。”

“拜望贵帮主。”

聂南阳面色一变,道:“拜望二字恕不敢当,敝帮主外出未归,二位恐深负此行。”语声略顿後,又道:“风闻白眉老怪身前有八位武林奇人为辅,不惜自甘卑下,为虎作伥,二位谅亦在八人之列,令人不胜惋惜。”

蒙面老叟大喝道:“要尊驾惋惜作甚。”右掌劈了出去。

聂南阳恰横掌一式“云屏天半”迎击。两股掌力猛接,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岸立如山,须发飞扬,足底下沉一寸,势均力敌。蒙面老叟冷笑道:“难怪尊驾如此狂妄,果然武功不同凡俗,再接老夫几招试试。”掌势斜击三招齐出。

聂南阳但觉来掌竟然奇诡难解,掌势所及,全身要害重穴无不均在对方掌指笼罩之下,不禁大感惊骇,倏地纵身飘後。蒙面老叟大喝一声,如影随形跟至,掌势宛如附骨之蛆般,抓打劈拿,奇诡辣毒。聂南阳因失去先机,处处受制,根本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目中怒焰暴射,大喝一声,身形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撤出那柄奇形兵刃,带起一片悸耳破空狂啸。

要知聂南阳乃无极帮中寥寥可数之高手,一身武功卓绝,心机尤工,他居高下扑,雷厉万钧,竟朝五锦衣劲装人劈下。五锦衣劲装人怎料聂南阳出此奇袭,猝不及防,两人顿被杵形兵刃击实,双双发出凄厉惨嗥倒地。聂南阳身未落地一式“西风卷落叶”迅疾如风挥扫而出,只见杵形兵刃内闪光迸射,尚距三锦衣汉子尺许,三锦衣汉子惨呼出口,立即仰面倒了下去。

那蒙面老者不禁大惊,厉喝道:“尊驾如此心狠手辣,老夫若不杀人誓不为人。”

聂南阳冷笑道:“未必见得。”

另一蒙面老者仔细察视五锦衣人伤势,只见五人俱已气绝毙命,胸前肩头显露三角钉形暗器,暗中恍然大悟,必是杵形兵刃内暗藏辣毒暗器,鼻中不禁怒哼一声,疾掠在聂南阳身後。聂南阳暗道:“他们两人前後夹攻,自己恐难获胜,不如诱他们陷入重伏,再算计置於死地。”

胸中思念电转之间,蓦地只见一参天古柏之上疾逾飞鸟般泻落一条人影。人影一定,正是魏醉白。聂南阳不禁大感惊异,暗道:“他怎麽来了,万一有甚失闪,帮主降下罪来担当不起。”忙道:“魏贤弟请速回,此处有愚兄一人足够。”

魏醉白缓缓撤出长剑,亦不理会聂南阳,目光阴冷注视两蒙面老叟,冷笑道:“两位不要夜郎自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不速离,在下必让两位葬生於此。”

“你就是魏醉白麽?”

“不错,正是在下。”魏醉白道:“风闻八位辅助白眉老怪,不但隐秘本来面目,而且韪言自身姓名来历,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排行,通字为名,不知二位可否见告。”

蒙面老叟哈哈大笑道:“魏老师得能不死,堪称奇迹,老朽地通。”手指另一老叟,接道:“此位是荒通。”说时身形缓缓向魏醉白身前走去。

聂南阳厉喝道:“站住。”

魏醉白微微一笑,道:“看来二位此来目的,不言而知志在在下了。”

地通道:“不错。”

魏醉白道:“既然志在在下,只怕二位未必稳操胜券。”右腕疾振,一招“龙腾九泽”虹飞电卷袭向二人而去。

一双蒙面老叟高喝道:“好剑法。”双双出掌。

那知二蒙面老叟掌势未出,魏醉白剑招疾变“百花朝佛”,化为流芒万点,剑剑不离二蒙面老叟胸腹要害重穴。这一式剑招神秘绝伦,但威力却不曾发挥至极限,显然病後之躯,真力尚未恢复,虽然如此,二蒙面老者暗暗震惧,无法拆解。

魏醉白剑势犹若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只见一片剑雨袭衣,夹着悸耳锐啸,剑气如山,十数丈内草飞尘涌,弥漫若雾,威势骇人。聂南阳瞧得目迷神眩,忖道:“难怪帮主如此器重魏贤弟,看来魏贤弟今日欲雪伤他之仇。”他瞧出魏醉白病未痊愈,真力无法运用自如,以致不能发挥剑法威力。

那一双蒙面老者也是一派宗师,武功已臻化境,虽在困境之下,迭展奇招,欲抢回生机,但魏醉白却不容他们有缓手之机,剑剑进逼。约莫一顿饭功夫过去,魏醉白剑势疾变“乾坤倒转”虹飞电掣,一声裂帛破空锐啸,两蒙面老者鼻中突发出一声闷哼,双双冲霄腾起,穿空斜飞,去势如电,瞬眼无踪。魏醉白缓缓收剑,面色惨白,汗下如雨。

聂南阳一掠而至,道:“魏贤弟怎麽样?”

魏醉白苦笑一声道:“不妨事,他两人身受微创,只恐还要卷土重来。”

聂南阳道:“贤弟病体未愈,方才真力损耗大距,伤势若然恶化,帮主返回愚兄等定受严责。”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小弟能不现身麽?白眉老怪似胸有成竹,方胆敢前来寻衅,看来其中大有蹊跷。”

聂南阳面色一变道:“什麽蹊骁?”

魏醉白略一沉忖,摇首道:“你我稍时再说吧,聂兄速传令严加戒备。”

聂南阳点点头,击掌三声,草丛内疾掠出一黑袍人,躬身施礼道:“有何吩咐?”

聂南阳道:“传令下去,本门弟兄应严加提防白眉老怪再次来袭。”黑袍人应命转身奔去。

聂南阳目注魏醉白道:“贤弟一人前来麽?”

魏醉白微微一笑,伸手向上一招,古木巨柏疾如鹰隼泻落两条人影。这是魏醉白小心处,不但掩饰得宜,更极力不让无极帮中人有丝毫起疑,这一双匪徒正是无极帮嘱咐看护魏醉白起居寸步不离之人。魏醉白突缓缓坐了下来,瞑目调息行功。

蓦地——远处现出一点人影,奔行神速无比,聂南阳道:“帮主回来了。”

人影渐近,果是蒙面黑衣的无极帮主,身形稳住,注视了魏醉白一眼,沉声道:“老朽回转途中,闻讯白眉老怪党羽来犯,为魏贤弟驱退,老朽不明是何缘故。”

聂南阳道:“属下也不知白眉老怪为何探悉本帮潜迹之处……”继叙说经过详情。

无极帮主诧道:“魏贤弟神智已渐恢复,老朽担忧的是真力损耗过钜,不知伤势有无变化。”言罢长叹一声又道:“魏贤弟万不能现身,他一人对本帮安危至钜,看来我等势必迁土为良。”

