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都觉得四姑娘这话太失礼了。
“江大姑娘,麻烦你。”黄予时却听而不闻,矜持又高傲的看着江蕙,厌恶之色,从她眼眸中一闪而过。
阿若年纪虽小,这时候也觉得不对劲了,直起小身子,愤怒的举起拳头。
江蕙要水仔仔细细洗了手,擦干净了,抱起小阿若,微笑说道:“你的名字叫黄予时,对么?窃以为你这个时字应该改一改,改为见识的识才对。”
“你什么意思?”黄予时那带着无限优越感的笑容登时僵住了。
江蕙轻蔑冷笑,“给了你时机,不给你见识,又有何用?黄二姑娘,其实你不光缺见识,还很缺礼貌,你的名字改为黄予识可以,改为黄予礼也未为不可,你说呢?”
“你才没有见识,没有礼貌!”黄予时脸色大变,恼羞成怒。
“你敢这么说我二姐姐!我二姐姐可是公主的女儿,你敢这么说她!”四姑娘黄予晰一阵激动,大声说道。
“你和她一样,名字也应该改改。”江蕙哼了一声,“你这样的人,也好意思叫予晰?你这么糊涂,脑子一点儿也不清楚,改名叫予糊好了。”
“你,你……你真是牙尖嘴利,真对得起你那个凶巴巴的名声!”黄予晰气急败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凶,你还不思悔改……”
黄予时、黄予晰姐妹俩气得脸都变了形,江蕙反倒高兴了,嫣然一笑,“你黄四小姐都说我凶了,我若太过温柔,不是显得你不够正确么?为了你,我必须凶啊,你说对不对?”
“必须凶。”阿若在姐姐怀里握紧小拳头,威胁的冲着黄予时、黄予晰晃了晃。
“这就是你那个从深州山沟里带出来的妹妹吧?你们姐妹俩还好意思说呢,就是你们害得我输钱,害我输了好多钱!”黄予晰见到小阿若,鼻子酸酸的,差点儿哭出声,“我一年的零用钱都输掉了啊。”
“我两年的都不止!”黄予时咬牙。
“二姐姐,四妹妹,我劝过你们不要赌,可你们不听啊。”黄予暖忍不住了,“你俩赌输了钱,又不是江大姑娘让你们去赌的,这可埋怨不上她。”
“怎么埋怨不上她了?不是因为她和穆王府作对,能有这个赌局么?没有这个赌局,我能输钱么?”黄予晰声音不知不觉高了。
“我两年的零用钱都因为你输掉了,江大姑娘,你面对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歉疚感啊?”黄予时声音也不低,而且很有些阴阳怪气。
丹阳郡主一直不发声,黄予时不知道丹阳郡主在外面。她心里怨气太大,看江蕙实在不顺眼,又是在自家马车上、自己的地盘上,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自然而然便放肆起来了。
丹阳郡主是和江蕙一起过来的,是提防着这些闺秀欺负江蕙要来保护江蕙的,但这时外面却没什么声响。
江蕙未免有些奇怪。
但她也没有深想,笑吟吟的很是愉快,“我可是和你们不一样。我押了一万两,赌我自己赢。一万两虽然不多,但没几天的功夫一万两变两万两,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你们说对不对?”
“你,你明知我们输了钱,还故意炫耀,你太坏了。”黄予晰气得直喘粗气,“你实在太坏了!”
“一万两不多,江蕙,你好大的口气。”黄予时咬牙,“你是在显摆自己有钱么?”
“一万两对我来说,确实不说。”江蕙语气淡然,却莫名透着霸气和倨傲。
“你害我们输了那么多钱,你还这样。”黄予晰忿忿然,“你是丝毫不知悔改啊。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这么惨么?我二姐姐会这么惨么?”
