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昨晚他在车里过了一夜。
而这个老人他也认识,是林既的邻居王奶奶。
相十方降下了车窗。
“小伙子是你啊。”王奶奶惊讶道,“你的车停在这儿不太好,会碍着别的车,也很容易被刮到。”
“好,我马上开走。”相十方说,他的声音很沙哑,头发挺乱,唇边还有冒出来的小胡茬,看着很颓唐。
热心的王奶奶问:“怎么那么憔悴啊?是不是病了?”
相十方摇头。
王奶奶往他车里瞅了眼,见椅子是放平的,马上猜到了,“你该不会是在车里睡了一宿吧?”
相十方抿了抿唇,默认了。
王奶奶又问:“昨天你不是来找小既的吗?没地方住不知道住小既家?”老人家不认识车,否则就不会觉得相十方是没钱住酒店了。
相十方低下头,小声说:“他赶我走。”
王奶奶嗨呀一声,她没深想,只觉得这小伙子长得漂亮,又是林既带回来过的,肯定不会是坏人。
“有事儿就好好说呗!你先到我家来!”王奶奶说。
半个小时后,相十方从王奶奶家的盥洗室里出来,他洗漱打理过后,一扫刚才的消颓,清爽又俊秀,只是眉目间还带着些许低落,十分打动人心。
“来来,过来吃点早餐。”王奶奶热情招呼,见相十方又高又俊,她笑得更灿烂了,“哎哟,都说帅小伙叫人看了就开心,还真是这回事儿。”
相十方少有和这般真挚又慈祥的老人打交道,当下有些腼腆,低垂着眼,不知该怎么接话。
王奶奶也不介意,把早餐布上,就是普通的包子豆浆,但热情腾腾,香味诱人。
“都是自己做的。”王奶奶说,“小既可喜欢吃我包的包子了,他那手艺都是我教的呢。”
相十方闻言,拿起一个白胖包子咬下去,接着被烫得五官皱起。
“慢点儿吃,还烫着呢。”王奶奶乐呵呵道。
吃下一个包子后,相十方也主动和王奶奶聊起来。
“您家里人?”
“儿子儿媳上班去了,孙子在南边儿上大学。”王奶奶答道。
相十方点了点头,又问:“您和林既,认识多久了?”
“他十三岁就搬到我家隔壁,做了十多年邻居咯。”王奶奶说,“小既没几个走得近的亲戚,说我们一家是他的亲人,也不为过。”
“那您能给我讲讲他以前的事儿吗?”
王奶奶说行啊,她虽然年纪大了,但头脑还是清晰的,她说第一次见小既他瘦瘦小小的,怕生,说话也细声细气,但有礼貌,每次见人都打招呼。林既的家庭是普通的一家三口,爸爸经常出门,妈妈顾家,虽然普通,但过得幸福。
王奶奶说起往事有着老年人的特性,就是比较啰嗦,爱重复,可相十方从头到尾都听得很认真,透过王奶奶的描述,他慢慢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的模样,瘦弱,内向,会无意识的微微含胸,黑框眼镜下的那双桃花眼羞涩的内敛着它的美丽,这个林既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却和相十方印象中温柔成熟的林既重合,构成了他完整的爱人。
王奶奶说到了林既的高三,她的语气不再愉悦,而是叹息怅然。
“小既着孩子,命苦。他们一家子本来过得好好的,一场人祸,林诚没了,没过多久,他妈妈有查处了肺癌。”
“他们家的积蓄全还债去了,为了给倩然治病,小既去打工,经常是大半夜才回家,那时候他又要学习,又要挣钱,累得,我现在想,心都疼。”
“你以为这就完了?小既原本可以再冕大念书的,可高考少考了一门,原本他的保送名额说没就没了。要不是因为这样,小既怎么会瞒着他妈妈到外地和老板闯?”
“本来能一个星期回一次家,能陪陪他妈,至少……至少能让倩然能多和儿子在一起,没准她能想开了,就算最后还是没多长时间,也不会一个人流落在外,至今都回不了家。”
王奶奶说到这,声音也哽咽了。
“你是不知道,那时小既和老板闯出了点名头,一心欢喜的回家,想个倩然一个惊喜,却看到倩然遗书时的有多难受。”
“我还记得,他那时还安慰我呢,可能我们都走了之后,他竟然,竟然做了傻事。”
相十方被王奶奶的讲述压得喘不过气,愧疚比山还沉重,在听到“傻事”时,相十方的心陡然一坠,他不安地问:“什么傻事?”
“他割腕了。”王奶奶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差点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