魏醉白忽睁眼望了无极帮主一眼,身形慢慢立起,摇首一笑道:“走不了。”

无极帮主诧道:“魏贤弟何出此言。”

魏醉白道:“我等潜迹明孝陵行动异常隐秘,白眉老怪为何探悉,恐本帮必藏有奸细,如属下所料不差,这明孝陵外白眉老怪党羽环伺,甚至尚有其他强敌隐伏着伺机而动,属下之见,反不如以不变应万变,予来犯者迎头痛击。”

无极帮主惊喜不胜道:“贤弟恢复得如此神速,此乃本帮之福,可喜可贺,但令老朽忧心的是若本帮真有奸细隐伏,应如何查明,不然後患无穷。”

魏醉白长叹一声道:“此刻属下脑中一片混沌,往事追忆只觉似是而非,帮主才智非凡,无庸属下饶舌。”说着伸臂呵欠,似不胜困倦。

无极帮主忙道:“贤弟速回房歇息吧,老朽稍时再来探望。”魏醉白告辞,一双匪徒紧随在後走去。

无极帮主目送魏醉白远去的身影,太息一声道:“魏贤弟委实福大命大,居然神智能逐渐恢复过来,老朽延医诊治,断言如欲其神智恢复,武功如常,不过十一之望耳。”

聂南阳道:“据属下观察,魏贤弟神智尚不甚宁清。”

无极帮主诧道:“如何见得?”

聂南阳答道:“方才魏贤弟对敌时,所施剑招似有多处破绽,但却又能弥缝过来,可见其仅能忆起片段,无法一贯。”

无极帮主叹息道:“如此已属难能可贵,无法苛求,倘假以时日,魏贤弟必重振威望,湔雪前仇。”说着与聂南阳奔去。

魏醉白返回居室,只见那黑衣汉子手捧着药碗走入,笑道:“香主,又该服药了。”说着将药碗放在榻前几上,望了魏醉白一眼,又道:“香主体力未复,不该与强敌拼搏,有伤真元。”

魏醉白谢了一声,微笑道:“目睹强敌行将屠戮本帮弟兄,我何能坐视无动於衷。”说着端起药碗将药汁饮下後,便拥被安睡。那黑衣汉子接过碗,退出房去。

魏醉白虽佯装睡去,但脑中思念纷涌,筹算如何进入无极总坛寻得藏图,此行艰钜凶险异常,万一失误,必堕万劫不复之地。

日正中天,无极帮主与聂南阳匆勿奔入魏醉白居室,见魏醉白仍在熟睡中,轻轻唤道:“魏贤弟。”

魏醉白睁开惺忪双眼,道:“帮主有何呀咐?”

无极帮主道:“不敢劳动贤弟,老朽方才派出数拨人手探访陵外敌踪,竟无一人全身而回,肢裂洞胸,惨死之状,不堪卒睹。”

魏醉白面色漠然如秋,冷冷说道:“如此说来,黑道凶邪竟在明孝陵外十面埋伏麽?他们志在什麽?”

无极帮主道:“志在骊龙谷藏珍图。”

魏醉白似神色一怔,身形坐了起来,道:“据属下所知,藏珍图秘藏在总坛内,另一幅藏珍图风闻在陆道玄手上,凶邪中均是武林高手,空穴来风之言,焉可凭信。”

无极帮主道:“贤弟有所不知,说来话长,非片言可竟,眼前我等应何去何从?”

“我等不是在返回总坛途中麽?”

“不错,但我等为敌党围住了。”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目前之计,莫过於按兵不动,使对方有高深莫测之感,然我等须亟待查明潜藏本帮内奸细。”

无极帮主点点头道:“也只有此法可行了。”随命聂南阳前去查访。

俟聂南阳出去後,即微微一笑道:“自贤弟受伤後,情势变化得出人意料之外,非但师老无功,而且深恐夜长梦多,老朽之见不如施展金饵钓鳖之策,骗取陆道玄那幅藏图。”

“何谓金饵钓鳖之策?。”

“将本帮那幅藏图作饵。”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真能成麽?”

无极帮主道:“老朽多日思虑,筹谋已熟,谅万无一失。”

魏醉白道:“既然帮主筹计已熟,属下万无反对之理。”

无极帮主微笑道:“应如何说服主人,只有全仗贤弟了。”

魏醉白摇首叹息道:“藏图所在,只有主人及小弟知情,但小弟脑中仍是一片模糊,前事已然记忆不清,主人刚愎自负,决难应允帮主之策。”

无极帮主道:“那只有尽量说服主人。”说着长叹一声,似无限伤感,道:“本帮损失惨重,半年来已伤亡过半,若再不改弦易辙,恐将一蹶不振。”

魏醉白微笑道:“帮主不必懊丧,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只要锲而不舍,必底於成,在下受伤以来,情势变化如何,帮主可否见告?”

无极帮主道:“自然需相告贤弟了。”继将经过叙出,无疑其中真情均系杜撰。

魏醉白心中极为明白,暗暗冷笑不止,佯作慨叹一声,道:“属下蒙帮主再造之恩,结草衔环难报,帮主心情如此沉重,属下无法分忧,委实惭惶歉疚,如有驱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神色无比诚挚。

无极帮主忖道:“只要他感缴老夫救命之恩,在他恢复记忆之日,必将协助老朽取出那藏珍图。”遂颔首道:“自己弟兄,何须说此感恩图报之言?”

魏醉白离榻立起,道:“帮主可否领属下察视本帮弟兄布署情形?”

无极帮主道:“贤弟请随愚兄来。”

明孝陵占地极广,无极帮党徒不下五六百人,藏匿陵墓中无异河川纳石,丝毫不见踪影。魏醉白乃严晓星所扮,神态举止言语竟模仿得与真魏醉白一般无二,瞧不出丝毫破绽,但目中神光显得有些呆滞。这般做作,更使匪徒坚信魏醉白重伤未愈,神智并未全部恢复,即使有破绽亦不致起疑,认系必然之现象。

魏醉白感叹一声道:“帮主,他们姓名恕属下忘怀了,但甚是面善,想不到重伤後莫逆至友如陌路,毫不相识。”

无极帮主笑道:“此无关紧要,老朽坚信贤弟必将全部恢复记忆,眼前老朽何妨一一重新引见。”手指一虎目浓眉,貌像粗犷中年人道:“这位是齐腾辉舵主,贤弟与舵主共事甚久,尚能依稀记忆麽?”

