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芬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傲然的出去了。
江莲这才想到她是来偷听的,可不能被吴氏发现,忙不迭的站起身溜了。
才出了门不久,便遇到了她爹江峻博。江莲拉着江峻博撒娇撒痴,“爹爹,我就不懂这姓凌的来干嘛?”江峻博喜爱这个活泼美丽的女儿,笑着告诉她,“莲莲,这人没安好心。他想要回他的娃娃亲,可安远侯府势大,你大姐姐定婚的人又是皇子,他直接找着你大伯固然不行,去官府告状也不行,那他怎么办呢?只有剑走偏锋了。”
江莲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显然是没听懂。
江峻博一笑,细细讲给她听,“这凌成直接找着你大伯,你大伯说不定直接就把他的信物夺了,把这事隐瞒了,对不对?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不敢找你大伯的。他要到官府告状呢,官府肯定问他,你和江家定了娃娃亲,都没找过安远侯,是何道理?所以他肯定是要找找江家的,但不能找着你大伯,只能到老宅来做做样子。”
“懂了懂了。”江莲恍然大悟,“凌成故意到江家老宅来一趟,这不就是他找过江家了么?江家不认帐,他才好告官嘛。”
“我莲莲真聪明。”江峻博笑着夸奖。
江莲亲呢的挽着江峻博,“爹爹,顺天府敢接凌成的状子不?”
江峻博摇头,“一定不敢。莲莲你想,光是你大伯还算了,这还牵涉到一位没过门的皇子妃呢,顺天府尹活得不耐烦了么,敢接这状子?”
“那凌成到哪里告状啊?”江莲好奇。
江峻博这时却卖起关子来了,一定不肯说,江莲磨了许久,江峻博也没告诉她。
江峻博最后哈哈大笑,“莲莲,你明天就等着看热闹吧。”
江莲知道事情明天便会有分晓,快活的点头,“好啊,我等着明天看热闹。”
凌成出了江家老宅,在门前愤怒的大喊大叫,口口声声说江家嫌贫爱富,赖了他的婚事。门房等人都听不下去,要出来辩解,但吴氏吩咐了众人不许出去,不许惹事,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众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
凌成越说越激动,少年之人,激动得差点晕过去。看热闹的人里便有人打抱不平了,“少年人,你在这里说没用。这满京城之中也没有别人能替你作主了,你唯有到穆王府去,求穆王殿下替你主持公道。”
“是啊,穆王爷是陛下的亲弟弟,严明清正,他一定能替我做主!”凌成一下子看到了指路明灯。
他向围观看热闹的人团团作揖,匆匆奔穆王府去了。
“穆王爷严明清正,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穆王竟然也严明了,也清正了,这可真是人间奇谈啊。
第二天是平遥大长公主的寿辰之日,大长公主辈份高人缘好,来贺寿的皇室成员、王公贵族不知有多少,公主府门前车水马龙,客人络绎不绝。
江蕙也和丹阳郡主、文氏一起来了。
她们下车换了轿子,路上便有仆妇回道:“穆王爷已经到了,没带项城王殿下,却带了个陌生少年,说是姓凌。”
丹阳郡主不由的冷笑。
这个穆王作威作福多年,一点亏也不肯吃,是一定要和江蕙为难了。
大长公主府和亲王府的规制是一样的,正殿宽宏壮观,能同时容纳数百人就坐。穆王满脸笑容坐在太师椅上,身边侍立一名陌生的清瘦少年。
那少年生平头一回看到这满眼的富贵,川流不息的王公贵族,眼中闪过慌乱之色。
太子和淮王、郑王、潞王一起来了,拜过寿,穆王起身握了淮王的手,乐呵呵的道:“小颎,你的王妃是哪位,快带过来让叔叔看看。”
淮王微笑,“叔叔,侄儿一直以为您对我的王妃有所不满……”
“没有的事。”穆王豪迈挥挥手,“既然是小颎你的王妃,叔叔怎么会对她不满呢?那是一定不会的。”
“我王妃的家人呢?”淮王趁机追问。
“你王妃的家人,就是叔叔的姻亲,叔叔必须要对他们宽容仁爱,便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也既往不咎。”穆王今天大方极了。
穆王心里这个乐啊,李颎,痴儿,你王妃和你王妃的家人当然没事,但过了今天,江家那个可恶的丫头还可能是你的王妃么?定过亲的女子,居然敢另外许给你,这不光是骗婚,更是欺君,别说江家那个丫头了,连安远侯也吃不了兜着走!
