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所以哪怕真辍学,她也只能帮忙做家务和地里的活儿,农忙的时候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让大人安心下地回家有热乎饭吃,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儿。

这些她上学的时候也都干了。

所以她觉得按照祝爸爸的意思,初中也该让她读完的,辍学只是逼迫她的手段。

重生一世,她头脑冷静思路清晰,再也不害羞胆怯,知道了敌人的套路,自然也能想好对策。

只要他们不来硬的强行绑着她定亲,她就不怕!

就算他们真的来硬的,她也不怕!他们做初一别怪她做十五!

想到这里她用力地咬着手里的饼子发泄愤怒,突然就闻到了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原来是祝大伯悄悄地进了屋里凑到她身后,涎着脸露出一口大黄牙,带着一股子烟油子的臭味。

“安妮子,学习呐?”他皮笑肉不笑地。

祝小安没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幸亏先闻到那股子臭味儿,当下抓起桌上的一本书迅速挥过去,“啪”的一声,书狠狠地扇在了祝大伯的脸上。

她用足了力气的!

“哎呀。”祝大伯捂着脸惨叫起来。

书脊抽在他的鼻梁上,书页划过他眼角,又酸又疼,眼泪都掉出来了。

祝妈妈赶紧过来看怎么回事。

祝大伯脸色阴沉,气道:“安妮子,你还敢打大伯,谁给你长的胆子?不是你杨老师教的吧。”

祝妈妈伸手就狠捶祝小安,“你这个丫头,怎么没大没小?”

祝小安也没如以往那样老实挨打,立刻躲开,笑起来:“有苍蝇来嗡嗡,我怕弄脏咸菜就拍了一下,没想到恰好大伯悄木声地凑上来,大伯,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你拿脸凑人家小姑娘跟前,那不是找抽么!

她扭头看向大伯,又埋怨道:“大伯,我说你进屋怎么没动静啊,也不打招呼就凑过来,我都吓一跳!”

这个为老不尊的,侄女的房间是你随便进的吗?

祝妈妈气道:“吃饭就吃饭,跑这里来干嘛,别开灯费电。”

天黑屋里看不清,要开灯了。

祝大伯吃了哑巴亏,没脸又受气,好在变脸快,压着火气,寻思先把丫头给拿捏住再说,看死丫头也能翻出五指山去。

他皮笑肉不笑的,拿手就去摸祝小安的头,“大伯最疼安妮子了,小时候差点就成我闺女呢,那时候大伯抱着你,小手啪啪的可没少拍大伯,大伯还高兴得很呢,出来大伯和你说话。”

祝小安厌恶地躲开,把咸菜端出去搁在饭橱里,又喝了杯温水漱口。

这时候祝爸爸回来,看到祝小安就道:“杨老师走了。”

祝小安看他神色,老师肯定和他说了不少,就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她应了一声,拿了个板凳去堂屋门外院子里坐着。

大伯坐在堂屋门口,祝爸爸坐他对面,祝妈妈也拿着蒲扇坐院子里纳凉。

看这架势,祝小安就知道粉墨登场唱大戏了。

果然,祝爸爸酝酿了一下,开始说谁家谁家的闺女又不念书了,又对祝小安道:“你姨家、姑家女孩子都不念书,出去打听打听,就咱家俩闺女还在读书,俩孩子读书家里压力太大了。你说怎么办?”

前世爸爸直接就说不让她读书了,问她乐意不,今生居然还会拐弯抹角了,看来被杨老师说的不好意思了。

读书是祝小安最大的梦想,就搁以前她也不想辍学,宁愿想办法和妹妹一起上。

她绝不答应定亲,因为定亲以后,常三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她,哪怕□□也不违法,不管公安还是舆论都不会管,甚至还会说她矫情。

既然他们没强硬决定,还顾忌面子问她,那她就不怕。

她现在也算知己知彼,爸妈的软肋就是大哥和面子。

她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避重就轻,“爸,我现在上学不花钱。”

她上学的确花不了多少钱。

有杨老师夫妻关照,她自己努力拼搏,学校几乎是赚不到祝家钱的,这一点祝爸爸自己也清楚。

之前他跟大伯一样觉得女孩子上学,哪怕不花钱,但是花时间,不能给家里干活赚钱,就是赔本的买卖。更不用说不赚还花,那就更要命。后来随着祝小安长大,成绩优秀,老师时常来家访各种表扬祝爸爸教女有方,大大满足了祝爸爸的虚荣心,那些蠢话说的就少了。后来就说女孩子下来也干不了什么活儿,上学也凑活。