魏醉白神色一呆,目注齐腾辉沉思有顷,忽面露愉快欣悦笑容道:“齐舵主,你我曾作苏州之游,旅邸寂寥,偶起冶念,长春院中小作勾留,齐兄竟与那长春院老三秀莲缘订三生……”

齐腾辉不禁面上一热,郝然笑道:“逢场作戏,别让香主见笑。”

魏醉白哈哈一笑道:“在下戏谑之词,齐舵主不可认真。”

齐腾辉道:“属下怎敢。”

一个时辰後,无极帮在孝陵布设魏醉白均已了若指掌,回返居室後,无极帮主端坐无语,心中混乱如麻。他忧心的严晓星偕同雅苹已返湖滨别业,务必在严晓星到达总坛之前,抢先一步将藏图取在手中,眼前竟困守在明孝陵,深恐夜长梦多,一番图谋付之流水,再严晓星谓与陆道玄在徐州云龙山相见,顿增顾此失彼之感。魏醉白心中明白无极帮主心情,故作不知。

突然无极帮主道:“贤弟你记忆中总坛尚有一名高手奉派留守在金陵,负责转讯……”

魏醉白道:“谁?”

无极帮主道:“萧婆婆。”

魏醉白愕然诧道:“属下记忆中并无萧婆婆其人。”

无极帮主诧道:“贤弟难道忘怀了柳无情麽?”

“柳无情。”魏醉白喃喃自语,思索有顷,点点头道:“帮主是说随行柳无情之萧婆婆麽?”

无极帮主道:“不错。”

“帮主提她则甚?”

无极帮主道:“老朽意欲与贤弟同往萧婆婆隐藏之处。”

魏醉白道:“属下遵命。”

无极帮主道:“贤弟请稍候,老朽须易容前往。”说着快步走向室外而去。

片刻之後,无极帮主已易容成一面色黧黑,乌须老者,匆匆走入,道:“贤弟你我去吧,老朽料测白眉老怪等凶邪已至深夜,决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择偏僻幽径离开明孝陵进了金陵城,找着萧婆婆隐居之处,天色已是薄暮,只见一双汉子立在荒地上闲聊,目睹无极帮主与魏醉白走来,互示了一眼色,双双快步迎来,阻在门前。一人冷冷一笑道:“两位可是找人麽?”

无极帮主出示信符,沉声道:“老夫要与萧婆婆见面,速去通报。”

魏醉白接道:“此乃帮主,你等还不与帮主见礼。”

一双汉子面色大变,悚然躬身道:“属下参见帮主。”

无极帮主沉声道:“免了,速向萧婆婆禀报。”两人闻言转身向门内奔去。

无极帮主与魏醉白随着快步掠入,穿过一座小天井,便是一方广不过丈馀厅堂,上首供奉福禄寿三星,中置一张方桌条凳,并四张大师椅,布设简陋。厅堂左侧房门紧闭,一双汉子敲击良久,竟无动静,不禁面面相觑。无极帮主走上前去一掌震开木门,迈入房中,只见萧婆婆直挺挺躺在床上,不禁面色一变。

魏醉白枪步上前,抓起萧婆婆右臂,察视脉象,道:“她并未死去。”

无极帮主瞧出萧婆婆为人点了穴道,却又找不出解开穴道之法,鼻中冷哼一声道:“点穴手法显然是重伤贤弟那人同为一人。”转面目中怒光逼射向一双汉子喝道:“萧婆婆身罹暗算,你两人毫不知情麽?”

一双汉子面色惨白,左侧一人道:“清晨有一中年妇人手提一篮茉莉,篮中有本帮信符,称要见萧婆婆,属下因她为本帮中人,即未拦阻任她进入。”

无极帮主沉声道:“之後咧?”

那人惶恐答道:“片刻後那卖花妇离去,属下也曾入内,萧婆婆仍在濯衣,谓其系总坛信使,奉有密命而来,一无异状,饭後即入房不出,属下不疑有他,怎知受人暗算。”

无极帮主大喝道:“两个无用蠢材,还不滚了出去。”一双汉子惶悚趋出。

无极帮主长叹一声道:“卖花妇必是白眉老怪党羽,必有所为而来,贤弟,萧婆婆知总坛隐秘麽?”

魏醉白作思索状,须臾答道:“恕属下无法记忆,似所知不多,但萧婆婆武功甚高,决非一人所为,属下疑卖花妇来此只是探明虚实,下手者另有其人。”

无极帮主颔首道:“贤弟之见极是,看来此非善地,你我速速离去。”

忽闻随风传来阴恻侧冷笑道:“来不及了。”

无极帮主面色一变,循声掠出门外,穿上天井落在檐上,一条飞快的人影宛如飞鸟般向屋外荒地上掠去,不禁厉喝道:“朋友那里走。”如影随形扑去。

魏醉白急随无极帮主而出,飞落在荒地中。暮霭苍茫,晚风劲凉,荒地中一双汉子已倒卧昏迷不醒,无极帮主凝眼望去,只见荒地上分立八人,适才现身者正是冷面秀士庞雨生。除去冷面秀土外,仅认识钱百涵,馀外均是面目陌生,衣袂迎风瑟瑟飞舞,阴森骇人。

魏醉白趋前一步,低声道:“帮主千万不可直承身分。”

无极帮主猛然省悟,目注冷面秀士冷笑道:“原来是庞老师,尊驾意欲如何?”

庞雨生面寒如冰,道:“阁下谅在无极帮职司极高,庞某别无他求,只望两位能弃暗投明,相助庞某取得那幅藏珍图。”

无极帮主淡淡哦了一声道:“就是为此麽?那容易得很,但不知庞老师所求的是那幅藏珍图?”

庞雨生哈哈朗笑道:“阁下明知故问,自然是贵帮手中的藏珍图,风闻藏珍图为贵帮主上之主收藏在泰山绝顶上,收藏之处只有魏醉白老师知情。”

无极帮主暗暗一惊,不禁回面望了魏醉白一眼,只见魏醉白面色漠然如冰,咳了一声道:“这个恕老朽并不知情,那要问问魏香主了,但庞老师为何知道我等来此?”

庞雨生冷冷一笑道:“说来话长,江湖盛传泰山绝顶潜隐一位异人,据说是妙龄少女,样貌跟年龄不一,却并非空穴来风之言,无极帮主不过受她驱使利用而已……”

无极帮主闻言,暗中大感羞惭激忿,目中泛出一抹杀机,只听庞雨生说下去:“白眉老怪探悉那绝顶之上,除贵帮主外只有萧姓老妪及魏醉白老师去过,老怪虽先一步制住萧姓老妪,却并无所得,因是我等守伏陵外,窥见阁下与魏香主双双外出,是以尾随而来。”

无极帮主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久闻庞老师智计沉稳,出奇制胜,今日竟果然名不虚传,然空穴来风之言岂可凭信,老朽相信魏香主并不知情。”

庞雨生面色一沉,更显得阴冷如冰,冷笑道:“狡辩无益,两位怎能不识时务。”

无极帮主面色微变,转面向魏醉白道:“贤弟意下如何?”