“叔叔可是答应了,不许反悔哦。”淮王笑。
“叔叔是什么人啊,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说了既往不咎,一定不会追究什么了。”太子和郑王、潞王异口同声。
穆王就要有大动作了,对太子、郑王、潞王这些话,一笑置之。
大长公主见穆王难得的宽容一回,也觉得高兴,便命人将丹阳郡主和江蕙请过来了。
淮王昨日才和江蕙见过面,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江蕙那窈窕的身影远远出现在阶前,他的目光便温柔似水了。
潞王不服气,伸手去遮他的眼,“未婚夫妻,不宜见面。”
潞王现在已经接受江蕙是他五嫂了,但想想从前的事就生气,遇到机会就想给淮王使绊子。
淮王淡定的伸手拨开他,“阿颢别闹。我昨天见过她,我岳父大人允许的,姑母也点头了。”
“你小子真行。”潞王咬牙。
“以后五哥给你说个好姑娘。”淮王许诺。
潞王气咻咻的,“哄谁呢?我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就遇着一位心动的女子还让你给抢了……”
江蕙美好的身影越来越近,潞王却一直喋喋不休,淮王不爱听,伸手捂了他的嘴。
眼睛却还望着江蕙的方向。
江蕙今天是来贺寿的,穿了水红衫裙,如一片红云般的飘然进殿。
妙龄少女苗条袅娜的身影映入眼帘,凌成停止了呼吸。
他从没见过这般美丽动人的姑娘,从来没有……
穆王眼中也闪过惊讶之色,过了一会儿,怒气冲冲的转头看了凌成一眼。
哼,便宜这小子了!江蕙就算死了也是要埋到凌家祖坟的,便宜这姓凌的小子了!
又有两个人进来了,是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这对夫妇不是什么知名之人,殿里大半人都不认识他们,以为是大长公主夫家的穷亲戚,都没在意。
穆王看到这两人,却是兴奋了。
丹阳郡主看到江峻博和吴氏低头站在下面,心中怒极,连连冷笑。
叛徒,这是江家的叛徒。
穆王兴致勃勃,“下面站的这人,是安远侯的弟弟江二爷吧?江二爷,本王昨天听着一件趣事,正好看见你了,要向你求证一番。听说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很喜欢收集古董?”
众人这才知道是安远侯的弟弟,不禁多看了两眼。
江峻博恭敬的道:“回王爷,是这样的。”
众人大多不知道穆王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有些茫然。
苏相和苏馥父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冷眼看着这一幕,不自禁的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之中,满是得意和雀跃。
由穆王向江蕙发难,江蕙幼年定过娃娃亲的事暴露在众人面前,江蕙的未婚夫就站在穆王身边,事情一经摊开,江蕙和安远侯免不了一个骗婚、欺君的罪名,死定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了,苏馥挺直了腰身,神采奕奕。
穆王继续问着江峻博,“听说你祖父曾经有过一块难得的血玉,上面雕着只飞狼,对不对?本王听闻西域有小国以飞狼为吉祥之物,这血玉或许会从西域传过来的,很想收藏这么一件。”
江峻博一脸为难,“这个,这个……回王爷,这块雕着飞狼的血玉已经不在了……”
“哦,那这块血玉去了哪里?给谁了?快说,本王要跟他买回来。”穆王坐不住了,身子前倾,一脸兴味。
众人听穆王对一块血玉来了兴趣,都摸不着头脑。
大长公主生平经过无数风浪,这时忽然觉得不对,不由的心中暗骂穆王。你想惹事你在你的穆王府惹事啊,跑到我家做什么?我招谁惹谁了,要替你背这个黑锅?
