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隔着一座天桥,游景行瞧见了一身圣诞老人装扮的宋流声。距离尽管有点远,但他很确定,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宋流声。
“游……游景行?”宋流声轻轻唤出了他的名字。
“嗯,我在。”游景行立马回应,手臂微微松开,迎上了宋流声的目光,“我在,从今往后,我一直都在。”
宋流声眨了眨眼,面对他如此热切的目光,有些错愕和不知所措。
雪花飘落到了宋流声的发丝上,游景行伸手帮他抚去了,忽然又摸了摸他的脸,掌下当即就触摸到一片冰凉。
于是,游景行赶紧将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他动作温柔,围到了宋流声的脖子上。
宋流声低头看了看这条有草莓图案的围巾,脸颊顿时就热了起来,他后退两步,与游景行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你……你怎么会来?”
“我来找你负责,对我负责。”游景行扬眉一笑,灿烂的笑意依旧是宋流声熟悉的。
宋流声一瞬间又想起了太多往事,尤其是那件事。
初入高中校园的他,有次被高年级的学长们欺负,宋流声曾经跪在了那些恶魔的面前,像只可怜兮兮的狗,是游景行的呼喊,是他这个人,如同光一般的闯入,救了宋流声。
不久后,在宋流声的介绍下,游景行见到了许鸣延。两人简单打了招呼,有些话题不方便在宋流声面前说起,之后他们又去别处谈了一会儿。
“许医生,久闻大名,我想见你很久了。”
“别这么客套,我就是普通小人物而已。”许鸣延摇摇头,然后一挑漂亮的眉眼,“你想见我?应该只是个幌子,你真正想见的那个人,是流声才对吧?游先生。”
许鸣延的言行之中,总给游景行一种他先前认识自己的感觉,游景行问:“许医生,流声之前跟你提过我吗?”
“他没具体说,有一次,只说了曾经的一位高中同学,现在成了他的上司。今日一见,我猜八成就是游先生你了。”
这一行做久了,许鸣延越发的敏锐,也懂得洞察人心。虽然宋流声没透露过感情方面的事,但他知道宋流声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
他今天总算见到了。
游景行笑笑没否认,不过他却从未听宋流声说过这位许医生,毕竟宋流声对外一直在隐瞒病情,以及他的一些特殊癖好。
没再继续绕弯子,游景行的态度诚恳:“许医生,既然你是流声的心理医生,也一直在与他接触和交流,那有关他的病,你能具体跟我说说吗?”
“可以。”许鸣延点头,随后娓娓道来,“社会上存在一些比较复杂的人群,其中穿女装的男人,可能有性别认同障碍,恋物癖和异装癖等等,又或者他们只是单纯的出于喜欢,并没有心理疾病,不能简单地定义。
流声他是后天形成的女装癖,他的家庭环境,尤其是母亲对他从小的教育,让他受到了不少影响……”
许鸣延对游景行说了许多,游景行也耐心地听着。他时不时地皱眉,捏紧拳头,但并不是排斥反感,而是心疼宋流声的遭遇。
许鸣延明白,游景行和他与宋流声不是一类人,他性取向正常,无不良嗜好,从小到大都品学兼优,在安逸富有的环境中长大。
难能可贵的是,游景行的性格里没有一丝骄纵,对于不同的群体,他也愿意去理解和尊重。他的双眼总是黑亮有神,身上也仿佛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这样美好温暖的人,任谁都想要靠近,更何况是躲在阴暗角落里,遍体鳞伤的宋流声呢?
游景行很快也到医院看望宋奶奶了,初次与老人家见面,他提着果篮,拎着补品,并且是一身西装笔挺,穿得很正式,表现得也特别礼貌。
接下来的这一周,游景行几乎是天天过来,比宋流声来得还勤。他陪宋奶奶聊天谈心,常常逗得宋奶奶乐呵呵的,嘴里一直夸游景行长得俊,还会疼人。
之前是许鸣延和盛晖来看她,这会儿游景行又来了,宋奶奶感觉孙子宋流声的朋友们一下子都冒了出来,她惊讶过后,也挺欣慰高兴的。
不过,有老年痴呆的宋奶奶,经常分不清许鸣延与盛晖这两位医生,但对游景行,她倒是印象深刻,最近嘴里总念叨着“小游”。
“声声,小游他说,和你高中时就认识了,你俩是同学吗?”
宋流声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和奶奶说过他?有次你回家摘草莓,说见到了高中同学,还一起打了篮球,你也答应我,有机会带那位朋友来见家里玩的。”
宋流声怔了怔,他那时候的确提过一次,他以为如今呆傻的奶奶早就忘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
倚靠在病床上的宋奶奶,眼神渐渐放空,她看向了窗外,心神也飘向了远方。
她想起了乡下老家,那个外表破旧,但温馨实在的房子;后院的那一片草莓田;还有家中原本养的小黄狗。
他们临走前,将小黄狗托给了邻居照顾,不知小家伙如今怎么样了?
跟着孙子在南方待了快半年的时间,宋奶奶逐渐适应下来,但是午夜梦回,她依然会想念家乡,梦到她又回到了那个老房子。
毕竟那是她住了大半辈子的家。
“声声,我想回家了。”
宋奶奶苍老的话音未落,宋流声就禁不住红了眼眶,他这一瞬间很想哭,也觉得自己很不孝。
宋奶奶的病情目前稳定,血压血糖下降了一些,已经许久没出现过晕倒的情况了,她早就过了危险期,如今一直在医院休养。
其实宋奶奶是可以出院,回家静养的。只是前段时间宋流声白天有时会兼职,没空照料她,所以让宋奶奶住院,她身边有医生和护士随时看护,宋流声也比较放心。
奶奶的身体状况好转了,但宋流声并不知道,他自己的心病,何时才能痊愈。
游景行没急着回帝都,而是租了房子,又住到了宋流声的隔壁。
于是两人再次成了邻居,两家的阳台也是靠在一起的,宋流声每次稍微一转头,就能看见隔壁的游景行。
“你现在都是经理了,不管部门的事吗?”宋流声问。
“刚结束了一个运营项目,我暂时比较闲,就提前向公司请了年假。”
“你……你准备住多久?”
“你住多久,我就住多久。”游景行笑嘻嘻道。
宋流声顿时一阵尴尬,转身匆匆进了屋子。
这天下午,宋流声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其实他在翻看秦初洵生前的照片,一些秦初洵单独的女装照,还有与他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