魏醉白冷冷答道:“但凭兄台。”

无极帮主目中寒芒逼射,神威伤人,厉声道:“要老朽弃暗投明不难,务须胜得老朽手中兵刃。”翻腕扬袖掌中亮出一柄仙人夺。

钱百涵大喝一声,疾如电闪掠至,长剑疾晃洒出一抹寒星,点点金花滚转空际,奇诡莫测。又是两人电疾掠至,各占方位,与钱百涵布成三才奇门,联臂夹攻无极帮主。魏醉白突长身一跃,穿空飞起,落在十数丈外。那知冷面秀士有备无患,早在四外布下天罗地网,魏醉白两足方一沾地,迎面疾冒出两人,舞出一片雪亮劲厉的刀光,拦截魏醉白,大喝道:“站住。”

魏醉白出剑奇快,一式“周处斩蛟”挥出,剑光过处,只听一声惨呼,一名匪徒拦腰砍成两段。另一名匪徒刀势奔雷般已砍至魏醉白头顶,魏醉白身躯疾侧,冷笑出声,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在匪徒刀尖上,右腿飞踢而起。一踢之力,无异千斤,匪徒踢得飞起半空,带起一声凄厉惨嗥之声,口喷血雨堕地立毙。

就在此缓得一缓间,冷面秀士与三武林高手追踪而至,冷面秀士阴阴一笑道:“魏香主,你未免太心辣手黑了。”

魏醉白淡淡一笑道:“江湖拼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易身相处,庞老师又该如何?”

庞雨生道:“识时务者是为俊杰,魏香主此举实为不智。”

魏醉白冷笑道:“在下就是不识时务又该如何。”手挥一招“穿针引线”攻向一名匪徒。

剑势迅快如电,奇奥莫测,那人蓦然一惊,竟无法闪避,咽喉重穴顿为所中。嗥声未出,剑幕血光奔向另一名匪徒,魏醉白身形飞腾而起,剑化“九天花雨”,但见万点流芒中现出千重红影,挟着刺耳锐啸罩袭冷面秀士等人。冷面秀士等人不禁大惊,几曾见过这等奇奥猛厉的剑法,各自亮开兵刃护身,奋力窜出剑势之外。只听一片铮铮金铁交鸣相击声响,冷面秀士等人冲出剑幕之外,纷纷发出怒啸穿空遁逸而去。

魏醉白也不追赶,反身掠回,只见无极帮主已重伤两名匪徒踣地,仅剩下钱百涵苦苦奋战无极帮主。无极帮主一柄仙人夺招式奇诡,攻向之处均是意想不到的部位,钱百涵迅辣剑招竟为克制,守多攻少。钱百涵瞥见魏醉白返来,不禁胆寒,猛然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筋斗疾翻,猛然拧腰弹腿,平射如矢掠过池塘落下逃去。

无极帮主低喝道:“咱们快走。”

魏醉白摇首叹息道:“冷面秀土等已受重创,必不致卷土重来,属下委实猜不透江湖中人怎能探知主人隐秘,如此主人危矣。”

无极帮主道:“你我身受主人大恩,必欲寻一良策才能转危为安。”魏醉白突身形一阵摇晃,面色苍白。

无极帮主惊道:“贤弟怎麽样了?”

魏醉白道:“属下只感一阵头晕目眩。”

无极帮主知魏醉白与冷面秀士等拼搏时,真力耗用极钜,此刻魏醉白最是重要,忙道:“贤弟,你我速回孝陵去吧。”

魏醉白目露迷惘之色道:“万不能将萧婆婆一人丢下,生死不管。”

无极帮主略一沉吟道:“也好。”身如离弦之弩般掠入萧婆婆居屋,须臾将萧婆婆挟出,低喝道:“咱们走。”两人一先一後,疾如流星曳空奔去。

屋内突闪出柳无情许飞琼二女,秀丽如仙。柳无情诧道:“为何星弟定要将萧婆婆带走?”

许飞琼道:“星弟行事向有莫测高深之感,他坚欲无极帮主将萧婆婆带走其中必有道理,你我依计行事已毕,回去向祝老前辈覆命去吧。”双双穿空逸去,转瞬形影杳失无踪。

明孝陵冷月凄迷,荒烟蔓草,铜驼荆棘,不时风送入耳一声鸟鸣,令人毛骨悚然。一处密布矮松山丘上端坐天外三凶之首白眉叟,环伺着八蒙面人。白眉叟长叹一声道:“昔日一着之失,致被柴青溪无端失踪,致使一波三折,功亏一篑,不知心愿何时可了。”

忽闻一声阴恻侧冷笑道:“似你如此守株待免,痴心妄念,永无到手之日。”

白眉叟闻声面色一变,忽又转颜哈哈大笑道:“大妹子,别来无恙,何不现身相见。”

发话之人正是那清风庵主,十数丈外人影一闪,现出一带发老尼,身如行云流水般向山丘上走来,冷笑道:“老身又不惧你,相见又何妨。”

白眉叟一跃而起,笑道:“大妹子言带利刺,分明讥笑愚兄罪有应得,大妹子此来必有见教。”

清风庵主冷笑道:“见教二字恕不敢当,你念念不忘於柴青溪,但柴青溪下落小妹已然探悉。”

白眉叟面泛惊容之色道:“他在何处?”

清风庵主笑道:“你别急,柴青溪实为神木尊者传人救走,但奇书在事前已被柴青溪焚去,受神木尊者传人礼遇甚隆,目前正在默忆奇书中内容,重新抄录,因柴青溪迄未参悟书中奇奥,无法一字不错默记书下。”

白眉叟诧道:“大妹子见告此事不知是否别有用意?”

清风庵主冷笑道:“你我共事最久,同列天外三凶,当然小妹另有用意在内,但决非不利於你。”

白眉叟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清风庵主道:“柴青溪如将全书默出决非短短时日可竟,在此期间倘能将藏珍图取有,则事尚有可为,然你等守株待兔,甚是不智。”

蓝野民闻言冷笑道:“此话何解?”

清风庵主目蕴怒光,沉声道:“尊驾是否知道无极帮主身後还有甚人麽?”

蓝野民道:“这个在下均已知道。”

清风庵主道:“无极帮主一代枭雄,决难受制人下,目前虚与委蛇之故端在谋取藏珍图……”

“此话可真?”白眉叟沉声道:“大妹子莫要危言耸听。”

“怎麽不真。”清风庵主冷笑道:“我等何不网开一面,容无极帮主安然返回总坛,他图谋甚急,藏珍图他必取在手中,我等可收渔翁之利。”

白眉叟摇首一笑道:“此话愚兄疑信参半。”清风庵主面色一变,怫然转身走下丘去。

白眉叟忙道:“大妹子且请留步。”

清风庵主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小妹何必强欲留此。”

白眉叟正色道:“兹事体大,焉能不慎重。”

清风庵主冷笑道:“外间盛传是你白眉老怪手下重伤魏醉白以致昏迷不醒,此事谅你也有耳闻。”

白眉叟道:“此事怎有不耳闻之理,但魏醉白绝非我等所伤。”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好,你可猜出其中蹊跷麽?为何无极帮主无中生有诿罪於你。”白眉叟不禁呆住。八蒙面人亦面面相觑,不解其故。

清风庵主朗笑道:“这道理却不懂么?借刀杀人,遂其私欲,伤魏醉白的人就是无极帮主自己。”

“什麽。”白眉叟与蒙面老叟大感惊诧,几不置信。

白眉叟目露疑容道:“无极帮主为何要这麽做?”