“这血玉我买了,在我库里存着呢。”大长公主笑着对穆王说道:“你想要,回头姑母找找,让人给你送过去。”
大长公主是打定主意了,不能让穆王在她府里闹事。不就是一块血玉么?就此打住,在我这儿呢。将来你找我要?好啊,我给你,我给你找,这库里东西多,我得慢慢找,最后没找着,或是碎了,那也只能说句遗憾罢了。
“怎么可能在姑母这里?”穆王不悦,“从来没听说过姑母这里有块雕着飞狼的血玉。”
大长公主嗔怪,“姑母这里好东西多了,你每样都能知道?好了,不许再往下说了,姑母回头找出来给你就是。”
大长公主经过的事情多了,明哲保身的道理她当然是懂的。江蕙是皇帝看中的皇子妃,穆王这摆明了是要和安远侯府为难,这还是在大长公主府上,她可不能在一边儿干看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穆王勾结了呢,冤不冤?
眼看着大长公主执意阻拦,穆王大怒,厉声喝道:“江峻博,你说!”
江峻博吓得一啰嗦,早就练了无数遍的话脱口而出,“这块血玉已经送人了!被家祖父当成定娃娃亲的信物,送给男方家了!”
江峻博这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不少人面面相觑。
江峻博是安远侯的弟弟,江峻博口中的祖父当然就是安远侯的祖父。安远侯没有姐姐或妹妹,这是尽人皆知的,那么这送给男家的娃娃亲定礼只能是……
想到穆王和江蕙的那桩公案,众人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敢情穆王方才对江蕙的友善都是装出来的,他暗中查到了江蕙曾经定过娃娃亲,当众公布,这可是致命的击啊。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江蕙不光有骗婚的嫌疑,还欺骗了皇帝陛下,其罪当诛……
穆王这是要江蕙死。
众人想明白这一点,心中生出无限寒意。
有不想惹事的便悄悄往后躲,却也有人一脸兴奋的往前挤,想看得清楚明白些。
这些人当中就有赵揽月、赵玉青兄妹。这兄妹俩在江蕙手里吃过大亏,眼看江蕙就要倒霉了,兴奋得仿佛赢了钱似的,两眼冒绿光。
大长公主疲惫的闭上双眼。
还是来了,她竭力避免,还是来了……
这一刻,大长公主仿佛老了十岁;这一刻,大长公主恨透了穆王。
你穆王府和安远侯府的恩恩怨怨,为什么要到我的公主府来解决?陛下如果怀疑到我身上……大长公主越想越气,阴沉沉的瞪了穆王一眼。
穆王毫无察觉,高兴得坐都坐不住了,跳了起来,“给谁定的娃娃亲?你祖父给谁定的娃娃亲?”一边问着话,一边斜睇淮王、江蕙,狞笑起来。
这个丫头固然可恶,李颎因为这个丫头和穆王府作对也可恼,今天就要他俩一个死,一个伤,没一个能站着离开!
气氛严峻,江峻博吓得说不出来话了。
吴氏一咬牙一狠心,上前一步,柔声说道:“这是我家大姑娘三岁时候的事情了。当时先祖父尚在,有一旧友携孙子来访,先祖父和那位旧友相谈甚欢,当场定下了娃娃亲。那位旧友送了块凤凰玉佩做聘礼,先祖父回赠的便是那块雕着飞狼的血玉了……”
众人都听得呆了。
江蕙是定过亲的,淮王妃是定过亲的……骗婚,欺君……
“江蕙,原来你是定过亲的!你为什么隐瞒了不说!”赵揽月第一个按捺不住,愤然说道。
“江蕙,你这是骗婚,这是欺君,其罪当诛。”赵玉青声音阴侧侧的。
“是啊,江蕙,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穆王拍案大怒。
他虽然大怒,但也是意气风发,那幅模样真是得意极了。
苏馥心情澎湃,难以自抑,款款站起身,苏相惊觉,想要去拉她,但已经来不及了。苏馥声音清脆柔美,动听之极,“江大姑娘,你这样做难道不觉得对不起淮王殿下的一片情意,难道不觉得辜负了陛下对你的喜爱和信任么?”
苏相苦笑。唉,阿馥啊阿馥,你虽比寻常姑娘聪慧,还是年幼冲动了。这个时候你冷眼旁观,心里高兴就行了,一定要站出来做什么?多此一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