“江蕙,你知道有多少人买你输么?十个人之中至少有七八个啊,这些人全被你害惨了!”黄予时痛心疾首。
江蕙哭笑不得。
好心来给黄家的人看个伤,还看出麻烦来了。黄予时、黄予晰这对既没见识又没礼貌头脑又不清醒的姐妹,还缠上她不放了呢。
黄予时话音才落,车外响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声音,“黄二姑娘,这件事情不应该怪江姑娘,全怪我们穆王府。”
“什么?”黄予时和黄予晰都呆住了。
外面这是……这是项城王的声音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颀儿,你比李颖明理多了。”丹阳郡主声音里带着笑。
“姑母说的对。”另一名男子声音,略有些低沉,却异常动听。
黄予时快晕了,嘴唇直啰嗦,“这是,这是淮王殿下……他怎么也在这儿……”这个声音曾经魂牵梦绕,她无论如何不会听错的,外面一定是淮王……
黄予晰惊得脸都白了,“为什么淮王殿下和项城王殿下、丹阳郡主都在外面?他们来了多久,咱们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全被听去了?”
这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无比痛苦,同时低低呻吟。
“子充,颀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丹阳郡主笑吟吟的问道。
“姑母,我是到赌坊收赌债的。”淮王声音愉悦轻快。
“姑母,太后娘娘差人将我二哥永城王送回深州,且下口谕赦免了小阿若。如此一来,便是江姑娘赢了,穆王府输了,我是特地赶到赌坊说明情况的。”项城王恭恭敬敬。
“颀儿你穆王府这回罪过不轻,害得很多人输钱了呢。”丹阳郡主揶揄。
“是,姑娘家一年两年的零用都为此输掉了,身为穆王府的人,我确实过意不去。”项城王道。
黄予时和黄予晰眼中闪过苦痛的、绝望的神色。
听到了,方才她们的话外面全听到了,平日里费尽心机保持的淑女形象,在淮王、项城王面前崩塌了……
这两姐妹仰头向天,悲愤欲绝。
☆、054
“表哥。”笑嘻嘻的、甜甜蜜蜜的小女孩儿声音。
“蓉蓉, 表哥和你一路,要不要表哥抱你骑马?”淮王声音里含着笑,带着宠溺。
“充哥哥。”阿若笑弯了桃花眼, 忙不迭的想要出去, “充哥哥,蓉蓉, 等等我啊,我也要骑马!”
“你叫谁哥哥呢?”黄予时眼中冒火。
这个既害她输钱又害她丢人的小丫头竟然亲亲热热的叫淮王殿下“充哥哥”, 简直不能忍。淮王殿下是什么样的身份, 什么样的人品, 这个从深山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她配么?
黄予时怒气冲冲横了阿若一眼,眼中余光也扫到了阿若身畔的江蕙身上。
江蕙这位安远侯府大小姐, 黄予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长自深山,性情粗野,才到京城就一战成名尽人皆知又怎样,名声是有了, 却不是美名,而是凶名。京城这些公侯府邸,贵族人家, 谁不知道安远侯府大小姐很凶?
黄予白低低呻吟了一声,黄予暖忙双手合十向江蕙求援,“江姑娘,求你了。”江蕙颔首道:“我看看。”俯下头颈, 细细查看。
江蕙在做医女该做的事,医女在黄予时看来是低人一等的了,可此时的江蕙面容沉静端庄,脸颊生辉,光彩照人,她神情专注,一缕秀发自鬓边悄然落下,露出脖颈后的一片莹白,细腻如脂,引人遐思。
黄予时认定了江蕙性情粗野,没有教养,可就算她用再仇恨、再挑剔的目光去看江蕙,也不得不承认,江蕙姿容之美,世所罕见。
嫉妒之火在黄予时心中熊熊燃烧。
一个凶巴巴的女子,有什么必要生得这么美?这样的美貌生到江蕙身上,真是浪费了!
“你叫谁哥哥呢,凭你也配?”黄予晰听阿若这么叫,气不打一处来,也出声斥责。
“他说他是我表哥,他说错了么?”阿若像小羊似的咩了一声,冲黄予时、黄予晰姐妹调皮的扮个鬼脸。
“他说是你表哥,他说是你表哥……”黄予时快气糊涂了。
这怎么可能,淮王和这个被穆王府追杀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是亲戚,这个谎话也太可笑了。
“一定是你撒谎。”黄予时咬牙。
“对,一定是你撒谎,淮王殿下不可能这么说。”黄予晰呆了好一会儿方才醒悟过来,气冲冲的道。
“敢说我撒谎。”阿若人小脾气大,登时大怒,“我把充哥哥叫过来,看我是不是撒谎。”
“哎,你别这样,别这样。”黄予时慌了,忙压低声音叫道:“你别叫淮王殿下过来!”