清风庵主冷笑道:“老身方才不是说过麽?无极帮主乃一代枭雄,怎甘屈居人下,但因眼下骊龙谷藏珍内武功秘笈未得,是以不惜低声下气,听命他人……”

“此人是谁?”

“东岳绝顶之人。”清风庵主道:“藏珍图就收存在绝顶主人处,须知魏醉白系绝顶主人亲信,惟有魏醉白才知藏珍图收存之处,他更奉命监视无极帮主举动,故无极帮主极为疑忌,宛如眼中之钉。”说着微微一笑接道:“魏醉白伤重昏迷不醒,无极帮主对外宣称是罹受白眉老怪暗算所致,一面延医为魏醉白医治,使魏醉白感恩载德,套取藏珍图隐秘,此乃一石二鸟之计,可笑你还蒙在鼓中。”

白眉叟怒容满面,冷笑道:“无极帮主如此歹毒阴险,愚兄怎能容他。”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你要除他可惜此非其时。”

“此话何解?”

“请问你再出江湖究竟为了什麽?”

“为了骊龙谷藏珍。”

“藏珍图到手了未?”

“未曾。”

清风庵主冷笑道:“这就是了,你为何舍本逐未,不如网开一面,长线放远鸢,容他安然返回总坛,将藏珍图偷取在手时再除他也不迟。”

白眉叟望了八蒙面人一眼,颔首道:“也有道理,请问八位尊意如何?”

清风庵主冷笑道:“我劝你莫再犹疑不决了,一俟神木尊者传人悟出柴青溪奇书内玄奥,恐藏珍非你等所可为力了。”

一蒙面人道:“庵主之言极是,但在下有句不当之言,望庵主勿以为忤。”

清风庵主道:“尊驾只管说出,老身洗耳恭听。”

蒙面老者咳了一声道:“此中隐秘庵主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清风庵主冷笑一声道:“只有你等孤陋寡闻,无异置身瓮中,眼下武林群雄均皆撤去,存心坐获渔利,若尊驾等坚欲与无极帮为敌,哼,恐将为众矢之的。”话毕一鹤冲天飞起,曳空星射远去无踪。

白眉叟道:“诸位何妨出外探明是否与清风庵主所言无异,谅清风庵主决非捕风捉影,信口开河,必言而有徵。”八蒙面老者立时分向掠去。

且说无极帮主与魏醉白同返明孝陵,将萧婆婆置放於魏醉白邻室榻上,萧婆婆忽悠悠醒转,一跃而起,睁目四顾。无极帮主忽疾闪掠出,只剩下魏醉白一人,萧婆婆瞥见魏醉白,神色一怔,道:“魏香主,老身是你所救麽?”

魏醉白摇首淡淡一笑道:“在下与帮主前往探望於你,发现你昏睡在床,正不解其故,蓦遇冷面秀士及钱百涵偷袭,一场激战後将冷面秀士等驱退,帮主是以将你带来此处。”

萧婆婆目露不解之色,道:“帮主为何不与我解开穴道?”

魏醉白摇首笑道:“所罹手法异常奇奥,不明其解,故束手无策,却不料你竟能自动醒转,遭遇何事,可否说出?”

萧婆婆长叹一声道:“白眉叟单人只身暗算偷袭,是我不防顿被点住穴道,老怪逼供藏图下落,忽闻窗外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白眉老怪面色疾变,突伸两指,之後老身便不省人事。”

说着无极帮主已黑衣蒙面快步跨入房中,冷笑道:“白眉老怪不知窗外那人是谁,料来人系神木尊者传人,不禁胆寒魂飞,又恐你向他泄露隐秘,急伸指点你致命穴道,仓皇遁去,那知匆忙之际未能将你致死,老朽两人又适逢其会接踵而至。”

魏醉白颔首道:“帮主猜测一点不差。”

聂南阳突疾奔掠入房中禀道:“帮主,陵外强敌均已纷纷撤去,不知所踪。”

无极帮主目露惊喜之色,道:“真的麽?你我前往探听明白。”与聂南阳先後掠了出去。

须臾,萧婆婆目露真挚神色道:“魏香主,你伤势如何了?”

魏醉白黯然一笑道:“不妨事了,在下只觉前尘如梦,回忆往昔之事仍感似是而非。”

萧婆婆讶异不胜道,“全部失去记忆麽?”

魏醉白苦笑道:“仅能忆及一鳞片爪。”

肃婆婆四顾了一眼,突压低语声道:“老身在金陵偶得风闻帮主有叛异之心,可是真的麽?”

魏醉白闻言面色微变,忙道:“在下身罹重伤,不闻外事已久,心中虽有所疑,却未取得真凭实据,怎可妄入人罪,徒罹杀身之祸。”

萧婆婆冷笑道:“魏香主确为白眉老怪党羽所伤麽?只怕未必。”

魏醉白愕然答道:“看来你也有所言。”

萧婆婆道:“老身耳闻香主实乃帮主暗算所致。”

魏醉白猛然楞住,道:“自有水落石出之日,我等暂且隐忍,以免愤误大事。”

萧婆婆点点头,道:“主人聪慧绝顶,香主能禀白此行经过,主人必能悟出其中蹊跷。”

无极帮主忽一闪而入,道:“聂南阳之言并无虚假,但强敌纷纷退去却不解其故,我等暂莫管他,速速撒回总坛。”

萧婆婆道:“如何走法?”

无极帮主道:“化整为零,但我等三人同行。”

魏醉白摇首道:“如此无法避免败露行踪,不如分作三站,相距不远,各自易容,以便首尾兼顾。”

无极帮主略一沉吟道:“此计虽好,但老朽担心贤弟……”

魏醉白摇首笑道:“不妨事了,属下只身一人途中按时服药比较方便,无须畏首畏尾,亦不易启人疑窦,但到达总坛之前帮主尽量避免与属下谈话。”

三人立时易容,萧婆婆易容成皱纹满面银发老妪,魏醉白亦易容成头戴小帽,面色苍白,似是久病方愈中年学究。无极帮主扮成商贾模样,但施展缩骨术比原有的身长竟矮之五寸,显得臃肿肥胖。於是三人分成三拨,萧婆婆最先上路,相互约定联络暗记,过了半个时辰魏醉白只身飘然而去,无极帮主殿後。

魏醉白沿江而行,月华皎白,四野苍茫,浩阔江面波光粼粼,风帆往来不绝,景物令人心旷神怡。峭壁之下停泊着一艘小舟,灯光外映,语声隐约可闻。魏醉白到达峭壁之上,四面巡视了一眼,突纵身一跃,身如飞鸟般泻落在棚顶。蓦闻舱内传出喝声道:“何方朋友驾临,请报出万儿。”

魏醉白微微一笑道:“柴老前辈麽?是我。”身形疾闪掠入舱中。舱内正是柴青溪于中龙及柳无情萧文兰两女、婢子荷花五人。

柴青溪呵呵笑道:“少侠委实料事奇准,时刻丝毫不差。”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时刻无多,在下与于少侠易容。”荷花忙取来菱镜一面,于中龙对镜易容。

严晓星在旁帮于中龙涂抹药物,道:“令师现在何处?”