见他们一时间没说话,知道他们在算账,不等他们算明白祝小安继续道:“就算辍学我也没法出去赚钱,家里地里的活我上学也一样不少干。上学这就是前期的投资,就好比家里养猪养牛,要想换钱干活不也得喂草料。”

这点爸妈都清楚。

祝家爱惜牲口是出名的,怕累着饿着,闺女自然比不上一头牛,可以随便使唤病了都尽可能不看医生。因为牲口是巨额财富,家里最值钱的,女儿是赔钱的。

祝大伯笑道:“安妮子,你说话怎么恁难听,你是爹妈的心肝宝贝,也是大伯的,什么叫猪牛的。”

被他嘴里说出心肝宝贝这话来,祝小安能吐。

她没理睬他,继续按着杨老师的路子画饼,“等我以后读完大学找了工作,一个月起码能赚五六百呢,我除了吃喝一大半都给爸妈和哥。”

现在来看,一个月五六百那可是了不得的,他们也不知道物价膨胀这个概念。

祝妈妈很心动。

祝大伯一下子就咂摸出味儿来,死丫头这是想说动她爸妈反抗自己呢。

“你又不是现在就赚好几百,等你赚好几百起码得八/九年,你哥都快三十了,谁等得起?”死丫头强调五六百,他就强调将近十年,立刻就能打掉老二家的盼头。

他瞅了二弟一眼,继续表达自己不满,“安妮子,你是不想给你升子哥换媳妇,想让他打光棍是吧,让我们老祝家抬不起头做人是吧?让人家戳你爸爸和爷爷的脊梁骨是吧!你这是想让我们做老祝家的罪人!”

这话一下子就拿捏祝爸爸的命脉。

女儿画的饼吃不到,大哥说的是过去也眼前的,几十年根深蒂固的,感受惨烈。

祝爸爸脸色沉下来,“大哥你别急,升子的事儿咱们肯定要解决。”

第18章 起火

祝大伯生怕二弟被说动,赶紧煽风点火,“安妮子要是继续读书,花钱可就不少了。不管中专还是高中,一年都要好几百呢,上大学更贵!家里要给你哥娶媳妇,哪里有这个钱上学?”

见爸面露同意之色频频点头,祝小安立刻道:“爸,杨主任都说了,如果我能考上一中实验班,到时候高中学费也能减免。等上大学,就申请助学贷款,也不要家里出钱。等我大学还能勤工俭学,不但不要家里钱,还可以给家里寄呢。”

这么一说,祝妈妈颇为心动,“读大学就能赚钱啦?”

“是啊,那可是大学生,不是小学初中,大学生是干部!”反正他们也不懂,祝小安就往大里编,“咱们村现在还没大学生呢,只有一个中专生。妈你也去过他家吧,你看他妈穿的那些城里衣服,整天说的那些话,多带劲啊!四外村谁不羡慕啊?等我读了大学,爸妈哥哥嫂子,当然也这样,谁到时候谁不得羡慕咱们,说爸妈能干教子有方,咱老祝家也长脸。”

说大话哄人,谁不会啊,这就是论戏精的养成。

祝妈妈心思活动,“他爸——”

“他爸什么啊他爸。”祝大伯气得眉毛直抖动,“弟妹你可别被娃娃骗了,她老师说得花儿似的,要真那么好,怎么读书的人那么少别听那些臭老九胡咧咧。这又不是眼目前儿,等她赚钱起码等十年吧,十年还早呢。”

祝小安真是恨不得拿大钉子戳死他!

祝爸爸看了大哥一眼,对祝小安道:“我看要不你就先不上学了吧,女孩子……你乐不乐意?”

祝小安就知道回到脚本上来了,当即反对,“爸,我不乐意。”

祝爸爸就道:“那要不……先定亲?定了亲你继续读书,来年考个中专,考完试摆酒结婚,什么也不耽误。”他有点后悔没立刻说这个,之前说一通姑家姨家,自己差点让丫头给说动了。

祝大伯也连连点头,然后等着侄女说要读高中考大学,他好趁机做好人,以让她考高中为诱饵让她乖乖听话定亲,等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得听常三春摆布了。

这时候祝小安瞥了他一眼,让他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感觉她好像知道自己想法似的。

祝小安一改往日柔弱胆怯风,声音清脆,“爸,现在法定婚龄要23岁,我才十五岁,就算来年也才十六身份证都没呢。现在就定亲结婚就是拐卖未成年少女,是犯法要判刑的。到时候你们被判拐卖人口罪,常三春要被判□□罪!”