黄予晰也着急,她离江蕙近,一把拉住江蕙,“你快点儿把你妹妹叫住啊,她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知道轻重么?”
江蕙似喜非喜,似怒非怒,语气淡然,“叫过来问句话而已,这有什么?我妹妹爱玩,我便由着她玩,向来不拘束她的。”
“你这个人!”黄予晰急着跺脚。
黄予时汗都流下来了,“淮王殿下要是真过来了,那可如何是好?”想到要在淮王面前出丑,柔肠百转,肝肠寸断。
“充哥哥。”阿若已经掀开帷幕,兴滴滴的在叫人了。
“阿若。”淮王向来沉稳,见了阿若却很高兴,三步两步到了近前,“阿若,车里闷不闷?充哥哥抱你出来好不好?”
黄予时和黄予晰痴痴呆呆。
淮王殿下还真的是这小丫头的哥哥……
“充哥哥,你是不是我表哥呀?”
“当然是了。”
阿若向淮王求证过,得意的转过头,“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他是不是我表哥?”得理不饶人,小声音又清脆又响亮。
“听,听到了。”黄予时勉强挤出丝笑意。
“听到了。”黄予晰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声音低低的、弱弱的。
江蕙为黄予白检查过,要来纸笔,写下一个药方,交给黄予暖,“按这个方子抓药,再配上膏药。她伤的不重,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好得差不多了。”
“这还伤得不重啊?”黄予暖呆了呆。
江蕙微笑,“这当然伤得不重了。黄三姑娘,你是没有见过真正的重伤。”
“江姑娘见多识广。”黄予暖忙道。
“哪里。”江蕙谦虚。
“姐姐,充哥哥要带蓉蓉骑马,我也想骑……”阿若可怜巴巴的回过头。
“姐姐带你。”阿若的话虽然还没说完,但江蕙闻弦歌知雅意,浅浅一笑,慨然应允。
阿若也想骑马,可她年龄小不会自己骑,要大人带,她又不让淮王抱她,这可就为难了。阿若看姐姐,便是向姐姐求救的。
“姐姐带我,真好!”阿若拍掌欢呼。
“阿若,表哥带我,姐姐带你,咱俩比赛呀。”江蓉探过小脑袋,开心的跟阿若商量。
“好呀,咱俩比赛。”阿若高高兴兴的答应了,“看谁能得第一。”
“谁第一都行呀。”江蓉好脾气的笑。
“上回比赛是我赢,这回让你第一吧。”阿若一脸认真。
“那我不客气了呀。”江蓉乐得合不拢小嘴。
江蕙听着妹妹们的童言童语,粲然一笑。
交代好了黄予白的药方,江蕙也就要下车了,“黄三姑娘,令妹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尽管差人到安远侯府告诉我。”黄予暖再三道谢,“幸亏有江姑娘,否则我和我妹妹便不知如何是好了。”黄予白也很感激,“改天一定要到府上拜谢。”
江蕙抱起阿若要下车,黄予时一直在照镜子、理妆容,这时还没理好,但知道江蕙一下车,淮王也就要走开了,也顾不得许多,忙伸手拉开帷幕,含情凝睇看着车前那位美少年,娇滴滴的道:“表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黄予时的母亲是仙游公主。仙游公主并不是先帝的亲生女儿,而是因为先帝一位宠妃无子无女,偶尔见了年幼的仙游公主有几分喜欢,从皇族中过继来的。那位宠妃收养仙游公主数年后病逝,仙游虽然有了这个公主的封号,但先帝在时并不重视她,皇帝对她也没有多少情份,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是仙游公主,并没有长公主的封号。不过,黄予时叫淮王表哥还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仙游公主也是先帝义女。