柳无情道:“星弟,你尚不知情势又有变化。”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什么变化?”

柳无情道:“东岳主人频获噩讯,知处境已危,已命其门下多人纷纷下山,暗算诸大门派中高手,逼使武林群雄惧而却步。”

严晓星大吃一惊道:“居然有此事麽?怎麽在下未获传讯。”

柳无情道:“祝老前辈得讯,深恐星弟自乱方寸,是以秘不令知,刻已遣出十数拨前辈高人赶去,葛老前辈与于少侠恩师,许飞琼于中凤两位姐姐四人自成一路。”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东岳主人自速败亡之路。”约莫一顿饭光景,于中龙已扮成魏醉白模样。

严晓星详细嘱咐于中龙一切,即请柴青溪随後暗中防护,最上之策莫过隐秘行踪,与萧婆婆无极帮主避不交谈,以途中不要节外生枝之言推托。于中龙道:“在下紧记在胸。”转身与柴青溪先後穿出舱外而去。

严晓星如释重负般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多日郁闷至此尽释。”目赌桌上尚有酒菜,抓过一只瓷碗斟了满满一碗酒。

他正欲痛饮,柳无情忽疾伸右腕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扣在严晓星曲池穴上,嗔道:“不准喝。”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难道酒中有毒麽?”荷花掩嘴窃窃低笑。

萧文兰玉靥绯红,轻笑道:“星弟,酒能乱性,你燕姐深恐你酒後无德,才予拦阻。”

严晓星恍然大悟,目注了柳无情一眼,道:“小弟适可而止好麽?”说着露出一副乞求之色。女人究竟心软,缓缓松了纤纤玉指。

严晓星伸了伸舌,浅饮了一口,取箸品尝盘中佳肴。荷花至船舷旁舀了一盆净水,萧文兰柳无情二女相互拂拭严晓星面上易容药物,恢复原来形貌。严晓星连日忧心烦神,用饱後与三女晤谈了一阵,三女笑语如花,严晓星如跌入了众香国,这样的夜晚他自然不会错过,让它虚度。

严晓星恣意地捏弄着萧文兰胸前那两团滑腻的乳球,丰硕、充满弹力的乳峰被搓圆弄扁,而它却固执地找机会恢复原貌,那种颤颤的波动,真是视觉上的一大享受。

“嗯……嗯……宝贝……你今……天……嗯……亲得……我……好舒……唔嗯……服……”萧文兰很敏锐地感觉到严晓星的热情,情绪也随之急遽地窜升着:“……嗯……用力……啊啊……好……好……嗯嗯……再揉……嗯……再揉……”

严晓星一面吸弄着萧文兰挺硬的乳尖,一面捉狎地嘲笑着:“原来……你也是……这么……啧啧……骚……平常还……装成……啧啧……正经……淑女……啧啧……啧……”

萧文兰气息零乱,全身有如风摆杨柳,微微扭动:“不来了……你就会……嗯嗯……笑人家……啊啊……别咬……嗯……别咬……嗯嗯……”她的双手彷佛没头苍蝇似的,在严晓星的身上贪婪地抚摸着。

严晓星似乎有把握就口的美味再也飞不了,并不急着做最后的接触,他要细细地品味着萧文兰娇躯的每一寸肌肤。严晓星灵活的舌尖、湿热的双唇,从萧文兰的脸庞、耳根颈后、胸脯、小腹一直到脚掌指缝,一丝不苟地亲舔一遍。

严晓星伏身在萧文兰的脚底下,略抬头便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那乌丛密布的阴户。充满神秘不可侵犯的女人性器官,在这种窥望的角度,更令人冲动、兴奋。尤其是一览无遗的蜜穴口,还正汨汨流着晶莹的湿液,那简直是致命的吸引加诱惑。

严晓星移动身子再压伏在萧文兰身上,给予一个深情的热吻。他俩的舌头在互相缠斗着,他结实的胸膛挤压着她的丰乳,硬胀的宝贝在她的大腿上磨蹭着、跳动著。萧文兰的纤纤玉指,循着严晓星的大腿内侧,摸索到了怒胀的宝贝,觉得连宝贝也异于往常的硬挺,甚至彷佛一夜之间就长大、变粗许多。萧文兰有点惊讶,却又爱不释手地握紧宝贝,不徐不急地套弄起来。严晓星得情绪已达至极,不多赘言地扶着宝贝,一挺腰,“噗滋”一声,宝贝应声而入。

“啊……嗯……”萧文兰的阴户正被龟头磨得阵阵酥麻舒畅,如疑如醉,而突然家宝的挺进,更令她彷佛突然被重抛到高空,那种强劲的冲撞,让她有说不出的刺激与快感,只有用娇喘与呻吟来宣泄内心难以承受的愉悦。

“喔……哼……你的小穴……好湿……好热……嗯嗯……好紧……喔……”严晓星的宝贝清楚地感受到小穴里的湿热,在缓缓的抽送中,宝贝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阴道壁上的皱纹、凸芽,那种刷磨的快感,正是让人梦寐以求、回味无穷的滋味。

“好……弟弟……啊……唔……好涨……嗯……好舒服……喔喔……”宝贝就如同一根火热的铁棒,在烙烫着阴道壁,那凸胀的龟头,还有劲地冲撞着子宫,让萧文兰觉得整个下半身酸溜溜、酥麻麻的:“……唔……好……再用力……啊啊……是……啊……舒服死……嗯了……喔……”

萧文兰呻吟着令人为之酥骨的声浪,还有扭腰摆臀的淫荡动作,让严晓星不由己地更加速着耸动臀部,让宝贝在热潮急涌的小穴里快速地抽送着。严晓星的宝贝就如引擎的活塞,又有如抽水的唧筒,不停地挤压着小穴里渗出来的淫冰,“叽吱!叽吱。”的声音有节流地越来越响、地越来密集,交杂着萧文兰忘情的哼叫声,就像一曲令人销魂的淫靡乐章。

俩人的呼吸就像正在作百米赛跑的冲刺,身体的纠缠就像连体婴般的紧密,现在他俩接合的彷佛不是只有彼此的性器官,而是整个躯壳、气息甚至灵魂也都融合为一。就像心灵相通了一般,除了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欲望,彼此也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愉悦。

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快感高潮,就像涨潮的波涛,一浪跟着一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文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显得有点沙哑、无力:“……唔呼……唔……呼……宝……我不……呼唔……不行……了……嗯呼……不行……了……呼……”