她知道祝爸爸好面子,不喜欢和派出所打交道尤其不敢作奸犯科,所以仗着他不懂法律,吓唬一下。

果然几人被她唬得愣了一下,祝大伯张嘴要说,她立刻抢着道:“拐卖人口的话,起码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罚款六千,□□罪判刑八年,罚款一万,你们不信就去派出所问问。”

反正他们不懂,她故意往严重里说吓唬他们。

“胡说八道!”祝大伯气得脸色都变了,“自己家闺女,说什么拐卖,爹娘是儿女的天,给儿女说亲怎么就是犯法了?他法律再大,也管不到老百姓结婚,这是自古以来的老理儿。”

搁以前祝小安哪里敢跟长辈这样说话啊,早就低着头含着泪被摆布了。

可现在不一样,她有前一世的见识和苦难打底,天也给他戳个窟窿!

“大伯,你也说是老理儿,现在是新中国,地主老财都被打倒了,你还能用老一套?还有你跟人家杨老师说什么□□、臭老九,那多不会说话多给咱们祝家丢人你知道不?你这是让人家嗤笑咱们老祝家是老顽固,下三滥!”

“你、你、你……”祝大伯气得啪一声就把烟袋锅子砸地上,“老二,看你养的好闺女!”

拿捏不住祝小安,他就拿捏自己弟弟。

“这要是我闺女,敢这样跟我说话,我还不得把她捆起来拿皮带抽!”

一说捆起来拿皮带抽,在场的几个都下意识地抖了抖。

祝爸爸还是真是拿皮带抽过人,抽的就是祝小安,那时候她才小学二年级呢。

想起那件事祝爸爸心里有点不得劲,并非因为事实证明他错而难过,打闺女不是什么好事,给他留下一个凶狠的名声,有损面子,所以后来他再没那样发过火儿的。

一直都让女儿上学,也是对她的一种补偿,只不过看起来女儿并不懂事。

“安子,怎么跟你大伯说话呢,你是咱们老祝家的人,生你养你是我们出钱出力的,他法律可没出一分钱,凭什么现在结婚嫁人要来管管?”

祝大伯见弟弟偏着他,立刻来劲,“就是,公安也不管不到人家家事,他们敢来试试?老常家还不得给他们打出去!”

看他那副嘴脸,祝小安觉得恶心,看样子他们是想逼着她就范?

他们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看来跟法盲和没文化的人讲法律行不通,吓唬不住他们,再说自己是他们的晚辈没有威慑力。

祝小安不想闹僵,却也不想就这样处于下风,她看明白了,让她爸改变想法不可能,那就只能想办法离间大房和二房的关系!

“爸,人家没来管,你只要按照法律办事,谁也不会管的。我不是还小嘛,就算着急,也得等我十八岁以后拿到身份证才行吧。要不的话,去登记人家都不给。”

祝大伯打断她,“什么登记,咱们乡下多少人都不登记,摆了酒就是一家人,一个炕头过日子不用那么穷讲究。给彩礼就算数,登记算个啥,登记给钱还是给粮。”

祝小安冷笑道:“登记是一种法律保护,如果我真的要嫁给常三春,登记就表示我是他的妻子,法律保护,如果他打我或者杀了我,法律要追责任,如果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招惹女人就要离婚,家产分我一半!”

她知道他们看上的是常三春的势力,但是也要看到他的凶残,他不但拈花惹草,他还打架砍人,谁敢保证他不抽风不砍自己村里人?

尤其是姻亲,身边不知道多少亲家变仇家的!

还有,用常三春的家产来说事儿,不是为了要拿到什么,而是为了让他们形成一个贪念,哪怕是编造出来的也格外在乎。

“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咱们乡下不兴离婚这一说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整那些没用的。”祝大伯见她没按照自己预想的路子说话,心里本来就不高兴,这会让见她竟然伶牙俐齿起来,更是大怒。

果然祝大伯和祝爸爸开始嘀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