严晓星满身汗渍,对萧文兰几近告饶的呻吟彷若未闻,仍旧既急且深地抽动着,直到宝贝逐见由麻而痒,由酥而酸,而且渐渐地扩散开来,然后如针扎似地刺激着他的腰眼、骨髓,接着他觉得宝贝似乎在无止境地充胀、扩大,又彷佛在做着无法控制的急颤。

“啊啊……梅……呼呼……我来……了……啊啊……要来了……啊啊啊……”严晓星反仰着上身,极尽全劲地挺出腰臀,让宝贝深深地抵顶在小穴的最里端,说时迟那时快,一股股的热精,分成几次连续的激射,完完全全射进萧文兰的体内,一滴也不糟蹋。

“啊啊……嗯嗯……呜……啊啊……”愉悦的嘶喊已分不出是谁的声音,也听不出他们在呢喃甚么。或许,那些嘶喊、呢喃,表面上并没甚么意义,那只是一种情绪上歇斯底里的发泄而已。

“呼……呼……呼……”严晓星又软瘫着贴伏在萧文兰身上,激烈的动作就像风筝断线般,突然极不协调的静止;但内心的情绪却像散步在缓降坡,慢慢地和缓下来。

严晓星一面把柳无情的睡衣向肩侧分开,让它自然地慢慢滑落;一面用热唇在她的肩颈上磨蹭着。随着柔软的睡衣慢慢滑落,柳无情雪白的胸脯、傲挺的双峰、平滑的小腹、修长丰腴的打大腿、逐一显露。只见柳无情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亵裤,在一片雪白上更显出强烈的对比。把高凸的阴户紧绷的得彷佛随时有“脱颖而出”之势,两边遮掩不住的阴毛杂乱的卷曲着。

这时,严晓星向下移动双唇,把脸埋在乳沟里,呼吸着阵阵诱人的乳香。经久未尝的性爱愉悦,逐渐一一浮现,柳无情闭着眼,一副陶醉的模样,享受着重温旧梦的喜悦。柳无情的身体持续地在发烫中颤抖着,所有的矜持与坚持,顿时如春阳融雪般逐渐烟消雾散。

“……啊啊……不要……好痒……嗯嗯……”柳无情在阵阵的寒颤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只是,柳无情虽然嘴上叫着:“……好痒……不要……”身体却舒畅无比,双手还紧紧扣着严晓星的后脑勺,让接触处更紧更密。

当严晓星的双唇夹住坚硬的乳头时,柳无情只觉得一阵晕眩,软弱地瘫软在床上。一时间,柳无情的情欲彷佛已到最高点,有如旷欲多日的荡妇,呻吟似地说:“……嗯……好舒服……啊……好……嗯嗯……”同时还空出一只手,探索着严晓星胯间的宝贝。

严晓星扯掉柳无情的亵裤,把头一低,便舔拭着她的大腿,并且慢慢移向那长着稀疏阴毛的私处。柳无情很自然的叉分双腿,挺着下体配合著严晓星的亲舔动作。严晓星得舌头灵活地拨弄着阴唇缝隙上的阴蒂。一面把中指探入小穴里,沾濡着滑腻淫液的小穴,让他的探寻毫无滞碍,也让他嘴里积满酸涩的汁液。

严晓星觉得手指在湿热的窄狭洞穴里,被裹得紧紧的,在柳无情身体的扭动间,阴道壁也跟着蠕动,让手指彷佛是被咀嚼、吸吮着。只听见柳无情拖得细长的呻吟着:“……喔……深一点……啊啊……好……啊……好舒服……弟弟……嗯嗯……深一点……星弟弟……”

严晓星调整一下姿势,俯在柳无情身上,凑近下体,把龟头抵顶着她的阴道口,转着臀部,慢慢沉腰。彷佛分解动作一般,龟头慢慢分开阴唇挤入洞口;包皮外翻,宝贝一分一寸地消失。柳无情满足地“哼”、“哼”地叫着,渐渐感到小穴被塞满的快感。她浮动着臀部摇摆着,让小穴里的宝贝刺激着阴道壁上的每一个角落。

“……啊……用力……啊啊好……舒服……嗯……嗯……的……啊……”柳无情全身都动了起来,忽而弓身、忽而颤动;柔软的蛇腰带着臀部又顶又抛的:“……舒服……啊啊……极……顶到了……啊啊……顶到底……了……啊啊……”柳无情喘息不断,呻吟声越来越越淫荡,也越来越高亢。

严晓星虽然是压在柳无情身上,但是柳无情身体激烈的反应,反而变得主动地在吞噬着他的宝贝。严晓星的身体被顶起,他惊讶着女人的身体,竟然能把吃力的动作做得如此顺畅,令他几乎不必多花挺腰抽送宝贝的力量,就能享受到更高的性爱快感。

严晓星感觉到柳无情的小穴虽然狭窄,但却由于大量淫液的润滑,使得宝贝被紧紧裹着,还能顺畅的滑动着,再加上柳无情几近贪婪的需索,一鼓作气、毫不稍息的扭动着,让他很快的就达到高点。一阵酥酸难忍的刺激传至宝贝及宝贝根部。严晓星双手撑起上身,把全身的力道贯注在宝贝上,使劲地挺腰,做着最后冲刺地把宝贝送入小穴的最深处。严晓星急遽地喘着大气:“……啊啊……我来了……来了……全给你……了……啊啊……”

柳无情很清楚地感觉到,小穴内的宝贝正急速地在膨胀着,令她的舒畅情绪也跟着在膨胀。柳无情把双腿高高举起,盘缠着严晓星的腰臀;双手也紧紧地环抱着他的上身,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得密不通风、水泄不通。随即,一股股浓郁的热精,如水柱激射般地,从龟头冲入阴道深处,跟子宫内滚流而出的热潮不期而遇,互相涌撞的结果,形成一种如浪的澎湃,激汤出性爱的至高愉悦。

“……啊啊……嗯嗯……啊啊……”两人的呼喊声此起彼落地交织着。

严晓星的身体在一阵僵硬的抽搐后,缓缓地松软下来;柳无情也在一阵阵激颤中,不由自主地把指甲掐陷在严晓星背后的皮肤里,印出一条条微微渗血的抓痕,以及几处弯月型的印子。

紧贴的身体,令荷花胸前的丰乳被挤压的变了型,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上衣此时反而成为身上的负担,严晓星的手在她的腰部,顺着衣角的间隙触抚着它她光滑的肌肤,只觉得时间并没有改变她肌肤的触感,仍然像十年前的少女一般。

“……好柔软……好暖和……”严晓星跟荷花的脸颊在互相磨蹭着,并在她的耳根细语、吹气。

“……嗯……嗯……”一阵阵的搔痒让荷花微微发颤,她的手也在他的肩背上摩挲着。

严晓星轻轻地解开荷花肚兜的背扣,让他的手在滑动之际顺畅无阻。荷花觉得胸前一种解脱的快感,她微微退一下,任由肚兜滑落,然后互相为对方解开上衣的扣子。毫无遮蔽的身体微有凉意,而内心却有如熔炉烈火在燃烧。

严晓星呼吸着荷花头发的香气,双手缓缓地撩起她的裙摆,手掌贴抚着丰腴的大腿,慢慢地向她的腿根处移动。荷花不禁挺动着下身,贴触着他突凸紧绷着裤裆的小腹下。严晓星的手撑开她亵裤的一角,强攻着她的最后一道防线。荷花朱唇半开、媚眼微合,娇柔无力地喘息着。她满足于源源而来的情多于肉体上的欲。严晓星的视线仔细地扫描着她的身体;荷花难忍娇羞地横臂遮眼,从急速起伏着的丰乳,可以见得她内心激动的情绪。

严晓星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她看似吹弹可破的的肌肤;诱人双乳上的乳尖在泛红、变硬,让人越看越爱不释手。严晓星低头,以柔软的舌尖挑拨着她的乳尖,它彷佛坚毅的不倒翁,刚被推向一旁,却随即恢复原来的坚挺。严晓星轻轻地微分荷花的双腿,把手掌贴在茂盛、乌亮的绒毛上,感受着它的柔嫩、温热。荷花搓动着双腿,磨擦着他的大腿。偶尔轻触到他那硬账、火热的胯下活物,觉得它彷佛在示威、在挑□,荷花不禁想安抚它,而将它轻握着。严晓星的宝贝彷佛挣扎似地跳动着、缩胀着。

当他们的嘴唇再度密合时,两人的舌头疯狂似地纠结在一起,互相吸吮着彼此互相混和的津液;严晓星挺硬的宝贝徘徊在湿润的洞口,双方都不急着要它进入,反正水到渠成,毕竟彼此心灵上的契合,比肉体上的接触来得重要多了。双方忘情地拥吻、扭动着,严晓星的宝贝彷佛无需指示,便自行在阴唇隙缝中寻找最终的归属。

“……唔……唔……喔……喔……”在荷花轻微的呻吟中,严晓星的龟头逐渐消失在蜜洞口。

“……唔……唔……喔……喔……”

“……嗯……唔……呼……”严晓星轻轻地抽动起来:“……嗯……荷花……嗯……你舒服……吗……喔……好紧……喔……”

“……唔……唔……公子……小婢……好爱你……”

“……嗯……你的穴里好……湿……嗯……好热……喔……好紧……喔……”严晓星把结实的胸膛压揉着她的乳房,耸动的臀部慢慢加速,令人脸红心跳的淫声秽语,夹着浓浊的喘息声,在荷花的耳边回响着。

“……唔……唔……”阴道壁上传来磨擦的快感,以及龟头顶撞着子宫壁的震撼,虽然让荷花舒畅得难以言喻,却只是微微地颤抖着、扭动着,而不敢呻吟出声。

“……呼……荷花……舒服……的话……就叫……嗯……出来……叫出来……会更……喔……舒服……”严晓星似乎感觉到荷花那一点点最后的矜持,他鼓励着她尽情享受着性爱的愉悦,一面把宝贝轻轻退到洞口,然后突然地急速插入,直到尽谤而入。

“啊……啊……”又急又重的冲撞,让荷花不由得一声大叫,那种无法抵挡的快感,让她几乎晕眩过去:“……啊……受不……了……啊……公子……轻……轻……哼……啊……慢……慢……啊啊……”彷佛是睡梦中的呓语,让她回想起第一次时的那种既疼又美的感受。

“……呼……叫……我要你……呼……叫出……来……舒不……舒服……”严晓星彷佛奔驰的野马,又急又重地抽送着:“……跟我……一样……嗯……嗯……把快乐……呼叫……出……出来……”

“啊……啊……轻……嗯……嗯……”荷花的声吟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但那并不完全是严晓星的鼓励,晕眩中的她似乎听不清楚他在说甚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呻叫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在狂叫、在呐喊。

“……啊……嗯……嗯……”荷花彷佛需要身体更紧密的接触,她把腿高举,盘缠住严晓星的腰,极力地挺动着下身:“……嗯……来……再来……嗯……啊……啊……嗯嗯……”

严晓星突然觉得宝贝在酸麻,立即挺起上身,双手紧抓着她的柔腰,急急的猛凑着交合的下体,然后在最后关头,把宝贝深抵着逼穴的最里端,等待着随时能量激爆的那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两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就像两人的热潮互相融合一般,然后慢慢一切又归于平静。

天色未明,江面上冉冉升起一重薄雾,舱底水流潺潺如吟,渔火点点,楫户伊哑,宛如诗意画境。棚顶蓦闻落足微声,舱内传出柳无情娇叱道:“什么人?”

只听一粗豪语声道:“小的艾阳,严少侠在麽?”

严晓星已自疾掠出舱,道:“在下正是严晓星,艾护卫何事见教?”

棚顶翩然掠落艾阳,躬身行礼道:“果然少侠在此。”

严晓星望了艾阳一眼,微笑道:“艾护卫为何知在下在此,请入舱内叙话。”两人先後探身入舱,盘膝坐下。

艾阳道:“艾某受丐帮高手鲁青指点,方知少侠在此,又深恐少侠驾舟离去,是以星夜兼程赶来。”

严晓星道:“看来艾护卫面露忧急,不知遇上何事,还望见告。”

艾阳长叹了一声道:“前蒙少侠授计,鹰愁谷主人信以为真,不愿与大内为敌,放出陶氏二女,但陶小燕姐妹志切亲仇,视无极帮中人宛如深仇大敌,连连杀害无极帮匪徒……”

严晓星大吃一惊道:“她们尚未离开东岳麽?”

艾阳摇首道:“不是,陶氏姐妹回至京城後,一闻知是少侠妙计脱险,心急如焚,欲寻觅少侠下落,逼问艾某少侠现在何处,艾某诿称少侠行踪飘忽,捉摸不定,但不出江南地域……”

严晓星接道:“是以她们姐妹二人强拉着艾老师南来寻觅在下行踪。”

艾阳道:“少侠猜测不差,不料在宝应青阳庄为冷面秀士察出行藏,钱百涵小贼见二女貌美,戏谑嘲弄,引起一场拼搏,二女被冷面秀士暗算生擒。”

严晓星不禁面色微变道:“艾老师就该设法营救才是。”

艾阳赧然苦笑道:“冷面秀士等一干匪徒隐匿无踪,艾某逼不得已赶来问计於少侠。”严晓星沉吟不答,心下甚是作难,似此节外生枝,恐误了大事。

忽闻邻舱传来萧文兰呖呖莺声道:“星弟,你难道无动於衷、袖手不管麽?”

严晓星摇首太息道:“如在下猜测不差,冷面秀士等必还隐藏在宝应附近,他志在探明无极帮主行踪,艾老师不妨如此这般……”附耳密语一阵。

艾阳面露笑容,道:“少侠绝妙好计,如此艾某先走一步。”抱拳一拱,穿出舱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